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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治病 ...

  •   空灵山谷中,翡翠般的青草绿树,藏寨碉楼掩映在绿色中,错落有致散落山间,微风吹过,方自茂密树林中现出真身。若隐若现的潺潺溪流穿过其间,似有似无,但觉水意不见水形。不远处低低的云,田野里清新的空气和花草的香味,令我们精神一振。
      “美啊!安志逸,好美啊!”我乐得手舞足蹈,回身去拉他。
      “我知道,我是挺美的。”我白他一眼,嬉笑,“你呀,是臭美。”
      格西拉姆很好客,一定要我们去她家坐坐。王师傅和巴桑本来考虑到她家有病人,不想前去打扰,我却是另一番心思,鼓动着大家去,安志逸始终不说话,反正我往哪他都紧跟在后面。
      格西拉姆家在半山,旁边就有一座碉楼。碉楼很高,目测一下大概有三十多米。这座和我看见的其它碉楼不太相同,其它大多数是四角,这座却是八角。碉体用片石砌成,有些泛黄,砌艺精湛,造型古朴。格西拉姆介绍,这些碉楼有用作战争的防御碉,传递情报的峰火碉;有用来求福保平安的风水碉;避邪祛祟的伏魔碉。据先辈传说,建造古碉一事,不可人为,须得神传仙授。造碉前还得卜卦、合气运,否则,反受其害。当地人们也因此相信,建造古碉非同一般的修房造屋可比,免不了一番惊天动地。
      安志逸带的是一台我叫不出名字的德国相机,看王师傅崇拜的眼神,估计是好东西。王师傅也带了,一台佳能500,我瞧着也颇专业的样子,可王师傅却连连摇头,称比安志逸那台差远了。自进寨子,二位就“咔嚓”个不停,到了这座碉楼前更是蹿上跳下,寻找角度拍摄。我不懂摄影,也不去凑这个热闹,径直随着格西拉姆到了她家门前。
      格西拉姆家的大门是木头做的,两旁立了两根圆圆的红色大门柱,中间两扇闭着的大门上画得五彩斑斓,颜色极为绚烂。走进去,面前是一座三层的房子,外墙刷成了白色,据格西拉姆说,每年十二月都会用一种叫“白泥巴”的东西熬制成涂料,粉刷墙壁,这是迎接新年的风俗。虽然整座房子是黑、白、红的基调,但给我的印象却是缤纷的,尤其当我进入二楼客厅时,哇,犹如掉进了一个颜色的世界。各种颜色都用了它最艳丽、最明亮的一面,相互搭在一起,令人叹为观止。
      我叹口气,说:“格西拉姆,你家好漂亮啊。”
      格西拉姆咯咯笑,“你先坐着,我到楼上看我阿妈。”
      “对,你快去。”
      我充满好奇地东看看,西看看,并没有立刻老实坐下,刚站到窗口向外张望立于房顶四角的像小碉楼一样的白色柱状物体,在想那又是干嘛的,后面传来了清脆的声音,“请问你是来住宿的客人吗?”我赶紧回头,呵呵,小板格西拉姆,那眉眼,简直是一模一样哦。
      “你好。你是江珠拉姆吗?我是你姐姐格西拉姆的朋友。”
      “是吗?”小丫头瞪大圆圆的眼睛,惊喜地说:“我姐姐回来了?她在哪里?”
      “她在楼上,看你阿妈。”
      “嗯。你先坐着,我去看看姐姐,马上下来。”小丫头急急地说完,人已像只燕子般向门外飞去。
      一会儿,格西拉姆两姐妹下来,把安志逸三个也迎进门来。坐定后,小妹妹江珠拉姆倒上酥油茶,腼腆地端上来,端到安志逸面前时更是脸上飞起红霞,我们都饶有兴趣地看着,只有安志逸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礼貌地说了句“谢谢”,就面无表情伸手接过,不过小妹江珠拉姆倒没失望,依然甜甜一笑,羞怯地站到了旁边。
      王师傅盛赞了格西拉姆家的格调,问藏民居是否家家如她家这般。格西拉姆告诉我们,因为甲居藏寨是旅游胜地,年年接待很多游客,所以比较富裕。特别是2005年《中国地理杂志》在《选美中国》里把甲居藏寨评为了中国最美丽的村寨首位后,游客更是倍增。很多人家都改成了家庭式旅馆,以此营生,自然家中条件是要好得多。说完,她抿嘴一笑,说:“我家就是啊,我阿妈带着江珠拉姆做家庭旅馆生意,好多时候忙不过来呢。哎,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才累得阿妈起不来床?”
      “姐,先别说这些,阿妈叫我们招呼客人吃饭呢。”
      “不用了……”王师傅赶紧客气,却被安志逸打断,“那么麻烦你们了。我们想四处转转,一个小时以后回来,好吗?”
      “好!你们去嘛,可以看大金河谷,还有卡帕玛山峰上的雪。”江珠拉姆不愧为导游的妹妹,口齿清楚,那幅依山面水的景色仿佛就到了眼前。
      安志逸看我一眼,说:“我们一会儿就回。下午我会再陪你逛。”
      王师傅奇怪道:“小慧不去吗?”
      我笑笑,故作神秘,“我还有很重要的事。”巴桑接着我话也在一旁说,“我也不去了。我来过,我帮江珠拉姆她们做点事吧。”我嘻一笑,刚要打趣巴桑,安志逸忙说:“小慧,做自己事时仔细一些。”我一听就不乐意了,“走吧,快去拍你们的美景去。切,还怀疑我的专业水准。”
      等他们走了,我向姐妹俩说明想去看看她们生病的母亲,因为我是个医科学生,希望能帮上点小忙。姐妹俩连声谢谢,当下由江珠拉姆和巴桑去做饭,而格西拉姆则带着我去三楼看她阿妈。
      上到三楼,一位头发斑白的老妇人躺在藏式床上,身形偏胖,面容痛苦。她奇怪地看着我,我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前,踌躇了一下,不知该行什么礼才合适,只有鞠了一躬,说:“您好。”老阿妈虽不明白我是谁,但见我鞠躬,立刻撑起身子想坐起来。格西拉姆过来扶住她的阿妈,在她耳边说明情况。
      其实老阿妈做旅游生意,招待四方游客,还是能听得懂好些汉语,并且自己也能说一些。可是讲到病情,加上我又问得仔细,老阿妈就无法用汉语流利表达,幸好旁边有格西拉姆做翻译,来来往往中我心里大概有数了。
      我切过脉,看过舌苔后,征得同意,我揭开老阿妈身上的一床薄单,第一眼就看到了红肿变形的趾关节。我轻柔地盖好被单,对着格西拉姆说:“是痛风。你阿妈以前肯定犯过,但症状消失得比较快,她或许认为没事了,或许不想让你们担心,就没说。这次持续发作,确实是严重了。我随身带了针,如果你们不反对,我想给你阿妈先治疗一次,然后明天再一次,相信症状会减轻。走时我会留下药方和生活中的注意事项,希望你阿妈能逐步好起来。”格西拉姆闻言,欣喜地和她阿妈商量,待她们一点头,我就进入状态。
      我在随身的包里拿出一次性的针灸针和一小瓶酒精,先仔细地擦拭了要施针的手,然后在红肿的关节上消了毒,看好皮下淤阻的脉络,说;“会有点痛,因为没有专门放血的针,可能会慢些。”老阿妈用不标准的汉语说:“姑娘,你扎吧,你是天上下来帮我的仙女,我相信你。”
      我再不答话,集中精神,运劲于腕,在看好的淤阻脉络上刺下,然后摇大针孔,拔出针后,黑色的血流了出来。接着我再在另外一个关节依法施针,也流出乌血。格西拉姆和她阿妈都皱着眉头,一声不吭,我也只专注手下,待乌血转红,“啪啪啪”,拿出针来,放血部位均以三针围刺,手下感觉得气后,再加施手法。留针中,我又在足三里、太冲、三阴交等穴位辩证施治,一边施与手法,一边问老阿妈的感觉。老阿妈气感甚强,得气迅速,让我信心倍增,相信老阿妈的疗效一定会不错。
      这一通探视诊病施治,足足花了三个小时。我专注了心神,完全没有留意到时间的流逝,等拔下针来,做完推拿,才猛然觉得腰膝酸软,手微微有些抖,不禁自己苦笑:这个未来的医生还真不经事呢。
      我累了,老阿妈也累了,也旁边瞧着的格西拉姆都一头汗。一切完毕后,她扶阿妈睡下,看她妈妈疲倦地闭上了眼睛,就拉着我蹑手蹑脚地下楼去了。
      楼下,一桌人早已坐好,饭菜也端上来了好一会儿,连青稞酒都已满上,只眼巴巴地等我们下来。终于看到我和格西拉姆出现,安志逸马上站起来迎向我,而江珠拉姆则拉着她姐姐的手问长问短。
      我一看见安志逸满脸的心痛,立刻来了精神,冲他直眨眼,悄声说:“卑职不才,幸不辱命。”安志逸无奈地揉揉我的头发,拥着我走到桌边。
      饭菜丰盛,爱吃腊味的我大快朵颐。香猪腿,腊肉,酸菜,还有糌粑,吃得我笑呵呵,平时的话痨这时嘴里塞满美味,竟出奇地安静,嘴角抿笑,刻苦吃饭。
      格西拉姆却没我安静,把我英雄事迹绘声绘色向听得一愣一愣的几位听众描述,我才发现原来这小妞做导游是原因的,也够能侃的,不说满嘴跑火车吧,跑跑丰田车是没问题了。
      我随她夸大其词,只专心攻肉,也没顾上旁边几位的眼光里已充满了崇敬之情,直到安志逸用手肘碰我,我才自美食中抬起头来,险些撞上巴桑手中端着的酒。
      “哎哟,对不起,巴桑。不过,你把酒杯举到我头顶来干嘛?”
      “哈哈……”众人大笑,王师傅急忙掉头,都没来得及,嘴里的酒终是喷到了安志逸的衣角上。看他们高兴,我也跟着傻乐,就不管他们是为什么了吧。
      “小慧,人家巴桑是给你敬酒呢。”
      闻言,我急忙站起来,端起面前的酒杯,无比诚恳地说:“小巴,不,巴桑,一路上承你照顾,怎么反而你先敬酒呢?这,我太不好意思了。啥也别说了,我先干为敬!”说完,我一仰脖,辛辣的酒液直杀进咽喉,呛得我又咳又叫,立刻引起一片笑声兼安志逸的一杯温水。我接过温水,感激涕零。
      “安志逸,你这个未来的老婆找得好啊,耿直、热心又实在,还是个开心果,呵呵。”王师傅拍着安志逸的肩膀,脸红彤彤,一看就知道青稞酒度数不低,连“老婆”这样的词都出来了。可是安志逸却未见丝毫尴尬,可以说非常坦然,倒是闹了我一个大红脸。
      说来说去才明白,巴桑是因为我给格西拉姆的母亲治病向我敬酒,他说,藏族儿女最敬重无私助人的人,我与格西拉姆的母亲素昧平生,却愿承担风险,尽心治疗,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子。难得巴桑说比较多的话,一开口还是如此夸我,我被搞得十分不好意思,连说“举手之劳,举手之劳”,声音小小,憋在喉咙里,耳根都红掉,自然,又被取笑一顿。
      接着,江珠拉姆也端起了酒杯,“小慧姐姐,我不会说话,谢谢你那么辛苦治我阿妈。这一杯,我真心真意敬你!”说完,也不等我谦虚两句,一抬手,就干了。我慌忙喝尽杯中酒,不顾喉咙和胃中火烧火燎,一个劲地说,江珠妹妹不要客气,我确实是举手之劳,不费力的,真的。
      巴桑这个头一开,坏了,继江珠拉姆之后格西拉姆又端起杯来,王师傅也不甘寂寞,前来凑趣。我觉得喝了这个手中的酒不喝那个的实在是说不过去,人人都是诚心,大家都这么好,于是我豁出去了,酒到杯干,怎一个豪爽了得!
      一轮下来,大家消停了,我除了觉得心跳得“突突”的以外,并没什么传说中舌头大了,眼前东西转的醉酒感觉。酒精冲得我兴奋,我主动邀杯,大声谈笑,说我们同学间的趣事。饭桌上气氛空前热烈,安志逸看我高兴,也不阻止我,随我玩乐。
      虽然最后我没有喝到人事不知的地步,但也确实喝高了。我非拉着安志逸出去逛,在寨子里的小路上蹒跚前行,不时回头冲他傻乐,兴致上来,高唱《青藏高原》,一声一声地拔高,直到筋疲力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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