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双璧》柒葇

46、敌友

　　就在吕少爷准备让家仆，好好教训一下徐允恭的时候，却听到一个声音传来：“我说吕少爷，您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
　　徐允恭、柳滢曦闻言望去，看到一个三十岁上下的汉子，一边说着，一边往这边走来。那人身材魁梧，阔脸短须，目光刚正，皮肤微微有些黑。
　　那吕少爷见到来人，面上有些慌张的神色，却勉强压了下去，望着来人说道：“杜镖主，您来的正好，这人不识好歹，他打我！”
　　“呀，还真难得，居然有人敢在济南府，动你吕大少爷，哈哈哈哈。”
　　那人说完爽朗的哈哈笑了起来。
　　徐允恭、柳滢曦听那人的口气和言语，猜测这杜镖主与这吕少爷并不是一路人，又见吕少爷似乎对杜镖主极为忌惮，心中倒是松了口气。
　　吕少爷闻言，面上有些挂不住：“这…杜镖主…”
　　被吕少爷称为杜镖主的人，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道：“行了吕少爷，相识这么多年，彼此都很了解嘛。”
　　听此一言，吕少爷的脸色明显有些尴尬。
　　那杜镖主见状也不再挤兑他，接着道：“今日算是给杜某一个面子，不要跟我这两位朋友计较了。”
　　“这…”
　　吕少爷何曾受过这样的欺辱，闻言有些犹豫，
　　杜镖主见他似乎不情愿，脸上的神色也变得有些不高兴：“怎么？不愿意啊？”
　　“不是。”
　　吕少爷见杜镖主面显不愉的神色，忙解释说：“小弟怎敢不给大哥这个面子。”
　　但是想想，总觉得就这样算了，是丢了自己的面子，便向徐允恭道：“算你小子走运，今天看在杜镖主的面上，本少爷不跟你计较，别让我在济南府再遇到你，否则…有你好看！”
　　说完这句话，也便带着随从气呼呼的走了。
　　待吕公子下楼，徐允恭、柳滢曦上前一步来到杜镖主身侧，两人拱手施礼：“多谢兄台仗义相助。”
　　杜镖主却豁达一笑：“朋友客气了，其实以两位的身手，即便是在下不干涉，就凭那几个草包，也奈何不了两位。”
　　徐允恭闻言，知道来人非池中之物，便道：“既然有缘相识，不知兄台愿不愿意赏脸，一起坐下来喝杯茶？”
　　杜镖主欣然应允：“恭敬不如从命。”
　　三人分次落座，伙计眼见杜镖主给茶楼免去一场危机，很感激的为三人重新沏了一壶上好茉莉花茶，又为杜镖主拿来一个茶杯。
　　柳滢曦为三人斟上茶水，徐允恭自报家门：“在下徐允恭，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徐允恭…”
　　杜镖主斟酌了一下徐允恭的名字，面露惊喜之色：“听兄台的口音像是来自京师，你…难道是魏国公大将军的长子？”
　　徐允恭想不到这杜镖主竟然知道自己的，而且听出自己的口音，意外之余微微颔：“兄台猜测的没错，正是在下，只是兄台如何得知小弟？”
　　“在下杜云锡，一直十分倾慕令尊，想不到今日得见公子，实在三生有幸。”
　　徐允恭一听他叫杜云锡，立刻明白了他为何知道自己，也是面有惊喜道：“阁下难道就是振威镖局的少镖主？”
　　杜云锡听了徐允恭的话却有些意外：“正是在下，原来徐公子也知道振威镖局。”
　　振威镖局是明初江北第一大镖局，所以振威镖局的一举一动都影响很大。
　　真伪镖局前任镖主杜老镖主在洪武十三年去世，由于杜老镖主膝下无子，在几个义子当中最看重的便是杜云锡，临终之时，立下镖规，并当着众多分镖镖主的面，命令杜云锡接掌振威镖局。
　　当时，杜云锡二十岁出头，也就是现在徐允恭的年龄，谁也想不到凭他一个年轻人，竟然顺利接掌振威镖局，且做的风生水起。
　　这中间得益于振威镖局的江湖地位，杜老镖主的江湖声望，也与杜云锡的才干胆识是分不开的。
　　振威镖局在京城也有分舵，所以杜云锡和振威镖局在京师也颇负盛名，杜云锡本人的能力和江湖影响，更得到许多名门后生的推崇，徐允恭自然知道。
　　徐允恭笑道：“振威镖局声名远播，十几年前，为抵御倭寇，父亲曾受命于鳌山设置卫府，当时振威镖局镖主杜老先生，在即墨走镖之时，曾与父亲有过一面之缘，父亲生前曾与在下说起过。”
　　“不错，在下也曾听义父说过，当时义父走镖遇到倭寇抢劫，好在遇到大将军，之后义父便在沿海组织了专门的镖局人马，对抗倭寇。”
　　“也正因杜老镖主有此气魄，父亲一直对杜老镖主十分钦慕，可惜杜老镖主和我父亲先后离世，再未曾谋面。”
　　两人一言一语的说起父辈的交往，都有些感怀。
　　柳滢曦见气氛有些低沉，插话说：“徐哥哥，你今日能在此处与杜大哥见面也算是缘分。”
　　杜云锡闻言望向柳滢曦，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转向徐允恭问：“这位是？”
　　徐允恭这才察觉，刚才只顾着和杜云锡聊天，忘记了介绍柳滢曦，便道：“柳姑娘，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柳滢曦想不到徐允恭会在外人面前，这样介绍自己，面色微红，微微垂了垂头。
　　江湖人士，豪爽直接，杜云锡听了徐允恭的话，爽朗一笑：“看你二人适才的情谊，就知道你们关系亲密。”
　　柳滢曦闻言面色更窘，徐允恭不想她拘谨，解释说：“杜大哥见笑了。”
　　“哎…”
　　杜云锡豪爽的说：“贤弟，你与柳姑娘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有何可见笑之处？不瞒你说，其实方才你二人一路走来，我便在这茶楼上，被你二人与众不同的气质吸引，有心结识，还得多谢这吕少爷给我们‘牵线搭桥’了。”
　　“承蒙大哥吉言，那我和滢曦以茶代酒敬大哥一杯。”
　　两人听了杜云锡的话，徐允恭笑着举杯。
　　“你我一见如故，何必相敬？我也借这杯茶，预祝贤弟和柳姑娘早日喜结连理、百年好合。”
　　三人端起茶水一饮而尽，杜云锡问及徐允恭缘何来济南府，徐允恭便将此次前来山东巡视练兵和负责督建鳌山卫的事情，向他大体说了一下。
　　杜云锡听了他的话后说道：“两天后，我正好有一趟镖要去即墨、胶州等地，不如一起吧，路上也有个照应。”
　　徐允恭闻言含笑道：“这么巧？那太好了，正好杜大哥可以跟我说一下，倭寇侵犯沿海的情况。”
　　杜云锡自然不推脱，两人又了一些济南府的民生、军事等情况，两人相谈甚欢。
　　本来杜云锡是想邀请二人到镖局暂住，但是徐允恭碍于身份，也便婉拒了。
　　杜云锡知道徐允恭的忌讳，便不再勉强。
　　只是，徐允恭隐约之间，总感觉与听荷轩遥遥相对的茶楼上，似乎有人冷冷的看着自己，但是对面楼上丝竹频传，帐幔重重，花树掩映，看不深切，他也没往心中去。
　　徐允恭、柳滢曦与杜云锡说定了一起前往即墨的日子，又闲聊了一会儿，才施礼分别，全然没有注意到对面花莺楼上的这一幕，更想不到，在去往即墨的这一路上，三人将会陷入别人精心编制的一个陷阱中。

　　与听荷轩遥遥相对，临湖而立的，是一座名为“花莺楼”的茶艺楼。
　　与雨荷轩不同之处在于，花莺楼是由青楼发展而来的茶艺楼，花莺楼中还保留着青楼艺妓。
　　去往花莺楼的多是风流才子、纨绔子弟，所以相对于听荷轩的清雅，花影楼却热闹非凡，时不时有丝竹箜篌的声音传来，又或者因为某位茶艺超群的女子精彩献艺，而引来的喝彩声。
　　此时，坐在花莺楼临水一侧的一个雅阁中，帐幔层叠间，一位身穿蝴蝶穿花、素手红唇的艳丽女子，只见虽她眉目秀丽，却有一股掩不住的仇恨之气。
　　她正一手执了酒杯，双目阴冷的盯着听荷轩临窗而坐的徐允恭三人。
　　望着对面言笑晏晏的场景，她终究按耐不住，狠狠将酒杯摔在了地上，又伸手将桌子上的器皿猛地推落到了地上，满地狼藉。
　　便在此时，门口有轻微的叩门声响起，那女子立刻警觉问道：“什么人？”
　　“景儿，是我。”
　　门口，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响起。
　　房门内的女子闻言，缓步走过去，打开房门，只见一个左腿有些跛的六十多岁老者，正站在门外，他左侧的面颊似乎是被烧伤了过，有明显的伤痕。
　　被叫做“景儿”的女子神色如常问道：“义父，您怎么过来了？”
　　那老者望着地上的一片狼藉，语气中含了责备：“这么大的动静，我再不上来，你是不是要挥刀砍人了？！”
　　“景儿不敢。”
　　听了老者的责备，那女子神色微变，收敛了神色。
　　那老者见女子神色委屈便，放缓了语气说道：“义父知道你心里恨，义父心中的恨不比你少，但是你要记住了，你现在是吴景儿，你身上的使命还很大，不能刚开始就失了分寸！”
　　吴景儿闻言，面有惭色，忙说道：“义父放心，景儿一定好好把握分寸，一定不会自乱阵脚，一定要让罪魁祸首把欠我们的加倍还回来！”
　　那老者这才颔：“一切就按照原定计划吧，你好好准备一下。”
　　“是，义父。”
　　那老者说完，微微叹口气走了出去。
　　吴景儿转首望着对面的听荷轩暗暗咬牙：“朱元璋、徐达，当年你们加诸在我爷爷身上的，我一定要加倍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