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双璧》柒葇

11、病重情深

　　未等公主回话，却听门口传来朱元璋的声音：“等春天到了，天气转暖，再陪公主去散心吧。”
　　两人回身，便看到朱元璋和徐达走了进来。
　　徐允恭向朱元璋施礼，徐达也向永馨公主问安。
　　朱元璋进门，便看到小桌上永馨公主喝完了燕窝粥，又见她手中拿着一枝红梅，脸上似乎也被这红梅染上了色彩，心中觉得宽慰许多。
　　朱元璋看了看永馨公主又看了看徐允恭，见两人年龄合适，又都是才貌俱佳的一对璧人，到底是做父亲的希望女儿开心，便开口说：“永馨啊，你看允恭这么关心你，要快点养好身体，等你身体痊愈了，父皇就赐婚，准你嫁给允恭好不好？”
　　几人冷不听听到朱元璋的话，都是一愣。
　　徐允恭却是闻言倒吸一口凉气，只是瞥见父亲在皇上身后，向他投过来告诫的目光，终于还是忍住没有作声，只垂手站在一侧。
　　永馨公主闻言自然高兴，却害羞的撒娇：“父皇…”
　　朱元璋望着女儿的神情，哈哈一笑：“好了，从现在开始，要好好养好身体，知道了么？”
　　永馨郡主含情脉脉的看了徐允恭一眼，娇羞的点点头，徐允恭却垂首尴尬的抿了一下嘴唇。
　　朱元璋伸手为她盖了一下被子，疼爱的对她说：“父皇看你也累了，休息一会儿，等允恭有时间了再来看你。”
　　永馨公主顺从的点点头，徐达、徐允恭便向永馨公主施礼告退。
　　出了云樱殿后，朱元璋对徐允恭说：“允恭啊，以后有空多来看看永馨，你也知道，永馨她身体不好。”
　　对于朱元璋的话，徐允恭即便是有些为难，却也只能答应：“是，允恭明白，请皇上请放心。”
　　朱元璋点点头，见时候不早了，也便让两人出宫。
　　回到中山王府后，徐达见徐允恭一直闷闷不乐，叹口气对他说：“允恭，永馨公主身体一直抱恙，皇上又爱女心切，你就依着皇上的意思，有时间多进宫陪陪永馨公主。”
　　如果只是单纯的进宫探望永馨公主，他自然不会推脱，可是刚才朱元璋的话，却让他心中不安。
　　不是因为永馨公主的病让他畏惧，而是因为他早已心有所属。
　　本来心就很别扭，听了父亲的话也没有吱声。徐达知道他的心思，见他没有言语，便拍拍他的肩膀说：“为父知道你的心思，但是允恭…”
　　徐达微微加重了语气，告诫叮嘱：“你的身份不比常人，无论何时都要记得，君命难为！何况看永馨公主的样子，她的病…只怕难以治愈，既然你能让她开心些，就尽力吧。”
　　徐允恭明白，自己是魏国公府的嫡长子，将来势必要承袭魏国公的爵位，自己一身所系，不仅仅是父亲的声誉，还有徐家的荣耀和家国的责任。
　　他望着父亲，终究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
　　徐达欣慰一笑：“过两日为父便要去北平，家中的大小事宜，就要全都交给你了，爹相信，你凡事都有分寸。”
　　不想让父亲独自在外，还要挂念家中，徐允恭虽然无奈却坚定的说：“爹，您放心吧，孩儿…谨记父亲教诲。”
　　徐达知道他做事稳妥，也便不再多言，转身回了书房。
　　徐达离开后，徐允恭伸手握着柳滢曦临别赠与的白玉菩提，心中久久难以平复。
　　原本，他很希望这三年之约能很快到来，哪知柳滢曦离开不过几日，突然出了这样的事情，这让他心中隐约担心起来。
　　虽则柳滢曦年龄尚幼，但是他想自己说给她的话，她会懂得。
　　即便是她不懂得，他也觉得那是自己给她的承诺，自己不可以违背。
　　可是，君无戏言，万一哪天皇上真的下旨赐婚，自己要怎么办呢？
　　徐允恭无奈叹息一声，把菩提子小心收好，也便回去休息了。
　　春节过后，徐达奉诏前往北平练兵，徐允恭则受了皇上之意，每隔几日便到宫中探望永馨公主。
　　永馨公主的病，竟然真的渐渐有了起色。
　　只是渐渐的，永馨公主也越来越依赖徐允恭，甚至有时候，徐允恭因为有事，未能按约定时间进宫，她便不肯用膳。
　　也是她体弱敏感，朱元璋虽然觉得自己的女儿有些娇蛮，但是因为她的身体，也便由着她的性子。
　　徐允恭虽然无奈，也只好尽可能顺着她的意思。
　　只是，不知从何时起，关于两人好事将近的消息，竟然在宫中流传开来。
　　这样的消息，不会仅仅是后宫的焦点，也是朝野上下很多人在意的。
　　恰在此时，朱元璋依例封徐允恭左军都督府勋卫之职，虽说是“依例”，但是在这个年龄做得了都督府勋位的，在朝中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所以，朱元璋对他的器重和栽培可见一斑，这也让原本一个正常的册封，与流言照应，竟然成了徐允恭要成为驸马的一个先兆。
　　当徐允恭最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中确实十分反感，他一直以来只是把对永馨公主的探望和关心，当做一个任务来完成的。
　　只是父亲的叮嘱还在耳边，他只能保持静默。
　　京城中，与徐允恭同龄的很多公侯子弟，对于此事也只是当做笑谈。
　　在他们这一代人中，皇上对徐家乃至徐允恭的赏识都心知肚明。
　　能与皇家结姻当然也是莫大的荣耀，但是若是娶一个身染重疾的公主，大家自然也都不乐意，所以也都抱了不同的心态，来看着事情的发展。
　　徐允恭只当什么也不知道，照常做着自己分内的事情，对待公主的态度恭敬而疏远。
　　永馨公主见徐允恭对待自己，一直恭敬而疏远，心中想要亲近而不得，多次暗示，她也似乎不懂，心中有些郁闷。
　　在这样的日子中，烟花三月的时节很快到来。
　　江南的三月，烟柳初新、波光浩淼。
　　这一日，徐允恭按照约定来到云樱殿，永馨公主见天色清明，便想要到花园中走走。
　　徐允恭便陪着她，来到云樱殿附近的一个小花园中散步。
　　望着渐渐开放的一株白玉兰，永馨公主微微有些羞赧的说：“徐哥哥，你有没有听到宫中的一些传言。”
　　说完，她偷偷的拿眼看徐允恭的反应。
　　其实，对于宫中的那些传言，徐允恭有所耳闻，只是他一直在刻意的回避着。
　　听了永馨公主的话，知道她在试探，但是他却不想接下这个话题，便神色平和的回答：“没有啊。”
　　见她这样说，公主反倒是不好多说什么了，有些闷闷的。
　　徐允恭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见前面有个亭子，便对她说：“太医说公主的身体不宜劳累，到前面的亭子中休息一下吧。”
　　来到亭子中，徐允恭扶着她坐下，起身的时候，怀中菩提玉佩的绳结漏了出来。
　　永馨公主看到，好奇的问他：“这是什么？”
　　“是个配饰。”
　　徐允恭低首看到绳结漏了出来，温柔一笑，说着便要把它放回怀中。
　　永馨公主见他如此爱惜，心中生疑：“好像很别致，能给我看看么？”
　　徐允恭不好拒绝，便把柳滢曦赠给他的白玉菩提配饰拿了出来，递到了公主手中。
　　永馨公主拿在手中把玩了一下，看到是用相思扣、同心结编织而成的一双白玉菩提，聪慧如她，自然知道这样的结扣意义不同。
　　“原来是菩提子啊，很漂亮。”
　　徐允恭含笑未语，永馨公主接着问道：“是别人送的么？”
　　似乎知道这样简单而含义深刻的配饰，绝对不会是他这样的公爵子弟会自己去买的，但是却很希望他能回答：不是。
　　然而，徐允恭微微一怔，继而含笑简单的回答道：“是。”
　　永馨公主见他回答简单干脆，心知道这样的结扣，一定是女子相送的，也绝不会无缘无故赠送的，心中微微有些妒意。
　　但是看着徐允恭珍视的样子，永馨公主不敢多问了，心中隐约担心着若是问多了，怕会问出什么自己不想听的话。
　　把白玉菩提交还给徐允恭，她掩饰起心中的起伏，笑着说：“很漂亮。”
　　徐允恭含笑把配饰收起，思绪却不由自主的想起：也是两年前的这个时候，自己在长寿山初见柳滢曦，现在两年的时间过去了，滢曦应该长大不少了吧？
　　见徐允恭有些失神，永馨公主突然开口说：“徐哥哥，宫中盛传.…父皇可能会在大将军回京的时候赐婚呢。”
　　与其追问配饰的来历，不容明白的探寻他的意思，自己想要的是嫁给你，做你的妻子，其他的，何须在乎？
　　徐允恭闻言一愣，一时无从回答，只是神色上却免不了有些为难而黯然。
　　永馨公主本就聪慧，加上在宫中也善于察言观色，眼见徐允恭神色淡淡，神情立刻有些不高兴的问：“你…是不是并不想娶我？”
　　徐允恭虽然不想惹她不高兴，却也不想欺骗她，，只神色尴尬的看了看她，没有言语。
　　永馨公主看着他的样子，便有泪水涌了出来：“因为我的病…所以你也嫌弃我…是不是？”
　　徐允恭看着她的样子，心中不忍：“不是的。”
　　“那是为什么？”
　　永馨公主逼问道。
　　徐允恭确实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不能说出柳滢曦的事情，更不能说出两个人的约定，不管会有怎样的事情发生，他都不能让她卷入前朝后宫的非中！
　　就在此时，朱元璋却恰好走了过来，见到两人的样子，开口问：“怎么了？”
　　永馨公主见到父皇，心中委屈更甚，只是一味哭泣。
　　徐允恭无奈叹口气，跪地请罪：“回皇上，是允恭不好，惹得公主伤心，皇上恕罪。”
　　朱元璋见两个人的样子，刚才也隐约听到两人的对话，心中也明白，佯装生气：“好了，别哭了，如果是允恭惹你不高兴，父皇替你罚他，好不好？”
　　即便是气恼徐允恭心有所属，还是不忍让他惩罚，所以在听到父皇的话后，永馨公主忙擦了一下眼泪，含了委屈说：“不是的父皇，不是徐哥哥…是宫里的那些流言蜚语…说的女儿好像没人要…”
　　“既然是流言蜚语就别去管他，父皇把这些流言蜚语都给断了便是。”
　　朱元璋说罢又转向徐允恭：“允恭，既然来陪公主，就多让她高兴一些，公主身子弱，别让她不开心。”
　　徐允恭见永馨公主为他开脱，心中也是动容，又听朱元璋这样说，便应声：“是。”
　　此后，朱元璋暗中严令不准再有关于永馨公主的传言，又私下叮嘱徐允恭公主心思敏感，让他多迁就，同时安抚了公主，并承诺待她年龄大一些，便考虑赐婚的事情，这才让事情归于平静。
　　只是朱元璋很清楚，永馨的病症只在这一两年之间，不管是出于朝廷大局还是私人情感，他是绝不可能将永馨公主赐婚给徐允恭的。
　　这其中，不仅仅是因为介怀公主的顽疾，还有便是他也实在不希望本就是国丈的徐达，再因公主的下嫁，在朝中影响力更大。
　　只是眼下为着自己的女儿，只能暂时委屈徐允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