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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用餐时间依然很短暂。

      这其中有严旬安无声的催促。

      她在此期间与高瞻的交流不多,仿佛同他置气,但他看起来并没有受影响,神情平静甚至被朱肖喜开的小玩笑逗弄得抿着唇轻笑起来。

      严旬安递过饮料,状似无意擦过高瞻的手背,不知被残余的冰水冷到还是被她激得,那只指节分明的手轻微哆嗦了下,他抬眸瞟了她一眼,又很快移开目光。

      这个小动作取悦到了严旬安,离开时她脸上笑意清浅。

      朱肖喜中午不回家了,将饭菜盒扔进垃圾桶里,回到座位上摸着肚皮说:“现在我要对严旬安改观了。”

      高瞻看着被严旬安插好的吸管,有些心不在焉。

      朱肖喜并未发觉,很多时候即便没有回应他也能自说自话“她还挺好的。”

      为了朱云贞,为了追求高瞻,她对他这样一个“外人”都照顾上了。

      朱肖喜不是一顿饭菜就能收买的,但他心思单纯,严旬安说了让他去体检后还给了他一个医生的电话,目的显然,在于监督。

      到底是为了他好,朱肖喜心存感激。

      高瞻点头,见朱肖喜盯着他手里的百香果汁,犹豫了下,自己喝了一口,剩下大部分递给他,“你喝吧。”

      “嘿嘿,瞻哥你真好。”

      高瞻伸手去揉他的头,他头发柔软,摸起来触感很好。

      朱肖喜一点都不抗拒,像被撸毛的小狗似的,喝着冰凉的饮料,舒服得微眯眼。

      高瞻很快就收回手,拿出数学奥数题集翻开书签页准备下笔,抽屉里的手机振动了下,他拿出手机,一条未知联系人的短信发送进来。

      ‘高瞻,你明天有什么行程安排吗?’

      没有注明身份,高瞻却确定是严旬安。

      迟疑了半晌,他回复:‘回县城看我妹妹。’

      高瞻的妹妹高应怜在县城中学读书,初中一年级生。家里离县城太远,她也在学校住宿,她自小身体不好,调养了十几年还有低血糖的小毛病,高瞻偶尔周末才回家,却要每天用至少半个小时的时间与她通话,关心她生活学习,敦促她按时吃饭睡觉。

      对面过了一会,发来了第二条信息:‘我能一起去吗?’

      第三条信息:‘放假一天很无聊。’

      第四条信息:‘来这里一年,我没去过那儿。’

      第五条信息:‘可以吗?’

      今天已经拒绝她数次,高瞻看见自己的手指打出两个字来:‘可以。’

      “瞻哥,你在干嘛?”朱肖喜喝完百香果汁了,正无所事事。

      高瞻淡然将手机屏幕翻过去,“没什么,肖喜你刚吃完饭趴着会消化不良。”

      朱肖喜站起来,嘴里嘟囔着:“你们今天怎么都这么关心我的胃啊?”

      高瞻笑了笑,不言。

      另一边,朱云贞打量着严旬安脖颈上的红绳与眉眼间清浅的惬意,终于忍耐不住问了一句:“旬安,你跟高瞻是认真的吗?”

      这是朱云贞为数不多的小心翼翼的问话,倒不是她平日里有多高傲,而是严旬安会惯着她,让她随心所欲,但昨晚严旬安的“拆家”行为告诉她,以后不会了。

      朱云贞第一反应是盛怒,似乎那些被剥落扔在地上的蜡烛灯、被拔掉焉了的野雏菊都使她感觉到,自己的一部分也被剥离了,于是朱云贞与严旬安吵了一架并愤懑离开。事后回想起来,朱云贞犹如除了鸟笼的鸟儿一样后知后觉感到自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只是,严旬安对他人突然的热切的关心,令她极为不习惯。

      严旬安看了朱云贞一眼。

      这一眼没有如往常一样盛放着过多情绪,她声音淡淡,却异常坚定,“是。”

      严旬安放下手机,转过身子正对着朱云贞,说:“我希望你注意自己的私生活,以及与其他人的往来。”

      朱云贞正要开口,严旬安伸手掌心向下,压下她的话,继续说:“这跟以前不一样,我现在是从朋友的角度诚心劝告你,那些你口中我所谓的不三不四的人,我确实看不上,当然,决定权在于你,如果你执意要与他们继续交往,可以。”

      严旬安的眸子黑黢黢的,里面倒映着所有,却又空无一物。

      她说:“我只救你一次。”

      态度冷漠到了极致。

      二人相处甚至相依为命十年之久,朱云贞未曾想过有朝一日,被严旬安这么应付的对象是自己,脑子僵硬得无法转动。

      严旬安罔顾其他,径直收回视线,压抑着心中翻腾的隐晦与痛楚。

      事实上,次数在朱云贞不知道的情况下早已用掉了。

      而严旬安付出了永远失去高瞻的代价。

      话题继续围绕着高瞻妹妹展开。

      严旬安陆陆续续又发来了很多消息:‘几点启程去看妹妹?妹妹喜欢吃什么?妹妹现在是长发还是短发?妹妹有哪些兴趣爱好?’

      高瞻大致回复了。

      直到晚上睡觉前,两人已经加上微信,互相交换了高瞻的妹妹与严旬安之前养的白化眼镜蛇照片。

      高瞻无意间想起朱肖喜说的话,问了严旬安是否真的饲养眼镜蛇。

      隔了很久,严旬安才回答:有,但前天已经送人了。

      她问他是不是觉得她很讨厌。

      高瞻不知她问的究竟是什么,谨慎回答:不是。

      她又问他怕蛇吗?

      高瞻诚实回答不怕,对蛇有些好奇罢了。

      然后她便发来了照片。

      很漂亮的眼镜蛇,全身白色鳞片覆盖,不着多余一色,蛇身支立,头部两边肉翼鼓起,绿宝石似的竖瞳有着玻璃质感,伺机而动,给猎物或者敌人最为猝不及防的致命攻击。

      就像今早严旬安给周世迅猛的一拳。

      晃神的须臾,严旬安拨了语音通话过来

      高瞻犹豫少顷,拿了耳机与手机,小心翼翼爬下床铺,循着月光走出黑暗的寝室。

      夜间的风喧嚣,吹得走廊上挂的衣物啪啪直响,月色清明澄净,云层淡淡,被驱使着来去消散。

      “高瞻。”

      失真的声音在耳畔,像一个朦胧的吻。

      高瞻喉咙微微发涩,“严同学。”

      “高瞻。”

      “……严同学,有什么事吗?”

      “没事,我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

      “我打扰到你睡觉了吗?”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半了。

      “不碍事。”

      “不碍事,”严旬安跟着呢喃,声音轻盈似深谷潭水面上留驻的蜻蜓,“这是你的口头禅。”

      “……嗯。”高瞻承认。

      严旬安说:“高瞻,你是个大好人。”

      说不上是唏嘘还是讽刺。

      高瞻陷入片刻的沉思中。

      “高瞻,我跟你说一个秘密。”

      云遮住了圆月,天地霎时暗了几度。

      高瞻看着自己的虎口,“嗯。”

      “作为交换,你也告诉我一个秘密,行吗?”

      “行。”

      高瞻等了一会,对面只有浅浅的呼吸声,顺着耳道进入大脑,搅得他意识不大清明。

      正欲开口,她终于再次出声了,“今天,是我把周世打晕的。”

      高瞻愣了一下,问:“为什么?”

      当时他离得远,听不清他们之间的对话,只能猜出大概。

      “他有口臭,还一直跟我说话,我受不了。”

      高瞻啼笑皆非。

      “轮到你了,高瞻。”

      高瞻将一直半抬的手放下,放下保持着同一个动作致使手臂酸麻。

      他说:“其实我不喜欢切成丝状的食物。”

      严旬安正全神贯注等待着秘密,这会儿听了话,本能惊奇道:“嗯?”

      “土豆丝、萝卜丝我都不喜欢。”

      午餐就有土豆丝,但高瞻夹菜时一视同仁,严旬安根本没有发现。

      严旬安默了下,“那土豆块,萝卜块呢?”

      “可以接受。”

      严旬安问:“对于你来说,那是不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是。”

      严旬安噗嗤笑出声来,“高瞻,你太可爱了。”

      这样的笑声,像小孩从被窝里伸出胖嘟嘟的白嫩的手臂,令人心柔软得一塌糊涂。

      高瞻不自觉跟着扬起嘴角。

      严旬安只笑了几秒,乐极生悲似的,突然掐断了笑声,她淡道:“我也不喜欢丝状的食物。”

      高瞻望向挂在中天狡黠的月,那像世界的心脉在悸跳着。

      高瞻早就发现了,严旬安对他的饮食喜好了如指掌,胡辣汤不是偶然,昨天今天的午餐没有一样是他不喜欢的,除了土豆丝。

      如果严旬安也不喜欢土豆丝,便是认为他喜欢才打包过来的。

      她为什么会有那样的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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