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疏桐》城主

6、第五章 枫烟引 二

　　他一曲终结，我已经彻底石化。我该怎么说？怎么对一个从出生就生活在这里的一个古人说，嗨！你和我一样是穿越时空，来自几百或者千年后的现代人…他相信吗？能接受自己的身份么？我静然不语，因为，这世上，我怕再没有第二个柳含烟，肯相信我的柳含烟。若他不相信，我不是很危险么？世上多一个知我来历的人，我怕我便会愈危险。

　　我不想自己有事，我还年轻，我什么也没有来得及做，哪怕只是一个美好的梦想。在梦碎前，我坚持我的路，我的人生，我要去实践…可是，多日相处，他不像是迂腐封建的人…

　　苏眠枫如失魂般望向正天人交战的我，默默不语。他跑遍每一个角落，却没有一个人能为他解答，那些抓不住却真实的存在，依然让他在梦醒时分疯狂。

　　他忽然微不可闻的叹口气，然后重新绽放平日里如清风般的笑意，转身就要离去。

　　“苏眠枫，等一等！”看着他强颜欢笑，落魄的样子，我心中不忍说道，“你能相信我么？我怕你会说这一切只是我编造的天荒夜谈，因为，我也觉得难以置信！可是，这就是真实，真理，确确实实的存在！”

　　“请直言不讳。眠枫洗耳恭听。”他眼睛猛然一亮，重新坐下。

　　“…你，和我，一样。我们，来自未来。是穿越时空，来自几百或者，千年后的现代人。不同的是，我的身体还是现代的身体，你则可能是魂穿，投胎到这个世界。那钻戒，是现代人用现代技术制作而成，是人们求婚结婚的必要信物。你说的曲子都是现代歌曲，并且，我都会唱。也许你会慢慢想起，现代社会是社会主义社会，人人平等。那里科技发达，生活条件比这里好，但是污染严重，很容易爆发各种可怕的疾病。像非典，禽流感…喂，你有没有听我讲啊？”

　　他扶着头，面色越来越白，忽然低吼一声，眼看就要倒在地上。忽然，眼前刮起一道紫色的风接住了他。是柳含烟。

　　柳含烟焦急的送他回住处，一番诊治，确定苏眠枫无碍后，我们坐了下来。我告诉了她关于他晕倒前所有的话题。

　　“他会想起来一切么？”柳含烟叹口气问道。

　　“不知道…我想，应该会吧。”

　　长久的沉默后，我突然说：“你们有缘份的，我感觉得出。”

　　“越来越像我肚子里的蛔虫了。疏桐，我和他初次相遇的那个夜晚，像一个期待已久的梦境，是一场多么熟悉的渴望。可我不相信一见倾心。当他生病，听到他呓语，有让他熟悉并感觉心安的女子存在时，我知道，我和他，今生不可能。”

　　“你焉知他说的是谁。不要想太多。真爱来了，不要逃避。”

　　“恩。逃避不一定躲得过，面对，也不一定就最难过。” 她忽然顽皮眨眨眼。

　　“呵呵，这句话我当初说来安慰自己，含烟姐，你倒还记得。”比我想象的坚强勇敢。

　　“我现在终于明白当初为什么肯相信你，因为，你身上有我喜欢的感觉，就像初见苏眠枫，都让我觉得熟悉并且不虚伪。你那双大眼睛是不会骗人的。人生最是难遇知己朋友，而我，遇到了。”柳含烟一时感慨，拍了拍我的手臂。

　　我心中一阵感动，回以一个微笑，无言。

　　都说人心无常，世上能全心让人信任的太少太少，然而，这世界上，仍有值得你信赖的人。如果你身边没有，那定是自己不曾用心对待，或是，他们还未曾出现。

　　正当我俩心有所感之时，苏眠枫突然大叫一声：“燕寒！”那声音包含太多痛楚绝望，让听的人忍不住为他心伤。紧接着他开始在床上翻动，口中喃喃不绝。

　　柳含烟急步上前，握住他的手。我叹口气，多日来，早看出他俩涌动的暗流，还有时而不经意表现出的默契。幸而柳含烟也绝非普通女子，当发现自己心有牵挂之时，勇敢的承认了。而接下来还有我意想不到又在情理之中的事，让我为之难忘。

　　苏眠枫满头大汗，嘴里不停的喊着燕寒这个名字，在一个心倾于他的女子面前喊着另一个女子的名字。我如是柳含烟，可会还肯这样握住他的手？我不是柳含烟。柳含烟正面色平静的继续握着他的手。

　　苏眠枫反握住她的手，渐渐平静下来，脸色哀痛欲绝。那个叫燕寒的女子究竟给可他多少悲痛？

　　平静下来的他，过了一会，悠悠转醒。睁开眼睛望着柳含烟，一刹那他面容欣喜若狂，直喊燕寒！然而，很快，笑容就冻结在脸上。

　　她不是燕寒，是含烟，柳含烟。

　　没有人说话，沉默，一场折磨人的沉默。

　　柳含烟扶着疆硬的苏眠枫躺下，替他盖好被子，与我一同退出去。此刻，我们都需要一个安静的空间，处理自己的心情。

　　还没踏出门口，苏眠枫回过神来，艰难的说道：“对不起··”柳含烟微顿，仍无言离去。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什么…

　　也许，大家见面总会有几分尴尬，柳含烟总在后山待着，苏眠枫来找几次，总不得见。所以，他找到我这里来了。

　　“你一定是有话对我讲，请坐。”我看他面色虽略显憔悴，但神态却说不出的平静，有一种沉淀后的通透感，眉间有一丝笑意一丝感慨。我知道他想通了一件事。

　　“我记起来了，”他停了一下，又有点伤感，“我是A大音乐系的学生，与身患白血病的燕寒倾心相恋。我不顾家人反对，努力挣钱，希望给她找到合适的骨髓做好手术后，为我们举行一个盛大的婚礼。可是，她等不到，等不到鲜花礼车，等不到交换钻戒的那一刻…她的生命在我面前一点点流失，我无能为力…她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时间越来越短，”一滴泪滑过落入他手中杯盏，“在我们携手的纪念日，我想送一颗钻戒给她，就当作，她已经答应嫁给我，做我的妻子…就在那天，她含笑离去…我选好了一块最美的墓地，为我们…”

　　“原来，你就是上一届的那个音乐传奇…”他的故事是A大的传奇，也是每个人心中爱情的传奇。

　　“只是一个救不了自己心爱之人的男人罢了。”他自嘲。

　　爱情面前，人人都一样。总有无能为力的，总有太多遗憾心痛，叫人痴狂忧伤。

　　“我感觉自己穿越而来已经不可思议，而你是转世，还带着现代记忆，带着婚戒。难道这是冥冥中的安排？” 我无限感慨。

　　“也许你说的对，这也许是大自然给我的怜悯。天地有情，冥冥自有安排。不去想这些缥缈的。你帮我记起了以前的事，实话说，含烟就是燕寒。原来初次相见那莫名的熟悉感和好感就是由此而来。她们的容貌几乎一模一样，也许不一样的只是神态。燕寒因为病着，总是很虚弱，但是性格却和含烟一般无二的倔强。我走遍天下，什么样的女子没有见过？但也只有初见她，一瞬间她的身影就袭上心头。不论燕寒还是含烟，这世上也只有一个女子会那样深情的握住我的手，我苍惶时失措的心。”苏眠枫低低的笑着。

　　一个幸福的找到心有归属的男人时的表情，大抵如此吧。他经历太多磨难，依旧不放弃追寻。

　　“苏眠枫学长，祝福你！”我唯有送上微不足道的祝福，是感动让我心中唯有如此。

　　“谢谢！也许我现在就该去，捉住她逃避的心。拜拜。”说到不如做到，他已经轻功从窗子离去。

　　午膳时候，我已经看到一双璧人，牵手站立我面前。

　　“不怕他还是爱燕寒多过你？怎么不考验一番？”我眨眨眼问道。

　　柳含烟望着紧张的苏眠枫一笑：“不管燕寒还是含烟，他爱的是我。不管燕寒还是含烟，她们都是我。不用考验，考验人的最终是时间。”

　　有理！

　　“那我就放心了。”他们如此顺利，神速，当真令我惊讶，然而了解他们性子的，便会知其又在情理之中。

　　前世今生，这场等待与追寻，也太漫长了。这样的结局，岂不是已经是最好？

　　我指了指床上的包裹，说：“我为你们高兴。然，今日就在此别过吧，我可不想在这里做个超大发光体的老姑娘啊。出去后，我还可以顺便打听一下，我不确定那天我的朋友风灵是否一起穿来。”

　　“你既已意决，就去吧。遇到困难要记得回来。”她抱着我不舍的说。

　　好朋友就是，在你做好决定以后，会给你鼓励给你支持的那个人。

　　“谢谢，我会的。”

　　“疏桐，这个你拿着。这是我的信物，你可以去任何一家苏家的产业支钱。暗号很简单就是把眠枫反过来念。”

　　我愿想拒绝，但是又怕他们担忧我，我便收下，用不用，那就凭自己了。

　　“我有种感觉，不久，我们就会再相见，到时候，一起笑傲江湖吧！哈哈！”面向前路，我心无比豪迈！

　　“如是，万分期待呢！哈哈！”大家彼此相视一笑。

　　出谷的方法我已经知道，坚持不让他们送别。转身走远了，回头还看见柳含烟挥动的手，手上闪耀的光芒，我记住了这种幸福的光彩。

　　爱情，终究是幸福灿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