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云素雯》两鬓风

1、天！她居然来了！

　　“滴滴，滴滴，滴滴...”

　　薛怀瑾翻了个身，挣扎着从被子里钻出头来。探出手在床头柜上摸索手机，上滑关了闹铃。
　　9:35
　　在闹铃响了第三次后，床上的人终于坐起身来。看看时间，薛怀瑾来不及捋一捋蓬乱的头发，掀开被子就往卫生间冲，拖鞋穿反了也不管。
　　洗漱好后又匆匆回到房间。明明不远的距离，却还是小跑着赶时间，换上昨晚已经选好放在床尾的淡色连衣裙，又想着该化什么妆，梳什么头。
　　但等到一切准备妥当，换个鞋就可以出门时，也不过十一点。而高中同学聚会约在十二点三十。
　　其实薛怀瑾知道自己起的不算晚，慢一点也来得及。聚会的地方也不远，地铁三十分钟就能到。但这一次聚会是毕业以后来的人数最多的一次，也是她第一次参与的一次。

　　12:00
　　薛怀瑾在餐厅门口遇见了黄君腾，她高中时期的班长，也是这一次聚会的组织者。
　　“哎！怀瑾？”男人有点惊喜地看着正拿着手机确认地点的薛怀瑾。
　　“你是...？班长！”
　　“哈哈哈真的是你，好久不见啊，这次你来真是太难得了。之前几次喊聚会你都不在锦州，这回可终于赶巧了一次啊。”
　　毕业以后，高中班上的大部分同学都留在了本地读大学，而薛怀瑾考去了北城的一所名校。尽管时时都能活跃在同学群里，但见面的机会实在太少，也就寒假过年那几天她回来和一小部分人见过面，简单地一起吃了个饭。
　　两人在门口又寒暄了一阵，黄君腾看看表，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招呼薛怀瑾进去坐着聊。
　　12:25
　　其他同学陆续到场，许久未见的同学总会有很多想聊的话题，但说来说去，总绕不过当年的“风流趣事”。
　　“哎，你们不知道吧，当年九班那男生，就是桃晚喜欢的那个，他现在打算考研呢。”说话的人是梁伟，和桃晚初中就认识。
　　“人家考研怎么了？话说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你连别人要考研都知道，这么关心，不会是......”黄班长边打趣他，边露出微妙的表情。
　　女生们一听立马向他露出“我们支持你”的姨母微笑。
　　“哎哎哎瞎说什么呢。他发空间里了，我无聊不小心看到了还不行嘛。”
　　“啧啧啧，这年头，谁还用空间。”
　　“昂~不小心嘛，不用解释，我们都懂的”
　　眼见越说描得越黑，梁伟干脆不解释了，大吼一声“老子是直的”。喝口水，又想起话没说完。
　　“哎搞错重点了，你们想不想知道他要考的是哪所学校”梁伟说。
　　“不太想，我们又不暗恋人家，还偷偷关注别人的空间。”黄班长接着煽风点火，女生们的笑也是一点没掩饰。
　　梁伟冲他捏捏拳头，黄班长只淡定地拍拍他肩膀，“想知道，想知道，梁哥你快说吧”
　　“就是桃晚的那个学校！”
　　“什么？！”这下女生们不再笑了，纷纷露出鄙夷的表情，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
　　“不是吧，拒绝了人家又拼命倒追？”
　　“就是啊，当初伤害桃晚伤害得那么深，现在又这么痴情？”
　　“呵tui！渣男！”
　　“不过追了五年也真是条汉子，桃晚完全没理他啊”
　　有人斥责渣男虚伪，也有人叹他是个情痴，两拨人马争得不相上下。几个不了解这段故事的男生默默坐去一旁的沙发五五开黑，把餐桌留给女生们当战场。所幸这时候当事人还没到，不然场面怕是会更加壮烈。
　　“怀瑾，你这些年一直和桃晚在联系吧，你们都在北城读书呢。”
　　薛怀瑾听她们争执听了好一会儿，也回想起些以前的事。
　　“嗯是啊，我这次还是和她一起回来的。”
　　“那你说说九班那男的，到底是不是个东西”
　　薛怀瑾皱了皱眉，感觉怎么回答都不太对，偏偏一众人又都停下来等着她说。
　　“嗯......其实在北城的时候，那男生也来找过桃晚几次。还跑到她们学校公然表白，虽然最后被保安发现不是本校学校给赶出来了，但这事闹得我们学校的人都知道一些。”
　　“嘿我就说吧，这男的还真有勇气。”
　　“可拉倒吧，这就是死缠烂打嘛。没在一起就是宝，在一起后就成草，渣男实锤！”
　　眼见得又要吵起来，怀瑾赶忙插话道:“桃晚给我发信息说她到了，我去门口接她。”
　　躲到一旁看别人打游戏正嗨的黄班长赶忙过来，抢先薛怀瑾一步走到包间门口。“你坐着继续聊哈，我去接她。”
　　当事人要来了，其他人也识趣地不再讨论，各聊起其他的事来。
　　坐在薛怀瑾左边的杨芊也和她搭起话来。两人高中关系就很好，但杨芊留在了本地读书，这么多年两人也只是常常通过手机联络，好不容易见着面，待在一起的时间也很少。
　　“赵思云今天也来，你知道吗”
　　“思云？”本来还眉眼弯弯的薛怀瑾听到这个名字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我猜你们在那件事后肯定没联系吧。她，我不知道，你，我肯定了解。你还是不敢见她吗？”
　　“唉...”薛怀瑾深深地吸了口气，叹出声来。
　　“我也不知道。我...她...”说着，手也在胸前乱舞，好像因为想说的太多不知从何说起，要借助下肢体语言。
　　杨芊抚摸着她的背，一脸仿佛看见了自己为情所困的宝贝女儿的慈爱神情。
　　“好啦，人到齐了，我们开动吧！”黄班长带着桃晚走进来，一旁打游戏的男生也站起来抻了抻腰。“哎呀，晚儿姐，你怎么才来啊。你可不知道啊，刚她们...你男...”
　　梁伟话没说话，就被黄班长捂住嘴，小声警告他“你还嫌刚那场面不够壮烈？”，黄班长又抬头用眼神暗示薛怀瑾。
　　怀瑾会意，站起身来拉过桃晚，“来来来，快坐。梁伟他...额，他说话你懂的，别放心上，我们先吃饭吧。”说着又帮桃晚拉开凳子，让她坐在自己右边的空位上。
　　所有人都落座后，黄班长举酒站了起来。“在这个风和日丽的中午啊，我们星五中学高xxxx级三班同学欢聚一堂，接下来请允许我简单说两句”
　　“哈哈哈哈哈行了班长，每次聚会你都要慷慨陈词一番，台词都不带变的。”此话一出，大家都笑了起来。
　　但黄班长伸出手，手心朝下，示意安静，很快稳定局面。
　　“哎这次可不一样，这次怀瑾来了嘛，你们听腻了，她还没听过呢。”
　　笑到捂嘴的薛怀瑾很是捧场地说“是啊是啊，我也好奇班长会说什么呢”。其实今天以前，怀瑾就已经从桃晚那里知道了“陈词”的内容，是在聚会前桃晚给怀瑾的温馨提示当中。
　　愉快简短的“说两句”过后，大家碰杯动筷。怀瑾扫视了一圈，问道，“班长，思云怎么没来？”
　　“你说赵思云吗？她下午来”
　　“哦...”怀瑾放下了筷子，若有所思。
　　桃晚看出她有些怅然若失的样子，给她盛了碗蛋炒饭。
　　“杨芊说她会来，我只是好奇一下”
　　“我知道”桃晚说。
　　“嗯...”怀瑾沉默着吃完了蛋炒饭。饭桌上旁人在讨论着什么，她也听不清了。

　　午饭过后，其他人去了另一层楼的茶室玩桌游，怀瑾因为有午睡的习惯留在包间里小憩。桃晚想起她吃饭时失神的样子，放心不下，就在包间外的沙发上追追剧打发时间陪着她。

　　黄班长让思云到了直接来茶室找他们，思云刚进门，就被蒋小雨一行人拉着玩游戏。徐冉见着思云却有些异样的神情，但很快也和其他人一样和她打打闹闹，仿佛几个人又回到高中那会儿一起住校的日子。
　　游戏玩到起兴，又加入了真心话大冒险的环节，思云第一轮就输了，在众人的怂恿下选了大冒险，蒋小雨灵机一动说“请现在拨打电话给你的女朋友，并说出以下台词”接着亮出手机备忘录里码好的相当甜腻且露骨的文字，其他人纷纷起哄。
　　“我和她已经分了”思云平淡地说，仿佛这指的不是她，而是别人。
　　“啊？真的假的...”
　　“当年那么甜的一对居然分了，我不相信爱情了。”
　　“哎，正常，高考完后异地，当时没分已经很是奇迹了。”
　　刚刚起哄的几人又纷纷地叹惋道，甚至安慰思云“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为什么分了？不是马上就能结束异地了吗？”
　　徐冉问道。
　　“不为什么，分了就是分了”依然是仿佛陈述他人故事的语气。
　　“她甩得你？”徐冉继续问道。
　　但思云只是沉默没再回答，其他人见情况不对，赶紧转移话题。
　　“算了算了，那这局不算，就当是熟悉游戏规则。我们再来”
　　“怀瑾来了吗？”思云冷不丁地问道。
　　其他人转头看她，有些疑惑。
　　“她们关系不是很一般吗？”有人小声说。
　　“是啊，高一以后就没见她俩说过几句话。思云那时候对谁都挺温柔的，对她就冷冰冰的。我还以为她俩有过节呢。”这几人和怀瑾关系都不错，但都认为常常一起玩的思云和怀瑾关系极其一般，说是仇家也未必不可。”
　　徐冉直接问，“你找她干嘛？”。
　　“听杨芊说她这次来了，好多年没见...叙叙旧”
　　小声议论的众人又说道，“毕竟高中同学，有过节也早就淡了吧，三年情谊摆那儿呢。”
　　“也是，今天不也是我们毕业之后第一次见到怀瑾吗？以后更是聚少离多啊”
　　徐冉抿抿嘴，还是说道，“她在二楼包间，你自己去找她吧”
　　“行，谢了”思云起身朝众人挥挥手就乘电梯去了二楼。
　　思云走后，众人又开始议论起来。
　　“话说你们见过思云女朋友吗？”
　　“据说是我们学校的，就在我们年级”
　　“那有人知道是哪个班的吗？”
　　众人摇头。
　　“徐冉，你和思云关系最好，你应该知道一点吧。”
　　徐冉似乎在发呆，突然听到自己名字一愣。
　　“啊？思云女朋友？我不知道啊，我也没见过”
　　众人一阵扫兴，又继续开始新一轮游戏。
　　徐冉起身，“我去上个厕所”。

　　包间外，思云看到了沙发上的桃晚。走过去打了声招呼。
　　“桃晚，好久不见。怀瑾在这儿吗？”
　　“思云？真是好久不见。她在里面午睡。”桃晚起身看见来人有些许惊讶，顿了顿，又说:“怎么，你找她有事吗？”
　　“我想去看看她”确认怀瑾确实在这里以后，思云便走向包间。
　　“哎，你等一下。你知道，从她的角度来说，我是不应该让你见到她的。她现在恐怕还不太想醒来第一眼看到你吧”
　　思云停下了脚步，但没有回头。
　　“我知道...我不会吵醒她的”
　　“然后呢”桃晚继续说。
　　“对不起”思云定在原地，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脚尖，说话的尾音似乎有些干涩。
　　“什么？你对不起的不是我吧。算了，你去看看怀瑾吧，再过段时间，想再见面就难了。好歹你也还是我朋友，我还没残忍到连见都不让你见。”
　　“谢谢”
　　“行了，快去吧”

　　思云迈的每一步都像绑了铅锤一样沉重，但又极轻极缓，生怕吵到里面正小睡的人。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门，沙发上的人正侧躺蜷缩着闭眼熟睡，怀里还抱着靠枕。思云弯下腰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缓缓地蹲下盘腿坐在一旁。凝视着眼前的人，眼眸里晶莹流转。伸手轻柔地撩过熟睡人的碎发，那人转了转头。
　　“醒了？”思云慌乱地心想。
　　怀瑾却并没有睁眼，一声闷咳，在睡梦中呢喃着。
　　“不要...”
　　嘟囔中又说了些别的，但思云并没有听清，她心想“做噩梦了吗？”
　　于是轻轻地摩挲着怀瑾的头发，看着人仍然舒展不开的神情。
　　“...又皱眉。”

　　不远处，传来另一个人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