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拉》湘南音

10、崭新篇章（四）

　　一别经年，自回国后，岑瑞拉还是头一次来到这附近。

　　当她走到母校门口，途径一家小书屋时，趁着时间还早，便决定进去逛一逛。她记得，这里以前是一家文具店，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老爷爷，为人很和善。

　　或许因为现在是上课时间，店内没有什么人，除了刚进门的岑瑞拉外，只有一个年轻女孩子正在书架前整理着新书，看模样，应该是店员或者店主。

　　恍然想起韩佳似乎是出新书了，岑瑞拉走过去，问道：“请问有彝洛最新的书吗？”

　　“唔，对不起，好像是卖完了，她的书一向很容易断货的，不如你过几天再来，我……呀！”话还没说完，才刚转过头来的女孩子突然看着岑瑞拉的脸发出一声叫喊，眼睛也旋即瞪得大大的。

　　“嗯？我的脸怎么了吗？”岑瑞拉皱了皱鼻子，连忙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不，不是。”女孩牢牢盯住岑瑞拉，迟疑着问道：“你，是岑瑞拉吗？”

　　岑瑞拉猛然一怔，疑惑地点点头。她看着这个陌生女孩，努力回想自己是否认识她，可绞尽脑汁也仍然想不起来她是谁，而且看她的模样，应该是比自己要小，所以不会是相识的同学。

　　这时，年轻女孩子笑着说道：“原来真的是你！呵，你一定不认识我，我和你是校友，比你低两届。”说着，她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说来还真是有些难为情，当年你一直就是我的偶像来着。后来听说你出国了，我还偷偷难过了好一阵子。”

　　岑瑞拉顿时诧异不已，看着女孩子因为兴奋而渐红的脸颊，微微翕张着嘴唇，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可以说些什么。当年的她，在女生中间可是最受排斥的人，很难想象，居然还会有女生视她为偶像！！

　　“你一定觉得我很唐突吧？”见岑瑞拉不说话，女孩子忙问道。

　　“不，是我太意外了。”岑瑞拉微微一笑道，“我一直以为，学校里的女生都讨厌我呢。”

　　女孩子突然露出尴尬地笑容，顿了顿，才撇了撇嘴道：“其实那都是假象，只是都觉得你有些遥不可及，不敢接近而已。你不知道，我们私底下有多崇拜你！你长得漂亮，又会打扮，会弹钢琴，成绩也好，还有那么多男生喜欢。后来你出国了，我们还是经常会说起你，总觉得学校少了一个你这样的人，就变得超级无聊。”正说着，女孩子猛然间像是想起什么一般，提高音调说道：“对了，前几天我们同学聚会，还有人说大概两年前在英国见过你和一个大帅哥在一起，大家都很兴奋呢！”

　　“……”忽然听到有人提及远在英伦的他，回忆瞬间一涌而上，岑瑞拉的心猛地一缩，有隐隐的刺痛感。

　　“呵，说这么多，我居然忘了介绍我自己，我叫于希希，现在是这家书屋的老板。”丝毫没有察觉到岑瑞拉的异样，于希希友好地对岑瑞拉笑了笑，“你几乎都没怎么变，我可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岑瑞拉也勉强对她笑了笑，说道：“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是！前段时间看新闻，知道你家里出了事，我还有些担心来着，不过现在看到你，似乎是一切都好。”说着，于希希蓦然发现岑瑞拉的眼神变得有些黯然，随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转移话题道：“那个，彝洛的新书一到货，我一定会给你预留一本，到时候你来拿就是了。

　　“哦，不必了，我住的地方其实离这里很远，今天不过是凑巧有事才过来看看，谢谢你了。”岑瑞拉深吸一口气，对她淡淡颔首一笑，抬手看了看表，说道：“我还有约，先走了。”

　　“嗯。”不好再多说什么，于希希亲自将岑瑞拉送到门口。待她一走远，忙不迭拿出手机，将这次偶遇当成号外一般，迅速炫耀给她身边所有曾经对岑瑞拉感兴趣的人。

　　……

　　岑瑞拉到达学校后门的操场外时，还是比约定的时间早了十分钟。

　　此时校内正值学生出操，岑瑞拉站在高高的铁丝网外，听着并不熟悉的广播音乐，看着网内操场上那一张张朝气蓬勃的笑脸，恍惚之间就想到了自己当年穿着松垮的校服，站在那里面不情不愿地甩着胳膊和腿做广播体操的模样。那时的她，总是过于疏懒，过于自我。

　　与于希希的谈话，让她对那段岁月有了新的认识。她想，如果岁月可以倒回，自己一定会好好珍惜那段纯白的时光。可惜，她没有魔法棒，也没有时光机，她回不去。

　　她该记得，她失去的，找不回来。而她如今拥有的，终有一日也会随风而逝。

　　这便是她此生注定的宿命。

　　“怎么，你这么虚伪的一个人，也会有心情站在这里感怀曾经？”

　　突然间，身后传来胡琳熟悉的声音，岑瑞拉垂下眼帘收起心思，无奈一笑，遂平和地退到身后的树荫底下，继续看着操场上那些欢愉的身影，没有看胡琳一眼，亦没有接话。

　　从胡琳选择约她在这里见面开始，岑瑞拉就知道，这样的话题是一定避免不了的。终究，将原本无辜的她卷进这漩涡，是自己的错。

　　岑瑞拉依稀记得，当她得知胡琳就是程佐的未婚妻时，心里有多震惊。毕竟在那么多同学中，她唯一还有深刻记忆的一张脸，便是胡琳的。

　　不是没有彷徨迟疑过，即使曾经胡琳也给过她伤害，但那只是年少无知时的一场小小失意，而且时过境迁，连她自己都早已经不记得，自己偷偷暗恋过的那张面孔，究竟是圆是方。

　　感觉到岑瑞拉无谓的态度，胡琳不禁有些愠怒，好在她有备而来，深吸一口气后，瞬间转变脸色，慢慢走到岑瑞拉身边，顺着她的目光望向操场，沉声说道：“我原以为，你并不会来。”

　　“为什么？！我在这里念完初中，高中也念了差不多两年，五年的时光，实在不短。”岑瑞拉微笑着侧目看看胡琳，“而且我还要感谢你，若不是你提出来这里见面，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再回来看看。”

　　胡琳冷笑着轻哼了一声，说道：“现在程佐并不在场，你何不撕下你那张虚伪的面具？！我可没心情再看你自导自演。”

　　温热的微风拂面，长长叹了一口气，岑瑞拉转过身面对着胡琳，无奈地说道：“怪只怪，老天爷的这番错误安排。胡琳，我并不想伤害你的。”

　　“是吗？你现在说这话，不觉得太可笑吗？”胡琳露出鄙夷的眼光，“你那天演戏给程佐看的时候，我可没觉得你有一点点不想伤害我的意思！”

　　不置可否，岑瑞拉抱歉地微微叹息，转回身继续望向操场，此时广播已经结束，学生们蜂拥着退场，或三五成群，或成双成对，甚为和谐。

　　“怎么，你无话可说了吗？”胡琳不依不饶，“总不会是因为没有了观众，你就觉得独角戏演起来了无生趣了吧？”

　　这时，岑瑞拉突然察觉到胡琳的左手一直一动不动地紧紧捏住腋下夹着的包包，神色看起来也有些急迫甚至不自然。

　　恍然间，岑瑞拉蓦地意识到胡琳今天约自己出来的真正目的，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忙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刚刚说过的话，直到确认没有任何破绽之后，才眼波一转，慢慢说道：“我实在不知道，为什么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在说什么演戏。胡琳，我们同学多年，我自认有愧于你，但不代表可以一再忍让。”说完，岑瑞拉暗自松了口气，心想幸亏发现得及时，否则自己哪怕说漏一句，都会使得前功尽弃。如此一来，即使胡琳包包里真的装有微型录音设备，也只是徒然。

　　“什么？你现在是又要开始了吗？”胡琳下意识四处看了看，在没发现附近有任何人在时，顿时瞪着岑瑞拉说道：“你怎么变得这么可怕了？！你说，你又在耍什么把戏！？为什么不承认！？”

　　“算了，我早料到今天我们也谈不出什么结果来。我之所以来，只是想最后一次告诉你，我对程佐是认真的，至于其它，我无话可说。”说到“认真”二字时，岑瑞拉刻意加重音量，眼神完全错开，不去看胡琳。

　　胡琳显然没有料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她定了定神，发现岑瑞拉的目光停留在操场尽头的一个角落，忙顺着看过去，便看到一个被绿色藤蔓植物一圈圈缠住的红色秋千，脸色不禁变得铁青，低嚷道：“现在这种时候，你还要在我面前炫耀你曾经有多厉害吗？”

　　岑瑞拉猛一怔忡，侧过头来看着胡琳扭曲的脸，满心不解。

　　“你还要继续装无辜吗？岑瑞拉，我早该知道你是个城府极深的人！早就该多防着你的！当年你一下课就霸着那秋千，不就是因为那里是整栋教学楼的每间教室都能看得到的地方吗？不就是为了吸引别人的注意吗？”胡琳几乎是用吼的，她再难控制自己的情绪，逼自己忍受这一切。原本以为，让岑瑞拉来这个伤心地，会令自己事半功倍，却没想到，来到这里最终伤心的人，是她自己。

　　“不过是觉得教室里空气不好，我才去那里听歌休息的啊，怎么，有什么问题？为什么你非把事情想得这么复杂？”岑瑞拉确实一直不知道，那个小小的秋千，居然还会引发胡琳那么奇怪的想法。她不忍看到胡琳歇斯底里的模样，也不想再继续下去，便道：“你今天特意约我来，总不至于就是为了继续辱骂指责我吧？如果是这样，恕不奉陪了！”

　　“岑瑞拉，你简直太可恨了！”胡琳咬牙切齿地瞪着岑瑞拉，双眼几乎就要喷出火来，“为什么，你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抢走我所有的光芒！？”说着，她手一扬，作势就要朝着岑瑞拉的方向落下。

　　岑瑞拉一动不动，这一巴掌，是她欠胡琳的。

　　就在这时，岑瑞拉突然感觉手臂上一沉，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带离开，撞到了一个坚实的怀抱，也就在这一瞬间，岑瑞拉恍惚闻到了日思夜想的古龙水味道，猛地抬头一看，不禁僵在原地，哑然失声。

　　居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