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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有失君子风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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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桑柔推开羲和宫内殿的门,隔着帷帐,说:“公主,陛下那边来人了,说是唤您过去。”
宋心悦翻了个身,迷迷糊糊问:“可知所为何事?”
桑柔低下头,说:“说是太子殿下今日一早便禀了陛下,说您昨日私自出宫。”
说您昨日私自出宫……
宋心悦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看着桑柔,说:“回了父皇,便说……便说我病了。”
桑柔一脸无奈的笑:“陛下说,便是抬也要将您抬去。”
宋心悦翻身下床,一边穿鞋,一边埋怨道:“皇兄怎能如此害我,等那支簪子做好了,我便是拿出去卖了,也不给他。”
宋心悦穿着一件靛蓝色的云锦宫装,走至乾清宫门:“父皇可在里面?”
守门的侍卫俯身行礼:“陛下在正殿……”
话还没说完,宋心悦已经走至殿前,宫中又不得喧哗,那侍卫没法叫她,只得低着头将剩下的话说完:“……与君上议事。”
宋心悦看着正殿前的牌匾,扭头对桑柔说:“你在外面等我,若是一刻钟内我还未出来,便去慈宁宫禀明皇祖母,叫她来接我。”
瞧见桑柔点了头,宋心悦才低着头走至正殿前,跨过门槛,便在殿中跪下:“悦儿知错,望父皇责罚,未免父皇瞧着心烦,悦儿现在便回宫抄《礼记》去。”
说完便立马起身往外走,殿中传来一声年轻男子的轻笑声,宋心悦的步子顿住。
崇明帝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站住,朕何时叫你回宫了?你以为朕不知道你那羲和宫中藏了多少手抄的《礼记》?”
宋心悦只得转身,重新跪回原处。
方才那笑声的主人正坐在崇明帝的下首,穿着一件绣有仙鹤的紫色官服,脸上笑容未褪,一双桃花眼摄人心魄,他坐在那儿,像极了一个冷眼旁观的上位者。
他身上那件官服,便是她整日闭门不出也能认出,本朝唯一一位位列一品的文官,她父皇亲封的紫明君。
似乎是在哪儿见过他似的,可那张脸,她分明是从未见过的,更何况,君上十六岁封紫明君后便到下县四处考察去了,也是去年才回到汴京,她怎么可能见过。
宋心悦移开视线,按耐住心底异样的情绪,说:“既然父皇与君上有事相商,那悦儿便先行告退了。”
李御瞧着殿中跪着的人,十分知书达理的说:“无妨,臣候着便是。”
“朕教女无方,让君上见笑了”崇明帝说着,又回过头来教训女儿,“宫外鱼龙混杂,你私自出宫,有多危险你难道不知?便是出宫也就罢了,你连桑柔也不带着。”
便是出宫也就罢了?还真是……深得帝宠呢。李御脸上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
宋心悦小声辩驳道:“桑柔是您和母后的人,若是我出宫带上她,只怕还没走出宫门就叫您抓回去了。”
崇明帝一脸无奈:“宫外到底有什么好的?叫你整日都想着如何出宫?”
“宫中有什么好的?”宋心悦看了眼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李御,接着说,“这一道道宫墙,倒像是要把人关在里面。”
李御饶有兴致听着这番话,这世上之人有谁不想住进这宫殿之中,做人上人,偏偏住在这宫中之人却觉得这是囚牢,拼命地想往外跑,还真是好笑。
“况且,父皇若要罚我,也该罚皇兄。”宋心悦如是说。
崇明帝不解地看着她,问:“朕为何要罚你皇兄?”
宋心悦言之凿凿的说:“皇兄身为一国储君,却背后告状,行小人之事,有失君子风范,不该罚吗?”
有失君子风范的李御脸不红,心不跳地看了眼陛下,只听见崇明帝叹了口气,说道:“罢了,你回宫吧,免得你皇祖母又来我宫里要人。”
宋心悦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多谢父皇不罚之恩,悦儿告退。”
崇明帝看着女儿的背影,问:“朕是不是对她太过宠爱了些?”
李御笑着说:“公主年幼,陛下宠爱些也是人之常情。”
“年幼?”崇明帝笑着说,“到了冬日便要及笄了,罢了,朕还能再宠她多久呢……”
“公主可算出来了,陛下可有责怪?”桑柔见宋心悦从乾清宫出来 ,连忙问。
宋心悦笑着说:“自然是全身而退。”
“公主,再高一点,再高一点风筝就能飞起来了。”行露看着风筝,笑着喊。
穿着百褶如意月裙的姑娘听了,连忙拉着线往后退。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尖叫:“啊~ 宋心绾你没长眼睛啊?”
宋心绾回头,便望见身后宋皙颜怒气冲冲地瞧着她。
宋皙颜原是定北王独女,六年前,定北王所守的河源郡突发瘟疫,定北王为了控制住疫情,亲自带着府兵在各个医坊间辗转,后来疫情控制住了,定北王却也因此染上瘟疫,过了不久,便薨了。
崇明帝感念定北王功绩,追封其为雍亲王,并封独女宋皙颜为安阳公主,因其母早逝,接入宫中,由太后亲自抚养。
宋心绾退了一步:“我并非有意,还望妹妹恕罪,可要叫太医来瞧一瞧?”
“你别在那儿假惺惺的。”宋皙颜看着她,没好气的说,“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你同你那早死的侍女娘亲一样,惯会使心机。”
熙宁公主宋心绾并非皇后所生,而是一个乾清宫中一个名唤鸢儿的小侍女所出,鸢儿心高气傲,一心想做人上人,奈何崇明帝极宠皇后,甚至为了皇后不纳妃嫔,虚设六宫。
鸢儿只得在乾清宫内殿的香炉里加了催情香,这才有了宋心绾,原以为再不济也能有个才人的位分,却不想崇明帝得知此事大发雷霆,当即就要叫人杖毙了她,最后还是皇后劝着,这才暂时留她一命,待生下孩子后,再行处置。
谁知那鸢儿也是个无福之人,生下宋心绾后便血崩而死,此后宋心绾便养在皇后宫中,皇后待其视如己出,名义上也是嫡出公。
“我竟不知你平日如此嚣张跋扈!”宋心悦手上捏着一支白牡丹,站在御花园的拐角处瞧着她。
宋皙颜不服气的说:“皇姐,明明便是她先撞了我,我不过是说了她两句。”
宋心悦走至梧桐树前,脸上没什么表情的说:“父皇有令,宫中之人不得提及此事,如今你公然谈论,藐视圣意,绾绾长你两岁,于长姐面前颐指气使,以下犯上,安阳,你意欲何为?”
宋皙颜听了这话,惶恐不安的跪下:“安阳知错,还望皇姐责罚。”
宋心悦将手中的牡丹递给宋心绾:“既已知错,便回宫好好反省反省,若再犯……”
宋皙颜低着头:“安阳不敢,这就回宫反省。”说完,便提着裙子走了。
宋心悦恨铁不成钢的瞧着宋心绾:“她说你,你便一句也不驳,便这么叫人欺负了去?”
“她说的原本便是真的,我又如何驳了她去?”宋心绾满不在乎的一笑。
“这又岂是你的错。”宋心悦瞧着她,叹了口气,随即又笑着说,“我昨日出宫给你带了礼物,可要去我宫里瞧瞧?”
宋心绾拉着宋心悦的手,亲昵的说:“自然是要去的。”
夜晚,羲和宫外鸟鸣阵阵,内殿响起少女的说话声。
“皇姐,我今日在母后宫中瞧见了一张写有京城闺秀名字的名册。”
“应该是要给皇兄选太子妃了吧。”
“皇姐冬日就要及笄了,倒时父皇和母后便要为皇姐挑选驸马了,等皇姐出降了,便能日日出府玩……”
“哪有你说的那般简单,若要出降,我还不如待在这宫中。”
“绾绾,我今日瞧见了一个人,不知为何,瞧着他,我总觉得心里难受。”
“那大概是皇姐心里不愿见到的人吧。”
若真是不愿见到的人,那又为何会有压抑着的喜悦……
“是吗?”
“皇姐,你说,这世上什么最难得?”
“徒手摘星,爱而不得,世人万千,再难遇我。”
“我昨日瞧见的那本书里也是这么说的,不过那位梁五公主结局不好,皇姐这么好的人,定会平安喜乐,万事胜意。”
“皇姐,裳初昨日遣人来说,她明日要在府中办赏花宴,要我一定和皇姐一起去,皇姐去吗?”
“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