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情》香洁

21、情伤

　　云再约我时已是深冬。周末，云让我去她家玩。电话里口气轻松愉快，那一切确实成为了过去。我为她高兴，爽快地答应。
　　坐在云房间厚厚的羊毛地毯上，吹着暖洋洋的空调，手握热果汁，我舒坦地叹口气，拍拍身旁，说：“小妞，过来坐。”
　　云挨着我坐下，头靠到我肩上，软软的头发在我颈间滑动。
　　“小慧，好长时间没见了。你想不想我？”
　　我拧她脸，“谁叫你不联系我？”
　　“我出院后好长段时间被老爸拘着，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那时是谁打电话像个怨妇似的。看了多少书啊？我考察一下。”
　　“呸！知道你从小看书多，臭显摆什么！”
　　“心虚了吧？看什么鬼书，是抱着书想刘剑吧？后来也不打电话给我，哼，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你忙什么去了。”
　　“知道你知道，所以就先不慌着找你，反正你都明白了。又不会怪我。”
　　“有异性没人性的典型！”
　　“不许骂！不想知道结果吗？再数落我，我就不告诉你。”
　　“切！你以为我怕？你不想告诉我，巴巴地叫我来干嘛？”
　　云推我一把，嗔道：“偏你精得像个鬼，一点也不好玩。”
　　我“嘿嘿”笑，“说吧。再不说怕憋坏你。”
　　云重新靠回我肩上，还像小猫一样磨磨蹭蹭，“小慧，我什么都告诉他了。他听到后沉默了好久，然后紧紧拥抱我，说对不起我。”
　　“然后呢？”
　　“他说要考虑一下，所以等了这么久。”
　　“这个乌龟王八蛋……”
　　“小慧！”云打断我，“我从来没当着你骂过安志逸。”
　　“对不起。可是……”
　　“小慧，他说要考虑，我才觉得他是认真的，要是他忙不迭地应我，我反而认为他不够负责任。”
　　“是，你痰迷了心窍…好，我不说了。反正就是刘剑在你心中好过威廉王子，好到飚，他说什么都ok，这就对了。”
　　“他昨天找我，我们谈了好长时间。”
　　“有什么可谈好长？行或不行，最多两个字解决问题。”
　　“最后是行。但是他有条件。”
　　我“腾”一下站起来，“哎，我看这个欠扁的……”在云幽怨的眼神中，我音量渐小，乖乖坐下。
　　“刘剑说，我脾气太倔，太任性，难与人相处，他尽管爱我，有时都难以忍受。如果我愿改正，他愿意做我男朋友。”云的话在我不时插进去的“放屁放屁，胡说八道，借口”声中艰难说完，脸红筋涨怒视我。
　　我举手投降，“云，云，别生气，是我不对。你要明白，你在我心中是仙女，任谁都配不上你。他刘剑还敢提条件，我是为你不平。我知道错了。你接着往下讲。”
　　云脸色缓和，“我脾气是任性，我自己也知道。刘剑和我在一起，是很让着我的。我想了一夜，我离不开他，我真的爱他。小慧，我知道你不喜欢刘剑，可是，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无论如何，我希望你祝福我。”
　　“云，你高兴就好。跟着自己的心走，我永远祝福你。”我们紧紧拥抱。
　　良久，云放开我，调皮地冲我眨眨眼，说：“那我打电话给他了。你不反对？”
　　“你丫少装！快去向你的情哥哥给出承诺，成就好事吧。”
　　云喜上眉梢，乐颠颠的跑出房间拿了电话机进来，走到我面前，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地准备拨号。
　　看着她，我不禁也有些激动，云爱得这么辛苦，今日终于修成正果，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啊。
　　“叮铃铃……”云还没拨号，电话就突然响起，吓我俩一跳。云接通电话，我不知对方是谁，只是见她眼神惊疑不定，脸色渐渐苍白。
　　“怎么了？”等她挂了电话，我问她。
　　云不说话，怔怔地看着我，良久，开口，“小慧，陪我走一趟。”
　　“去哪？”
　　“去火葬场。刘剑打来的电话，说他在那里。”
　　“刘剑？他家出事了？”
　　“没有。”云拉住我的手，声音冷冰冰的，“小龙女的妈妈在出差途中出了车祸，死了。刘剑正在那里陪着她。我要去看看，我必须去看看！”说完，云眼里已雾气蒙蒙。
　　“好，我陪你去。你不要担心。”我不知该说什么，只紧紧抓住她手。
　　一个小时后，我们到了市郊的火葬场。云站在名为“忆亲堂”的悼念堂前迈不开步子，我顺着她的眼光，看见刘剑和小龙女相偎而坐，小龙女眼睛红红，目光空空的，似乎没有一丝力气，臂带黑纱，软靠在刘剑胸前。刘剑一只手揽着小龙女，歪着头静静看着她，眼里说不出的心痛怜惜。
　　我心里一震，赶忙偷瞟云，她使劲咬着下唇，眼泪在眼眶里转来转去。我低声说：“云，有点出息，事情不一定是你想的那样子。勇敢点，我陪你进去。”
　　“我不进去，你帮我把刘剑叫出来，我问他几句话就走。”
　　“好，你等我。”
　　我走到刘剑和小龙女面前，小声叫他，“刘剑。”他俩同时抬头，诧异地看着我。我和小龙女是同年级不同班的高中同学，并不是很熟，我朝她点一点头，说：“听说了你妈妈的事，请节哀顺变，不要太难过了。”
　　“谢谢。”
　　“我找刘剑有点事，可以叫他出去一下吗？”
　　“哦。”小龙女抬起哭肿的眼睛看刘剑，“你去吧，不用老陪着我。”
　　刘剑犹豫地看我一眼，对小龙女说：“你坐着，我马上回来。”然后跟我走出门。
　　云站在路旁一棵树边，刘剑看到她，愣了一下后，快步走过去。我没有跟上，抱手远远地看着。
　　听不到他们的说话声，只见云和刘剑似乎谈话越来越激烈，云哭闹起来，刘剑掉开脸并不理她，云试图抱刘剑，刘剑也挡开了她的手，云一脸悲痛，失望之极，刘剑急急说着话，好像想解释什么，可是云已一边抹泪一边跑开。
　　我赶紧追上去，跑过刘剑时狠狠剜了他一眼，心想：负心薄幸的王八蛋！
　　追上云，拼命把她抱在怀里，听她哀哀的哭声，我心如刀绞。
　　云哭够了，才抽抽搭搭说出话：“小慧，一切都没有了，都没有了。”说完，又流下泪。
　　“怎么回事？”
　　“刘剑要陪在小龙女身边，他给我讲对不起。”
　　“他陪小龙女？什么身份？他们好了？”我连珠炮地问。
　　“没有。刘剑说这个时候他不能离开她。“
　　“那你们的事怎么办？他反悔了？”
　　“他只不停说对不起。小慧，不要再问，我算是明白了，有没有这件事都一样的。是我自己蠢，怨不得别人。”
　　“他妈的！刘剑太不是人，等我去找他。”我反身准备冲回去，云一把拉住我，“现在毕竟是葬礼，在这里闹不好。我们走吧，你看着，我不会让他们好过。”云眼里闪烁着仇恨的光，令我陌生，令我害怕。
　　“云，你要干嘛？你不要吓我。”
　　“小慧，你有没有见过我肚子上的刀疤？即使我差点死了，即使我没有了一边输卵管，躺在手术台上我都没有恨他！”云突然声嘶力竭地喊。我抱紧她，不停抚她的背，声音也不由得哽咽，“云，我们先回家，我们先回家。”
　　“小慧，我恨他……”
　　“嘘——别说话，我们回家。”我半抱半拖着云，勉强走出火葬场门口，打车离去。
　　车上，云把自己嘴唇咬得鲜血直流，我急忙找纸巾给她捂，她却按住我的手，指甲深深掐进我的肉里。
　　这一次，云病了两个礼拜，我要上学，不能照顾她，只有空时去探望。她不知为什么发低烧，精神一直不好，蔫蔫的，没有食欲，始终躺在床上。期间刘剑打过两次电话给她，她都很平静地用公式化的口吻接：“有点感冒…有家人照顾，谢谢关心…不用再打来，小问题，你们大家都忙…再见”，刘剑碰了软钉子，便没再打来。我对她做法有些奇怪，问她干嘛还要理这个白眼狼，云说：“无所谓的，不保持接触，怎么知道他过得幸不幸福呢？”说完还冲我妩媚地笑笑，笑得我打心里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