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情》香洁

3、二十岁

　　“下来，我在你楼下。”
　　我从寝室窗子伸出脑袋张望，云活色生香地站在楼下，引很多过往男女打量。“上来嘛，来和大家打个招呼。”
　　“不，我穿着高跟鞋，不想爬楼。”
　　“那你等着，我马上下来。”我蹬上凉鞋，抓上钥匙，就往下跑。
　　我和云一起走在校区林荫道上，周围眼光像探照灯一样射过来，毫不掩饰。“同学！”听到叫声，我转头，“什么事？”
　　“我是叫你旁边那位同学。”面孔黝黑的男生手足无措，解释道。
　　“你叫她什么事，我替她回答你吧。她不是我们学校的，我是她本校的官方发言人。”
　　“我想知道她是哪个学校哪个系的，我可不可以去找她，交个朋友？”
　　我态度严肃，“好的，我等会会认真听取她的意见，如果她同意，我将在三天内通知你。再见。”说完，我挽着云的胳膊从容离开。
　　小咖啡店里冷气很足，问明不设最低消费后，我和云心满意足地坐下来，准备在这里打发周末的下午时光。
　　“你突然来找我，我还以为你来请我看电影嘞。”
　　云停下搅咖啡的小勺，拿出来搁在旁边，幽幽地看我一眼，很小资的样子。“本来我是去找刘剑的。”
　　“看出来了，不然不会穿这么烧包。”
　　“我想给他一个惊喜，所以出发之前没给他打电话。”
　　“嗯，结果给了自己一个大大的惊喜。”我用陈述句。
　　“到他们寝室，才知道他出去了。我就打电话给他，说我想他了，我要见他，那天的事我已经不生气了，让我们开开心心地在一起。”
　　“结果呢？”
　　“你说呢？”
　　“我明白了。小龙女这回又出什么幺蛾子？”
　　“刘剑接到小龙女的电话，说她脚崴了，行动不方便，但周末又想回家。话都不用说透，刘剑就飞奔过去接她去了。”
　　我举起面前的冰水大喝一口，“这小娘们。她明明知道刘剑喜欢她，干嘛老这样招惹人家？要么就拒绝，要么就接受，这么钓着，时时撩拨一下，她到底想怎样？”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方是方，圆是圆的，一点手段都没有，难怪这么大了都没有人追。”
　　我坏笑，“怎么没有人追？上个星期不是才有人提着板砖追了我两条街吗？”
　　“瞎扯！你这么凶悍，提着板砖追你，可是不想活了？我是想告诉你，小龙女就是这种有手段的女人，玩死人不偿命。没错，连刘剑自己都清清楚楚知道，小龙女永远不可能成为他的女朋友，可他舍不得不在她身边。刘剑说过，当一辈子的朋友，好让他知道她幸不幸福。”
　　“是啊，情圣。”我俯身向前，看进云的眼睛，轻声说“可他干嘛一边情圣着，一边跟你那样？这多不纯粹啊。”
　　“我愿意的，他并没有强迫我。男人，本来就是可以把感情和性分开的，更何况他说过他喜欢我。”
　　“嗯，愿打愿挨的关系。那你眼神还跟个怨妇似的干什么？”
　　云没接话，侧身拉开包拉链，掏出纸巾，捂在脸上。眼泪来得毫无征兆，倾泻而下。我很难过，伸手拍拍云，勉强说笑，“别捂，小心出痱子。”云不理我，用劲哭，但没有发出声音。我心里觉得像有把小刀在戳，生疼。“清醒的痛苦最痛苦，我明白的，我不是白痴。”
　　“滚！”云呵斥我，手渐渐放下来。
　　“瞧！对男人永远那么温柔，对姐妹永远那么凶狠。”
　　“你教我，我如何才能摆脱？我有时难过得想死。”
　　“要不，换一个试试?看能不能代替刘剑？追你的男生那么多，咱这回认真筛选一下，挑个也对咱情深不渝的？刚才我们学校那个如何？黑点，可健康啊！”
　　“我不开玩笑。我很认真地想过，确实只有你说的这个办法。我就是来找你商量的。”
　　“停，停，停！你不开玩笑，我可是开玩笑的。你这样对将来那位可太不公平，太不道德了。我们别一边谴责小龙女，一边干类似的事。”
　　云脸上的泪痕犹在，眼睛里像嵌着两颗水晶葡萄，黑紫黑紫的，水汪汪，我见尤怜。“呸！每个人都以为你是女版混世魔王，谁知道真正的你还有这一面。安志逸的信说什么了？”
　　“哦，你不说我倒还忘记了。没什么，说了一些他在那边大学的生活，简明扼要，像打报告。没有邮箱，没有□□，没有手机，只有地址。”
　　“你打算回信吗？”
　　“我不知道说什么。”
　　“你喜欢他吗？或者你曾经喜欢过他吗？”
　　“没有吧。人对美好事物总是有向往的，那不算吧。”
　　“说得这么底气不足。那现在想象一下，如果这个美好事物给你当男朋友，你愿不愿意？”
　　“一封信而已，你夸张了吧？”
　　“我一点都不夸张。你如果不，我就上了。把地址给我。”
　　仿佛一面锣骤然在耳边敲响，“咣！…”还带着回音。
　　“我，我……”我结巴。
　　云不说话，眼睛乌乌地，静静地看着我，直看得我腮边淌下一大滴汗。“这个，”我艰难开口，“你什么意思？”
　　“把地址给我，我给他写信，我想追求他，安志逸。”
　　“你喜欢他？可你喜欢刘剑啊。”
　　“我目前还没有喜欢上他，但我相信总会的。要忘记对刘剑的感情，只有找个很优秀的男生才行，安志逸是。他那么好，要喜欢上他很容易。”云缓慢地说着每一个字，眼睛始终看着我。“我们这么要好，我要先问问你的想法。如果你有意，我绝不插手，还会给你出谋划策。因为你是我的小笨蛋。”说完，她冲我嫣然一笑。
　　“对他不公平。”我低声说。
　　“如果追到他，我不会三心二意，我会和刘剑分手。”
　　“可你的心没有给他！他并没有得到一个完整的爱人！”我语气烦躁，心里闷闷的，有一股气左冲右突，找不到宣泄口。
　　“小慧，”云柔声喊我，“收到他的信，你开心吗？”
　　“我，震惊。我们的确高中连话都没这么说过。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想起给我写信。也许他给班上好多同学都写了吧。肯定没有别的意思，我不会想多。”
　　“小慧，我是问你，你开心吗？”
　　“哪个同学给我写信我都开心的。”
　　云在包中摸索，拿出烟和火机，“要吗？”
　　“不，以后我都不会再抽了，不舒服。”
　　“啪！”云手势熟练地打燃火机，点上烟，深吸一口。“既然这样，我们打个赌。我赌安志逸喜欢你。”
　　“这怎么能晓得？”
　　“我们都给他写信，都表达爱意，你猜，他会接受谁？”
　　“切！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女人了吗？不是你就是我？人家可以谁都不要，好不好？再说，我们两个同追一个人，让原来那帮同学知道，你还要不要我活？”
　　“安志逸绝对会守口如瓶，他不是会拿这种事炫耀的人。剩下的，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他要是谁都不接受，算我输！敢不敢疯一把？青春不长，可别将来想起这短暂青春什么回忆都没有。”
　　很奇怪，刚才郁在胸中的那股气不知什么时候跑掉了，我有些忐忑，也悄悄的有些欢喜。“赌什么？”
　　“没有彩头，只看谁有眼光。嘻嘻，如果我赢了，可算你有个把柄捏在我手上了，念叨你一辈子，看你以后还跟我横！”
　　我叹口气，抬头望向窗外，蓝天白云，阳光灿烂，仿佛一个身穿鲜亮蓝色T恤的男孩向我走来，他俊俏到耀眼，那么美好，我从来只敢远远地看，现在，我要与他生命有所交集了吗？我不能骗自己，我不是不喜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