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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 64 章 ...

  •   栖鸾院里,芙蓉开得好不热闹,深深浅浅的粉红、粉白,开得满枝满头竟将那绿色的树叶都压了下去,优箩搬了张贵妃榻摆在花下,又令人搬来个小红泥炉,就着花香煮茶喝。
      看月双两只巧手娴熟的洗茶,汤杯,沏茶,闻着幽香清淡的茶香,头顶上芙蓉花瓣在阳光下娇艳欲滴,优箩慵懒的靠在榻上,轻声慢语的吟道:“迟开都为让群芳,贵地栽成对玉堂。红艳袅烟疑欲语,素华映月只闻香……”
      话音还没落下,就听旁边凤歌‘扑哧’笑出声来,“公主,这首诗好像说的牡丹花吧?”
      “你知道什么?”优箩娇嗲的白了她一眼,道:“本公主偏就觉得这首诗该用在芙蓉身上,牡丹算什么,徒有其表的庸俗品种,芙蓉才是真正的高贵出尘。”
      “可奴婢记得这首诗后面还有两句,‘剪裁偏得东风意,淡薄似矜西子妆。雅称花中为首冠,年年长占断春光。’对吧公主?”凤歌忍住笑,一本正经的说道。
      “呵呵,不错嘛,已经学会顶嘴了啊。”优箩似笑非笑的斜睨着她,伸出来两只青春白嫩的手,“知道得罪公主是什么下场吗?”
      “是,奴婢这就自罚去亭里吹风去,不到公主原谅绝不下来。”凤歌闷声一笑,转身走向假山上的凉亭,边走还边吟唱道:“千林扫作一番黄,只有芙蓉独自芳。唤作拒霜知未称,细思却是最宜霜……”声音清亮婉转,和风流淌。
      望着她一身亮眼的红衣渐渐走远,优箩眼中滑过一丝笑意,这个林凤歌不愧是灵族的圣女,心思七窍玲珑,竟然能猜到自己是在等人,自动前去把风。
      心中隐约记起一身红衣,神色骄傲的女子,玉指纤纤指着面前的一男一女,“既然执迷不悟,那就休怪本仙子不念旧情了。”她的名字也叫‘牡丹!’
      “青离!”抬抬眼皮,优箩扫了一眼花园里的残枝败叶。
      “奴婢在!”青离从几步外走上前来。
      “吩咐下去,将栖鸾院里的牡丹统统拔出去烧了,今后这宫里不许再有一株牡丹!”
      青离低着头,心里没来由的一跳,垂手应道:“是,公主!”偷偷往上一瞄,只见公主目光复杂的望着园中的牡丹丛,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公主恨牡丹花?这个发现让青离愣了一下,牡丹花是德妃娘娘的最爱,清宁宫里种满了珍贵的各色牡丹,而德妃娘娘一直引以为傲的就是当年曾经亲自培育出一株三色牡丹花,也是因此被炎帝认定是心善的花中仙子,二十多年圣宠不衰。
      她若知道公主烧了牡丹,会不会认定公主是与她作对?青离缩着头悄悄转到栖鸾院偏院,她需要找个人商量一下。
      “老奴参见公主殿下。”一个刻意压低后的声音在近前响起,优箩眯着眼静静的靠在贵妃榻上,似乎正在沉睡。
      阳光正灿烂,芙蓉花下酣眠的公主闭着眼眉宇间少了平日惯有的那一抹清冷,多了一分纯稚的娇憨。月双不知道去了哪里,小红泥炉上烧开的水咕噜咕噜冒着热气,清雅的茶香飘散在周围,一切显得恬静而又温馨。
      “老奴参见公主殿下。”声音比方才大了一些,来人往前走了两步,可是,公主睡得很沉,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她毕竟也才十八岁还是个孩子,来人心里想着目光大胆的注视起女子如玉的脸庞,花间沉睡的女子有一种别样的娇弱,可真像啊!凝脂般的脸颊上淡淡的红晕,小巧的樱唇抿着春意的笑容,挺直的翘鼻子宛如白玉雕刻而成,细密浓黑的睫毛覆盖着那双独一无二的眼眸。此刻,那双清冷的眼眸正静静的凝视着自己……
      凝视着自己?来人瞬间清醒,“公主,老奴参见公主殿下!”撑在地上的手忍不住颤抖,公主的性子他虽不是很了解,可是,她是她与他的女儿,定不是好说话的主儿。听说,她谈笑间便罢了一位朝廷命官,还让他家破人亡,如此手段,比那人当年更狠上三分。今天,她会如此处置自己?
      “哦,徐公公来啦,免礼平身,坐吧。”优箩淡淡的一笑纤手虚抬一下,端起身边的茶壶,徐徐倒入杯中,“今春的银线水笌,公公可要尝尝?”
      “不,不,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徐继仁连忙磕头,伺候炎帝数十年,都说伴君如伴虎他却能在虎口地下残喘存活,靠的就是比别人多一分的谨慎和坚韧。
      可是,今日的优箩公主,竟然让他有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彷佛自己的生死已经被死死的掌握在这位后起的皇女手中。
      端起茶盅轻啜一口,优箩缓缓的道:“不知徐公公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奴才来归还公主的画。”徐继仁从怀里摸出一方丝绢双手递出,正是那日月双自含章殿临摹回来的画像。

      优箩没有接画,也没有说话,甚至连动也没有动一下,只是端着茶盅的手不着痕迹的颤了一下,随即又平复了平静。
      徐继仁双手托着画,收也不是,递也不是,时间一长手臂开始酸胀,继而慢慢颤动起来,接着浑身也开始颤抖,扑通跪在地上,“公主恕罪!”
      “恕罪?你何罪之有啊,本公主怎么不知道呢?”优箩嘲讽的看着他,突然目光一冷,直直的望进他的眼中,一字一句的道:“小寿子,你可知你也有今日?”
      “不,公主,老奴冤枉。”徐继仁抬起头,原本刻意压低的嗓音也恢复了原本的尖锐,“奴才对不起菀妃娘娘,对不起皇上,可是,奴才对得起公主你,虽然,奴才这样做很卑鄙,可是,至少保全了公主的性命。”
      “保全了我的性命?”
      “是!”徐继仁端起茶盅喝了两口热茶,又把身子往小红泥炉移了移,“奴才奴才姓徐名寿,字继仁,未进宫前是菀妃娘娘的表兄!”
      “你说什么?”手中的茶盏掉到地上,跌得粉碎,“你是菀妃的表兄?”
      “是,三十五年前,家乡遭了灾我跟随母亲逃难到了京城,本想投靠外公,谁知外公嫌弃母亲不停劝告硬嫁了个无用的农夫,不肯认我们。我和母亲流落街头靠着乞讨度日,有一天,我饿得实在不行了,就跑去一家大户人家门口讨吃的,结果被人打得昏死过去。母亲抱着我哭得死去活来,本想一头撞死,恰好那家的夫人从外面回府,两人一碰面,那夫人竟然是母亲的堂妹。姨母派人将母亲扶进屋,又请来大夫治好我的伤,从此,我们便在府里住了下来。姨夫姓严,是个不苟言笑的大官,姨母只是他的二夫人,因为姨母性格温软,从来都面含微笑,姨夫对她也甚为喜爱。自从我们在严府住下以后,大夫人就对我们看不顺眼,有事没事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我与母亲寄人篱下日子过得甚为辛苦。好在没过多久姨母生下了表妹,姨夫高兴之余为表妹取名玉菀,小名儿东哥儿。东哥儿小时候很调皮,常常骑在我脖子上要我驮她,姨母见了就骂她是个没规矩的野丫头,而姨夫则是笑呵呵的摸摸她的头,叫她‘我的小宝贝儿’。”徐继仁想起少年时那纯真的梦,脸上露出真挚的笑容,那时,他还只是个七八岁的少年,对表妹打心眼儿里疼惜。
      “说来也怪,自从东哥儿出生后,大娘就莫名其妙的开始生病,而且一日比一日严重,终于,有一天她死在了寝室的床上。而姨母自从生下东哥儿后身子就大不如前,她常常躺在床上听着我与东哥儿背诗文,母亲衣不解带的在她身边照理,然而姨母还是日渐消瘦,那时,姨夫已经又娶了三夫人回来,对东哥儿也没以前疼爱了。只有大夫人生的奇少爷时常给东哥儿带些新鲜玩意儿。东哥儿一天天长大,我们的感情也日渐加深,终于有一天我忍不住对她表白了我的感情,她羞红了脸跺跺脚跑开了。母亲察觉到我的心思,悄悄探了姨母的口风,姨母也乐意我与东哥儿在一起,我暗自高兴,因为,东哥儿会成为我的妻子。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就在东哥儿十五岁那年,姨夫突然提出要送东哥儿进宫为妃,而且说圣旨都已经下了。突然来的噩耗惊得我不知所措,我一头冲进雨中,胡乱的跑出严府大门,漫无目的的不知道跑了多久,最后力竭晕了过去。等我醒来,已经过去了三天,救我的人家找了辆马车把我送回严府,东哥儿已经被鸾轿接走了。我大病一场,而姨母因承受不住母女分离一病不起,没多久就离了世。姨母死后,母亲日日哀伤哭泣,没多久也随着姨母去了。我一个人在诺大的严府里日夜思念东哥儿,终于有一天我跪在姨夫面前求他送我入宫,姨夫答应了,我被送进皇宫做了太监,从此,再没有离开过皇宫一步。”
      徐继仁抬头茫然的看了看无边的宫墙,也许过去太久,久到他已经忘却了年少时编织的美梦,当年的一时冲动到现在只剩下空洞和迷茫。从进宫那日开始,他就知道从今以后,自己的生死就握在了别人手里。
      而那个人,就是抢了东哥儿的男人,他得到了她的心,她的身,却没有善待她。
      他好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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