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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无法逃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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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暗的客厅中不断闪烁画面的电视机里正在播放一个娱乐访谈节目。
这期的专家讨论的是有关感情问题,对一个人的喜欢可以持续多久?
有一位经常出没于更大访谈节目的知名专家正在侃侃而谈,他说爱情的激情期是一年零三个月,这之后对对方的爱会有浓烈转为平淡甚至于不见。
欢喜缩着脚着身体靠在沙发上,直勾勾的看着电视里面此起彼伏的讨论有些晃神。
是真的么?对一个人的感情真的只会延续短短一年的时间?如果这样的话,她是不是可以很大声的告诉自己其实她对欧泽天产生的并不是爱情。
或许是友情,或许是亲情又或许,是出于习惯的假象,可是,这种连自己都骗不了的话又有谁会相信。
她无声的低下头。
茶几上一个草编小篮筐里乘放着那晚被摔碎破奖杯的水晶花瓣,在电视机光线的反射下映出冷冷的光,像是许多细碎的渣子不露痕迹的狠狠划过她的心脏。
欢喜睁的大大的眼睛里像是附上一层薄纱,漂浮着拉扯不断的朦胧。
电视里来宾观众各抒己见的发表意见是寂静的房间里唯一声音来源,大家热烈的鼓掌声和欢呼声显得那么热闹。
“总的来说,在爱情里,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如果你爱上的是萝卜,那最可口新鲜美味的青菜都无法吸引你的口味,所以,大家要了解自己的喜好,这样才能对号入座,找到自己的蔬菜。”
喋喋不休的福态专家终于为这次节目画下圆满句号。
这时的欢喜仿佛被榔头打醒了一般,长长的“噢”了一声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直起腰来默默的告诉自己“原来,我是颗青菜。”
………………
欧泽天爱的是水灵灵的萝卜,所以顶好顶好的青菜叶都无法吸引他的注意力,即使你把自己做成清炖青菜红烧青菜满汉全席青菜,他仍是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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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的早晨即使是太阳已经悬挂在头顶了,难得停下奔波步伐的都市人群也不见踪影,欢喜站在住户大楼空荡荡的小道上边数地砖边等着贺亦恒。
身穿简单灰色帽衫和深色牛仔裙的欢喜看起来更像个大学生,随着走动高束起的马尾也一晃一晃。
这个周末是个好天气,阳光折射在草丛露珠上晶莹透亮。
“等很久了吗?”闻声欢喜抬起头才发现贺亦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自己身边。
“没呢,才刚来一会”欢喜摇摇头。
“怎么不在家里等,站的累了吗?”贺亦恒满是温柔的眼睛因为笑意更加明亮。
“唔,多晒晒太阳有益身心健康。”欢喜眯起眼睛对着太阳看 “而且,很暖和。”
“是吗?那么走吧。”宽大的手掌穿过欢喜细长的手指,自然而然的牢牢握住。
贺亦恒带着欢喜来到一家貌不惊人的古朴文墨轩,夹杂在规整大街口杂七扭八的弄堂内随时随地都能被人忽视,一进门门窗上精巧的镂空花纹显示店主的气质高雅,屋内整齐的摆放着各式古玩,那些陈旧的木头架上带有一丝若有似无的檀香,让人忍不住安下心来全身心的放松。
隐约地有婉转翠丽的青衣唱腔传来:
“这才是人生难预料,不想团圆在今朝。
回首繁华如梦渺,残生一线付惊涛。
莫在痴嗔休啼笑,教导器儿多勤劳。
今日相逢得此报,愧我当初赠木桃。”
又是一个报恩的故事,夹带着缠绵的爱情。
是锁麟囊里薛湘灵的唱词,尖细动人的嗓音把人的心都吊了起来又忽的沉下去,软绵绵的坠落在云端,摸不着方向。
这时,一位身着黑色丝绸唐装的老者,六七十的样子,有着消瘦的身材和炯炯有神的眼睛,让他看起来格外精神,嘴里哼着断续的曲调手里摩挲着一枚腻白的羊脂玉慢慢从用珠帘隔开的内堂步出。
“雷叔,好久不见。”贺亦恒毕恭毕敬打招呼。
“恩,来了,你小子好久不见人影。”慢慢的语调不怒而威。
踱着方步走到他们面前,看了看欢喜,脸上渐渐出现和善的笑意,嘴角的褶子让人看起来亲切
“我说呢,原来今个带媳妇来了。”
欢喜也乖巧的跟着叫了声:“雷叔好。”
雷叔对贺亦恒着撇了撇眼神,道:“看不出,你小子运气倒挺好,找到个这么顺我眼的女娃,便宜你了。”
贺亦恒偏过头看着欢喜,声音如春风拂过欢喜的脸颊“是啊,我运气好。”
顿时让欢喜脸上千朵万朵红花开。
“家父生日,就想到您这来逛逛,毕竟您这的东西才能合我父亲的意。”贺亦恒挂着笑容阐明来意。
听到贺亦恒的话雷叔不置可否,手上仍是漫不经心的玩弄着玉石:“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替你爸思量思量,想当年我和你爸在部队的时候什么风风雨雨没经历过,一转眼三十多年就过去了,这次,你有福气能遇上个这么没有心机的女孩,抓紧时间,完成你爸的心愿。”
“那是当然,”贺亦恒温和的嗓音顿了顿,沉静的眼里有东西一闪而过“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欢喜独自欣赏着木架上琳琅的珍品,一件件摆放在那里,低调而名贵,在摆放的尽头,那是木架的转角处不起眼的角落,静静躺着一方扁圆的砚台,欢喜好奇的走进用手摸了摸,不禁暗自惊叹,幼嫩密实的触感说明这是一方上好的端砚,欢喜凑近仔细端详,石质温润光泽,呈紫青色,砚台周身雕刻着一尾栩栩如生的祥龙,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有些东西就是这样,经过时间洪流的洗礼,慢慢磨去棱角,然后沉淀下来,藏在一个隐蔽的角落散发着内敛的幽香等待伯乐的发掘。
像是这方砚,像是……
“怎么,欢喜,看上这个了?”看着转过身来郝颜微笑的欢喜双手背在身后的雷叔点点头“不错,眼光不赖。”
“雷叔,我对这些东西也不懂,眼拙的很。”欢喜浅浅的笑。
“哈哈,喜欢吗?喜欢只管拿去。”雷叔呵呵笑起来。
明白过来的贺亦恒拂过她的发梢笑着道“雷叔对你特别好,对吧,雷叔。”
“你这个小子就是不安好心,我就送欢喜一件小小的见面礼怎么了?欢喜,你说,是不是。”
“雷叔,欢喜受不起。”欢喜红了脸。
雷叔佯装生气“不许不要!”
“那,谢谢雷叔。”
雷叔摆摆手哼着小曲转身撩起珠帘“不足挂齿矣。”
从店里出来,贺亦恒挑起眼角坏心眼的低下头附在她耳边悄悄说“还真要谢谢你,这方砚台我看中好久了雷叔一直不肯卖,要早知道媳妇这么实用早就该带你来的。”
“轰”的一声欢喜脸红的彻底。
贺亦恒眼神温柔的,轻柔的抚上她头顶的乌发。
“小白,小~白~小~~白~~”蜡笔小新标准的流氓声音打破了此刻氛围。。
欢喜拿出电话“小涵?”
“欢喜,怎么办”一接起电话是夏小涵慌乱到语无伦次的声音“言柏,他、他不见了。”
“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早上我带他来花圃,我出去一趟,回来就不见了,他手机也关机。”
“不要着急,小涵,我马上回来,你再到附近找找看。”
安抚好夏小涵欢喜挂掉电话“贺大哥,我……”
“去吧,我没关系的。”贺亦恒还是挂笑意,云淡风轻的说。
“真是对不起了,贺大哥,下次再一起吃饭吧,”为难的咬住下嘴唇,愧疚道“小涵,小涵她……”
听着欢喜结巴的解释贺亦恒侧过身子温柔的拍拍她的头,安抚道“别担心,还有我,需要的话,我一直在。”
贺亦恒开车把欢喜送到花圃门口,相互道别后,黝黑的眼睛追随着车窗外她远去的身影,而后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串号码,低哑着声音吩咐“晚上的准备取消,包厢也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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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柏的逃跑计划失败。
欢喜赶到花圃时言柏已经被人民的好公仆陈伯在墙边守株待兔个正着。
此时少年清秀的脸庞上现在布满愤怒,红着双眼嘶吼着“我不回去。”
夏小涵拿着电话的手放下,翻了个大白眼“那你想怎么样?”
“我不能回去,你知道的”言柏低低的声音里带着恳求“姐,我不想离开。”
夏小涵终是叹了口气妥协,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那你下次还要一声不响的逃跑吗?”
言柏咬着牙颇为感动的摇了摇头。
“放心住下吧,我已经给你爸妈打过电话了,”转眼间夏小涵原是充满光辉的脸色刹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耸耸肩不以为然的说“是你爸说让你留下的。”
言柏本来有些湿润的眼里顿时发射出狂乱的火焰,脸部有些扭曲“你早就知道了?”
“昨天晚上而已。”夏小涵朝着指甲吹了口气,悠闲说道“没想到你还真的打算逃跑。”
“夏!小!涵!”言柏眼中“突突突”狂躁的火花几乎可以射穿夏小涵的身躯。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夏小涵掏掏耳朵“接下来,你就跟着欢喜姐姐好好学习吧。”
转身,潇洒离去。
顺利将言柏这只烫手的芋头丢给欢喜。
“言柏,你不要生气,小涵也是因为太担心你才会这样的。”欢喜竭尽所能打破僵局。
“……”眼里残余的怒火转眼在她身上时消失不见。
“其实。这里的东西不难学,你只要学学最基本的就可以了。”欢喜诚恳的说道
“好。”
咦……刚才那声是她听错了吗?
抬起眼,对上言柏平缓的眉眼。
“那就,这么说定了。”欢喜开心的抓上他的衣袖“以后,不要再一声不吭的跑走,这样,大家都会担心的。”
“好。”这一声比起之前的更为轻柔干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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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为了贺亦恒的合同夏小涵最近天天跑去房地产氏集团监工指导,忙的焦头烂额,火气大到一直便秘,脸色黯沉,印堂发黑,双颊枯黄,欲求不满,总是阴测测一个人发出诡异的笑声,回来就拿言柏当马桶顺畅排泄。
“你看,如果盆壁发出清脆的响声,是因为盆中的水份少,如果声音沉闷就说明分盆中湿润。”欢喜认真的蹲在一盆君子兰前曲起食指轻轻敲击示范。
言柏看着她专注的神情,美好而虔诚,一时间忘了言语,她说话的时候卷翘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像他小时候养过的那只博美,瞪着无辜的双眼叫人怜爱。
“你记住了吗?君子兰是有些麻烦,不懂得还可以来问我。”讲解完的欢喜转过头来对着他微微一笑。
“恩?恩,哦。”根本没在听的言柏被问的个措手不及只得慌乱应答着。
“这么快就记住了,那這些君子兰就交給你照顧可以吗?”
欢喜又抬头看了看时钟“啊,刚好四个小时,可以进去了。”
边说着边弯下腰搬起君子兰,盆栽似乎有些重,她右手的小指有些僵硬的微微翘起。
言柏窘迫的连忙接过欢喜怀中的花卉,不经意触碰到欢喜裸(和谐)露在外的手臂,脸上浮现暗红,轻咳一声“还是我来吧,你的手好像不方便。”
欢喜粗线条的没发现,只顾自己搓着手指“这个啊,以前留下的小伤,不影响。”
她脸上那种小女生的神情让他心里生出贪恋的窥望,眼眸里泛起暖意。
只能搬着盆栽大步迈向温室来掩饰自己急速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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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了工作,欢喜回到办公桌前,拿出那天买的毛线,摆在桌上仔细研究起来。
针线娴熟的穿插在指尖,欢喜停下来扭了扭泛酸的手腕,仔细的检查毛线成品的花样。
“唔,差不多了,加上结尾明天就可以完工了。”她自言自语道。
“这是什么?”一道低喝打断了欢喜的思路。
她抬起头,发现是言柏,于是举起围巾给他看“围巾啊,我织的,好看吗?”
考究的图案可以看的出编织者的用心良苦,旁边桌上放着的是一本男士围巾编织图,上面繁杂的标识却被欢喜用毛线诠释的恰到好处,快要完工的围巾看起来简单大方。
“难看死了。”言柏皱着眉的回答“我说,这么难看的围巾有谁敢要。”
欢喜眨着眼睛,纳闷道“有这么难看吗?”
“喂,快点,我饿了。”语气很是霸道。
“啊,这么晚了,好,你等等。”欢喜这才发觉已经到了晚餐时间,赶紧给围巾勾上最后一个收势,满意的折叠起来。
“走吧,你要吃什么?”
欢喜站起身来,两人并排而行,十八九岁的少年身躯如一根春竹,苒苒而立,细瘦却充满朝气,她只够得到他的耳畔,言柏前额的碎发微微遮住了眼睛,看不清表情,清秀的脸庞还带有青涩,正是吾家有子初长成的时候。
意识到这一点欢喜心中一酸,够出手拍拍言柏的肩膀,怜惜的说道“想吃什么尽管和姐姐说,不要不好意思。”
“姐姐?”言柏的表情活像生吞的苍蝇。
“既然你是小涵的弟弟自然也就是我的弟弟,不要跟我客气。”
言柏撇撇嘴,没有回应。
只是放慢脚步跟随在她身旁,随着她脚步的节拍而行进。路灯将两个人的影子拉的老长,出了花圃附近有一个小吃街,道路两旁布满了大排档,欢喜热切的在旁边给他介绍特色小吃,身旁人群越来越多,言柏往欢喜身边靠近,让她走在里侧,看见两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默默的嘴角扯出一抹笑意。
在昏黄的摊铺路灯下,他们随着人流融入鼎沸闹声中,一个摊子一个摊子的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