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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我说跪下 ...


  •   梁大公子到场是一个时辰后的事情。

      据元深解释,大公子在尚书台理事,路程比较远,传信来回要耽误功夫。至于为什么在尚书台,是因为大公子乃天朝第一加班狂人,为了工作熬上几天几夜都很正常。来晚也无可厚非。

      阮峥听了无言以对,心想梁大公子也是我辈中人。

      书是现实世界的投射。

      作者塑造这个角色,灵感或许源于那些人到中年,加班累得半死,还要出面为捣蛋的熊孩子道歉的家长。联想过于深刻,以至于大公子进门之前,她将他脑补成了一位沧桑倾颓、油光满面的中年男子。

      “拜见殿下。”

      阮峥看着眼前这位半天:“梁静山?”

      梁静山垂首见礼。

      此人长得端正清秀,既不头秃,也不油腻,气度一派温和儒雅,是个不折不扣的读书人。仪态无可挑剔,举手投足似有尺度量出。子曰孟云的修养全在那躬身一拜里,他谨记非礼勿视四字,视线一直望着下方,没有抬眼看她。

      礼法森严,大晚上的,把人叫来确实不太合适。

      但洛云桢在西南院落住着,公主府早已名声扫地,节操荡然无存,浪费时间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也毫无意义。

      还是赶快把事情解决为好。

      她朝元深递了眼神:“把三姑娘带过来。”

      绑了这么久,虎皮尖椒气焰全无。梁三姑娘垂着脑袋,蔫儿吧唧的,被人掺着走进正厅。脸上全是蚊子包,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也没了光彩,哭得又红又肿,见到大哥嘴一瞥,委屈巴巴就要告状。

      梁静山扫了她一眼。

      梁三姑娘话音卡在喉咙里。

      梁静山直接道:“跪下,向殿下磕头赔罪。”

      梁三姑娘愣了愣:“大哥?”

      “听见没有。”

      “凭什么?”

      梁静山平静审视着她:“你任性妄为,致使殿下坠马,又胆大包天出言不逊,论罪当斩。若非祖父叔父一点功绩荫庇,娘娘垂怜,殿下感念旧情,你以为你还能活着跟我说话吗?”来的路上,他已经知晓来龙去脉,对幼妹毫无包庇之意。

      梁三姑娘被绑之后遭了大罪,嗓子哭哑,浑身都酸痛,见到大哥还没撒娇哭惨,便被词严厉色责问一通。心里恼恨愤慨至极,哪肯服软认错:“她才不敢杀我呢!”

      “我说跪下。”梁静山声调冷得没有起伏。

      “不。”

      “那你想去灵台山跪着吗?”

      梁三姑娘闻言大惊失色,仓皇后退了几步。

      灵台山供奉她爹娘牌位,意义重大。梁静山不会轻易吓唬她,往日使性子大家都由着她去,可袭击公主的罪名如此严重,她若不磕头认罪,这一页将无法揭过去。梁静山无论如何得给公主府一个交代。

      “梁家世代忠良,从未出过欺君犯上之人。你任性至此,视尊卑不顾,还不思悔过,去灵台山跪上十年八载,省的招来满门祸患。”

      “大哥少拿话压我!”

      梁三姑娘双眼通红,强撑着保持镇定,指向阮峥:“什么欺君犯上,她算什么?姑父恨她,姑母也不喜欢她。所有人都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我是你同宗妹妹,你却一直护着她,她领你的情吗?这么多年你一厢……”

      “梁青野。”

      梁青野话音戛然而止,浑身一颤,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叫全名的威慑力是巨大的。

      梁静山道:“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这似乎是最后通牒,再不服软,事情就无可挽回了。梁青野了解自己的大哥,盯着自己的脚尖,热泪滚落,吧嗒吧嗒掉在地上,终于低下不可一世的头颅。仿佛被莫大的恐惧和委屈包围,她深吸一口气,嗓音嘶哑:“好,你是大哥,你说一不二,我给她磕头认罪。”

      说着扑通一声跪下来。

      满堂皆寂。

      阮峥坐在旁边目睹全程,荒诞感油然而生。竟意外的熟悉,国产偶像剧经典“你背叛我我折磨你”桥段。先来一通厉声指责,后来一个难以置信。女主角痛哭流涕委曲求全,冷漠无情的男主角站在旁边。两兄妹有来有回,演得情绪饱满跌宕起伏.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生了六月飘雪的窦娥冤情。

      然而事实上她只是捆了人,罚梁青野喂了一会蚊子。

      至于吗?

      被摔出马车、咬得一手血的受害人到底是谁?

      认个错跟要命一样。

      上回抢花轿,这回准备拿狗换人。脸长得漂亮,把脑子的营养全部吸走了,一天到晚胡作非为尽干傻缺事。阮峥从没见过这么奇葩的人,把梁静山叫来,想要个保证,保证这丫头片子远离公主府。人领回去之后,打一顿骂一顿都无所谓。

      结果两人演起了家庭伦理剧。

      “行了行了!”

      阮峥也是服了他们,看梁青野跪在那,面容魔障,觉得自己才是脑子问题,硬要跟个蠢货掰扯出子丑寅卯来:“事情到此为止。跟你大哥回去,改过自新好好做人,以后少出来兴风作浪!”

      好端端的权谋文,整这些鸡零狗碎、四六不着的破事,格调拉低到马里亚纳海沟了。

      傻子才掺和进去。

      一句话撇清干系,比继续纠缠更加妥当。

      穿书三天,她一天时间没浪费。一直在狂补世界观消化人设,留意洛云桢的伤情,还要入宫应付皇后,回来被整得饭都没好好吃上一口,直接给气饱,哪有心情搞副线剧情?梁家一家子都不是省油的灯,搞得不好就会翻车。

      还是离他们远一点比较好,先把主线稳住。

      其他的以后再说。

      没追责可谓仁至义尽。

      梁静山在官场混过,脑子比妹妹清醒,知道公主在下逐客令,识相地说了一句多谢殿下,带梁青野朝她一拜,告辞离开。阮峥在椅子上后仰一靠,疲惫闭上双眼,五味杂陈,这糟心的一天真让人心力交瘁。

      她摸茶杯喝水,忘记自己右手缠着纱布,

      啪的一声。

      杯子砸在地上。

      破碎的动静引来梁静山回头。

      厅内灯火通明,他在三丈远的距离外,一眼看到主位浓墨重彩的光影。公主仰头望着房梁,目光空灵,失去灵魂没有聚焦点。手里的纱布悬着水珠,纯靠一丝精神支撑。散发出心不在焉的沉沦感。开口说话时声线却控得平稳,听不出什么端倪。

      “三姑娘。”

      她突然开口,叫住梁青野。

      后者僵硬回头。

      像是忽然想起什么,需要补充。阮峥示意元深换一杯茶,扯掉手上纱布,给此事下了最后的定调:“洛云桢之事,也到此为止。”

      风清月明。

      从到穿书到今晚,洛云桢进府引出的乱子,至此走到终结。

      而一切似乎才刚刚开始。

      梁家兄妹走后,阮峥回屋休息,一个人躺在床上。空气里点了安神香,她盯着漆黑的虚空,困意消退,很久没有睡着。夜深人静反而更加清醒。她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自己似乎陷入误区,对永宁公主的人设判断出错。

      结合这几天发生的事来看,永宁公主与想象截然相反。

      公主一点也不高贵冷艳。

      她住在死气沉沉的公主府里,有一个脑回路清奇的跟班。父皇暴躁易怒,母后冷漠疏离。她闲着没事就到瑞王府喝酒,想一出是一出,看见个洛字,就去请旨要死刑犯的命。被打一巴掌能泰然自若,声名狼藉也在所不惜。

      若真因色欲熏心,做这一切倒也说得过去。

      但她对洛云桢根本不感兴趣。

      事情诡异就诡异在这里。

      书里明明白白写过,洛云桢被救出天牢之后,养了很久的伤。如果权贵就是永宁公主,而且心怀不轨,那么毫无疑问,洛云桢将被迫度过一段屈辱岁月。可剧情从头到尾,权贵都没有二次出现过。

      所以阮峥现在根本不知道,自己该用怎样的态度对待洛云桢。

      还有梁家兄妹。

      这条线也离谱得不行。

      从元深的反应来看,梁青野到公主府挑事应该不止一回,但永宁公主从没生过气,甚至还觉得挺有趣。否则他不会这么司空见惯,还把人放进来。桩桩件件拧在一起,一个扭曲至极的人设在阮峥脑海里成型。

      她预设的路线全部跑偏了。

      原先为保险起见,准备深入了解公主内心,遵照人设行事。那如果原主是个疯子呢?内心疯魔而癫狂,行为模式毫无逻辑,还患有斯德哥摩尔综合症呢?这种魔鬼人设,她一个身心健康的女青年,怎么能演得好?

      没坚持几天就得疯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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