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烙》应如歌

28、第 28 章

　　烙璃低头看着手中的玉笛，沉默了片刻，然后才再次抬头看着她的背影，开口答道：“你曾在景山住了三个月，我就是在那时见过你，我的这支玉笛便是你命紫烟仙君送来景山赠予我的。”

　　他没有说得很详细，他不想他与她的曾经就这么一语带过，也不可能一语带过。

　　依兰点了点头，表示了解，心中却有些讶异。她对她自己足够了解，这支玉笛是梓襕三万年前送她的，她很喜欢，一直从不离身，如果她会让紫烟亲自把这支玉笛送去给他，那么足以证明她对他的看重。

　　想到这里，依兰转头看向他，试图从他的眉眼中找寻到关于她遗忘的记忆。

　　原本一直默默地盯着她的背影的烙璃，被她突如其来充满审慎的目光弄得有些心慌，却还是假装镇定没有移开眼。

　　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只要对象是她，他平日里的冷静沉着便都被丢到天边之外。

　　而依兰看得越是仔细，她越是不得不承认，若秋为何会说他很受神界的神女仙女们的喜爱，他是真的好看。但他长得再好看，在她心里也不过只是一个认识了数天的普通神君而已。

　　可若说他只是一个认识了数天的普通神君吧，江底昏暗的江水中她窥探到他眼中那莫名的情愫，还有那个被她刻意忽略的吻......

　　一想到这，她的脸颊就忍不住发烫，于是她快速而突兀地转回了头。

　　见状，正因她的目光而忐忑不安的烙璃，有些不明所以。他快速地在脑中过了一遍他们刚刚的对话，试图找到不妥之处。

　　可还没等他想明白她的举动，便听见她“咳”轻咳了一声，然后若无其事地问道：“我好久没有见过昊天了，这一万年他可还好？”

　　“师尊还是老样子，只是我五千年前晋升神君之后，他便把山神的位置交予我，云游去了。”

　　“他倒是潇洒。”依兰轻笑道。

　　接着她不禁有些恶趣味的猜想，如果她顶着现在的这个模样去见他，他是会认出她，还是会把她当成无关紧要的人赶走？

　　正当她想得入迷的时候，烙璃却紧蹙着眉，问出了他觉得疑惑的事：“依兰神君，那些怨气为何对你有着莫名的渴望？而你的手链又为何能吸纳它们？还有李陌然怨气消失后，他的魂魄进入了你的身体又是怎么回事？这些你能说与我听吗？”

　　既然他已知晓她的身份，对此依兰也什么好隐瞒，便答道：“没什么不能说的，他们的魂魄是我在渃水河沉睡万年间遗留在凡间的神魂，而怨气是我的神力。”

　　烙璃眼中闪过惊讶，这是不是意味着，只要她的神魂完全归位，她就会恢复神力和记忆？

　　他接着问道：“那若寒让我们带走的怨魂都是你的神魂所化？”

　　“我也不知。但之前的二夫人、李陌然都是。”既然已经说开，依兰便把手链的秘密也告诉他：“如果那些怨魂真的是我的神魂所化，我的手链会有反应。”

　　烙璃想起刚刚怪鱼最初出现时，她的手链确实是有过轻微的颤动，那意思是那怪鱼也是她的神魂之一？

　　就当他还想再问些什么的时候，只见依兰忽然站了起来，神色戒备地看着江面。

　　“它来了。”

　　她话音刚落，江面便涌起阵阵波浪，他们正前方的水下有个巨大的阴影，慢慢浮现。

　　片刻后，那影子从水中冒出一个头，正是那只怪鱼。可这次却不止它，他的头上还坐着一位妙龄女子。

　　那女子额间的头发被江水打湿，贴在脸上，她的皮肤透着一股病态的白，让人讶异的是，她秀气小巧的五官中，有一双异瞳。

　　看见她，依兰和烙璃眼中同时闪过惊讶之色。

　　他们原本还猜测那条怪鱼就是怨魂，想不到竟另有其人。

　　妙龄女子淡漠地盯着画舫上的两人，冷淡地率先开口：“你们不用急着捉我，等我做完我想做的事，自然会跟你们去冥界。当然，如果你们不信，想现在就动手捉我的话，我也绝不会乖乖就擒。”

　　“你想做什么？”依兰问道。

　　“告诉你们也无妨，我只是想要再见我爹娘和我弟弟一面。”女子接着解释道：“我们原本是苍南人士，举家搬迁至帝都，而途中我不幸落水身亡。那时候我本该跟白无常离去，但因想再见我家人一面的执念过重，所以才成为了怨魂，留守此江中。”

　　烙璃皱了皱眉，“但今天被你怨气操纵的这条鱼，差点伤了人，犯下不可饶恕的错。”

　　女子辩驳道：“那是意外，它一直都很听我的话，方才却不知道为何会这样，总之.....过去我们从不曾伤害过任何一个人，你们可以去查证。”

　　这时，依兰忽然问道：“你怎么知道你的家人一定还会回来这里？”

　　女子笃定地答道：“五天后苍南会举行秋祭，他们一定会赶回来参加的。”

　　依兰看着她坚定的眼，一时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她的眼神让她想起了万年前在无尽炼狱想要救出零狱的月见，也是这般坚定和执着。

　　万年前她没有办法成全月见，可眼前这个怨魂所求之事，却并非难事。

　　烙璃看着徒然沉默下来的依兰，轻声问道：“你想信她？”

　　“嗯，反正这也不算是一件难事，左右不过是耽误几天的时间。或许她的家人明天就来了呢？”

　　“好，那就听你的。”烙璃柔声答道。

　　见他同意，依兰有些意外，原以为他会反对，毕竟那条怪鱼不久前引起的风波还历历在目，趁现在只有他们在场，他大可以不必忌讳什么，速战速决，把它们一举拿下。

　　是什么让他改变了想法？是他也和她一样为眼前这个怨魂的坚定而动容？

　　还是说因为她？不，这不可能。依兰在心中快速地否定这乍现的念头。

　　她觉察出他不同于之前的强势和冷漠，却不敢自以为是的认为，是因为她，所以他才会有这样的转变。

　　她看向面前的怨魂，把心中的胡思乱想丢开，开口道：“我们可以等你见你家人的最后一面，但你必须答应我们，不能在凡人面前露面，也不能故意伤害任何人。而五天后，不管他们是否有出现，你都必须跟我们走。”

　　女子思考了一下她的话，觉得依兰所说的条件她都能接受，本来她也不愿显露人前，于是答：“好，我答应你。”

　　既然大家已有了约定，依兰便不再管她，转身又坐回原本的位置上。

　　那妙龄女子见她如此信任自己，心中生出一丝好感，在离去前向她喊道：“你记住了，我的名字叫慕容飞。”说完，便随着怪鱼消失于江面。

　　一旁被忽略的烙璃挑了挑眉，看向江面的眼神略带敌意。一边在心中暗忖，那怨魂的名字为什么要让她记住？要记得也是记他的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