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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恶灵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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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红鳞木附近时,好像有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芬尼洱驻足环顾四周。
“怎么了?”
摇摇头,他跟诺特走向赤红的大树。
一栋小木屋让他吃了一惊。就在红鳞木树下,突然多出个褐色的木制建筑,不说成因诡异,单是风格上,就很格格不入。
“欢迎回来!”门开了,雷欧蒙德笑脸相迎。
“学长!!”
“怎么样,风雨无阻,还能防暗箭。”
(哪来暗箭?)
诺特神色阴沉,估摸着这是在他离开这段时间,野精灵自作主张弄出来的。
怎么“弄”呢?当然是魔法!
雷欧蒙德无视诺特愈发阴冷的脸,开怀笑:“近期新研究的新法术哦,我取了个应景的名字:『雷欧蒙德的避难所』!这三天就住这儿啦!来,快进屋!”
热情地不像是平时的他!
芬尼洱迟疑地看身边人,诺特显然已经生气了,正要发作,夜的脑袋从屋侧的小圆窗里冒了出来。
“夜!”
“连牲口也能进屋,瞧我想的多周到!”
“给我差不多一点!!”
可能雷欧蒙德就是诺特的天敌!能让诺特偶尔失去冷静,芬尼洱觉得并不坏。
“你也说两句!”
“我?”
诺特严厉地看着芬尼洱:“就是你。你们是室友!”
“可是……”
被充满杀气的红眼睛扫上一眼,芬尼洱脊背泛凉。“我,咳咳……”
“装咳也没用!”
“我……”憋了半天,他才挤出一句,“这屋子至少也漆成红色的顶吧,和红鳞木配一些……哈……”
抱头窜进屋里。
里面虽不是一应俱全,但令人意外地宽敞明亮。
“你的房间在这边。”雷欧蒙德冲他招招手。
“我也有房间?”
“当然,来这里的人都有。”说着他也看了看杵在门口的诺特,“少爷的房间是对面那间,抱歉不能挑哦~”
“哼。我不是什么少爷,他才是。”
随口反击让野精灵歪头:“啊?克洛维斯家不是打铁的吗?”
“打铁?”
“对,钉马蹄、打武器之类的活计,”雷欧蒙德伸手在书架上翻了翻(竟然有书架!),抽出一本薄薄的册子,打开高声念,“芬尼洱·克洛维斯,十五岁,家住赫贝托村,呃,我猜是大陆东南面的山里吧?”
“你怎么知道,这是什么?”
一把抢过来,芬尼洱只看到一片空白,册子是个空壳,里头仅夹着张泛黄的纸。
“法师的一点小伎俩而已~”雷欧蒙德夺回册子,单手在页面上抹了一把,“这样才能看到!”
纸片上显现出芬尼洱的个人资料,是入学时填写的。
“但凡我读过的东西,都能用它临时显示。”
“这是什么法术?”连诺特都好奇了。
“发明,是我的发明。比把魔力灌注进卷轴还方便的小装置~”边强调边得意一笑,然后“啪”一声合上册子,“目前还在研究中,尽请期待~”
芬尼洱并不觉得有期待的价值。
“咦?也就是说,现在的铁匠很富有啰?”诺特还在琢磨,“所以,家里的孩子都养成少爷样。”
(为什么总是在意这种事?)
“学长,你看过我的资料?你在调查我?!”相比之下,这点更重要。
“要和我住一间屋子的人,我当然有权利知晓其底细!”
如此回答。
并且,在吐出“底细”一词时,灰黑色脸庞别有深意。看来他知道的一定不光是“铁匠”这么点儿!芬尼洱不敢再追问了。
“笃笃笃”一串脆脆的敲门声突响,屋里立刻静下,三人面面相觑。
静了几秒,门被推开,潼恩站在门口,一袭纯黑的法师礼服,表示她是从大法师塔溜出来的。风顺着门往里灌,同时托动她肩头的小坎肩和黑发飞舞。她的手里还抱着本厚厚的书。
“呼~”诺特和芬尼洱不约而同出了口气。
雷欧蒙德却双手抱胸:“年轻的女士,未经同意随便推开别人的门,很不礼貌!”
“我敲过门了。”
潼恩淡淡说着,迈步进来。
芬尼洱很欣赏这种旁若无人的架势,至少她让学长很没辙。
雷欧蒙德看着她,像所有第一次见到潼恩的人一样,他露出惊诧,可是并不特别夸张,很快他扬扬下巴,很了然的样子:“呵,原来是一个苏人!真少见~”
“野精灵在这个大陆上也很难照面。”女孩把书放在桌上,解开坎肩上的搭扣。
“苏人,公认的神之子,不论外貌、天资都比任何种族更加出色。大部分人从未见过真正的苏人,其实他们一点也不神秘。”
(等等,为什么他现在说的话是刚刚怪人说过的!)
“那应该怎么分辨苏人呢?”诺特难得露出兴致,追问。
雷欧蒙德继续说:“他们居住在西方华丽的城堡里,到现在都是如此。肤色上看,象山顶的积雪,头发必定长过肩,乌木色或者偏红一些,还有个特征是,眼睛颜色与发色一致!”
(这些几乎和那人说的如出一辙!)
“迷人的脸蛋、中等均称的骨架,所以,分辨他们是男是女远比辨识其种族更难。”最后雷欧蒙德笑了笑,结束讲解。
在此期间,潼恩甩掉外面累赘的法师礼服,里面是她习惯穿的贴身长衣,从上到下一排银色搭扣,这打扮正映照野精灵的话:相当的中性!
她摘下布制眼罩,从衣兜掏出另一只系上:“呵,总算轻松了~”
“咦?这是--树皮!?”
芬尼洱觉得学长直接指着人家眼睛,才是很没礼貌!可潼恩好像没有在意,“是的,红鳞木的皮。”
『你敢用红鳞木的皮?』这样的大吼一声没有出现,出现的是学长的激动:“啊啊啊,原来它的皮是这样的,能让我摸摸吗?”
“可以。”
很大方地撩起乌丝,潼恩在雷欧蒙德鼻尖前扬起精巧的脸。
学长抚摸了她的脸--芬尼洱忍不住这样想,虽然事实不是如此,他只是轻触那只漆黑的眼罩,动作小心翼翼,让芬尼洱妒忌。他也很想那样靠近潼恩--第一次这个念头成形。
“刚取下来时,是红色的?立刻变黑还是慢慢成了这种颜色?”
“过一夜就全黑了。”
知道话题是关于奇特的眼罩,围绕着红鳞木,但气氛却……为什么连对话都非得靠那么近?为什么说话的音量越来越低好像只想让彼此听见?
诺特推了推芬尼洱:“走,帮我去弄点水,夜渴了。”
想拒绝,但是没有。
出门时听见他们的对话还在继续:
“是用刀切割?”
“它会自然剥落,沾上泥土之前接住就行。”
“呵,真有趣~”
“是很有趣。”
……
一点也没有趣!
潼恩的突然出现,让芬尼洱一时忘了林中人的事以及那些重复的话。
跟着诺特走了一段,他突然问:“这时候去校区合适吗?会被禁卫队发现的!再说我们也没有水桶。”
他瞥了他一眼。
“难道附近有水源?以前迷路的时候倒是见过一次湖,但后来再没见过。一直怀疑是不是真的存在呢!”
瞥芬尼洱的视线变成深深注视:“再不走你就要哭出来了。”
喂马只是借口。
芬尼洱停住脚步,“没有的事,瞎说,怎么可能呢,好好的为什么哭……哈哈~啊,鼻子忽然有点酸,好奇怪……”
“不许哭!”
“我也不想啊……”
他没有哭的念头,更没哭的理由。十五岁不是完全的大人,可也明白心里头的难过是怎么回事,但顶多也就眼红的程度,哭?夸张了!不过,毕竟才刚满十五,并不知道世上往往更容易让人松懈、脆弱的是温柔,只需丁点就能决堤。
就这样,还是哭出来了。
“叫你别哭!”
忽然诺特的手掌盖上他的眼,好像要压住泪水,“不许哭。”低声命令着,让他把头枕在他的胸口上,“不许哭。”
不解释理由,只是不断命令。至此,芬尼洱已经忘了为什么而伤心,只拼命想忍,却怎样也忍不住。
最后,听见诺特低低地叹气:“再哭就不带你去『恶灵湖』。”
“恶灵湖?”掰开他的手,“学校里真的有湖?”
“哭泣的人站在湖边,会被妖精们立刻拉进水里,它们最爱伤心之人的眼睛。”
“好吧,我不哭了。带我去!”用袖子擦擦抹抹一番,“其实我真不想哭,要不是你说那些话。”
“我什么也没说。”
“你说了,说了好多遍!”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切”了一声,说:“快走!”
结果被他给骗了,哪是什么恶灵湖!只是一个深潭。入口倒是很隐秘,必须从一个小山洞猫腰进入,没有岔道,但是七拐八绕,感觉走了很久,然后豁然开朗,看到一片碧绿。头顶还有些阳光,不知从哪折射在水面上。
“夏天,对面会开白花,但是很少,天一冷,花瓣就全落在水上,一片片沉下去没了。”
诺特指着潭水对面长满青苔和藤蔓的山壁。
“恶灵呢?”
“站在水边哭鼻子的人,就是煞风景的恶灵。”
“你!”
“呵呵~”诺特笑了,第一次看见他发自内心的快乐,就像这片隐秘的碧潭,难得一见的清澈以及毫无保留。
“谢谢你。”
“不用客气。今天已经谢我两次,太多了。”
“谢你难道是坏事?”
“我受不起太多的好意。”
“但我是真心道谢。”
他又绽开笑:“所以才勉强接受第二次。”
“过分~”边嘟囔,边止不住微笑。
“我说,要不要以后来这里?”他突然问,“不去红鳞木。”
虽是很简单的一句话,却真切感受到他的细心和体贴,一阵暖意涌上,芬尼洱眼睛蒙上水汽。
“喂喂,不要让这里变成恶灵湖!”
“呜~~真讨厌!”
不过,他不想离开红鳞木。揉揉鼻子:“大家都在那里,我喜欢和大家在一起。啊,你别生气,我不是说这儿不好,这里也很美……”
“明白。”
过于简洁的回答,让芬尼洱感到内疚。
“那个……学长给我们准备了房间,而且,他还没说为什么跟着我就能看见红鳞木。你不是也想知道吗!”
“嗯。是挺想知道的。”
他背手凝视湖面,低声回答。那模样和姿态让芬尼洱了解自己的语言有多贫乏,无法描绘眼前这极致的一幕,只意识到一点:自己不可以打扰他,还有这片风景。
然而没多久,他转身面向芬尼洱,红眸闪了闪:“你真的是铁匠家的孩子?”
怎么还在想这个问题!芬尼洱想大喊:你才是煞风景的那一个!可脱口而出的却是:“当然不是,报名时我撒谎了。”
“呀”一声惊呼,竟然说出了实情!
“就知道你不是~”诺特露出坏笑,“告诉你一个秘密,这儿曾是审问疑犯的地方,靠近水边的人都必须说真话!”
“诚实之域?”
“没错,和那个法术一样的效果,是潭水的魔力~”
“原来这里不是你的秘密基地!”
“秘密基地?算是吧,小时候我和哥哥常来,那时候这里已经废弃了。我们还在那边还定了一个约定。”几步开外的地方,是一棵不知名的小树,“那棵树代表着我。”
“要是我提问,你也必须说真话?”
“是的。”
“那,你和你哥的约定是什么?”
诺特弯了弯嘴角,不回答。
怎么可以这样?原来是可以不回答的呀!!
“你耍赖!”
追着他跑出山洞,芬尼洱一路鸣不平,早知道他也不回答了!不过他心里清楚,以他现在的程度,根本没法抵抗洞窟的魔力,一旦被提问,必定乖乖回答。诺特缄口不语,只再度证实他很强!唉,不服气都不行!
回去路上,芬尼洱突发奇想:“要是把学长带来这里,问他红鳞木的事,能干脆地回答吗?”
“首先你必须确保说服他跟你走。”
从诺特笑吟吟的脸上,芬尼洱看到三个字:“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