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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独居男人 ...


  •   一打开门,一阵臭味扑面而来,大夏天的,这种出租屋又没装空调,放置了两天的尸体可想而知有多臭。贺华忍住反胃的冲动,捂着鼻子走进了胡艳艳的宿舍。
      姜至虎跟在他后面,脸色铁青,估计也有点受不了这个味。
      房间大概四十来平,一室一卫一厨,床和吃饭的桌子都摆在客厅里了,小窗户在进屋正对门的位置,此刻正紧紧闭着,就连窗帘也被拉上了。
      那具女尸平躺在铺了凉席的床板上,衣着完整,身上没有丝毫凌乱的痕迹。贺华注意到,她双手交叠覆在胸前,和平常人的睡姿一般无二,如果没有脖子上那道明显的勒痕,贺华甚至怀疑她是服毒自杀的。
      “死得很安详。”
      姜至虎突然说。
      “你在说什么?”
      “我是指,凶手试图让她看起来死得很安详。”
      贺华一愣,“看来你也不是一无是处。”
      姜至虎莫名深沉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戴起手套走向屋内。
      房间可以说是很整洁,地上连根头发都不见,胡艳艳生前应该是个很爱干净的人。桌子上有没吃完的饭菜,用罩子罩着,还有一杯剩了一半的白开水,白开水旁边是一堆乱七八糟的药,贺华拿起来检查了一下,发现这里面大多是治感冒的药。他又端起杯子嗅了嗅,闻到一股淡淡的苦味,心想,这杯水里头大概会有文章。
      姜至虎正翻着另外两个袋子,一个是普通的红色塑料袋,里面装了四五只苹果,现在也不新鲜了。另一个是印着“润福百货”四个字的购物袋,贺华想起他们停车的那间小超市,猜想也许是同一家。
      姜至虎似乎没什么耐心,翻完袋子转身就去翻垃圾桶了,口中还喃喃着什么,贺华没听清楚,摇了摇头,忙着给他收拾善后。
      购物袋里有一瓶护发素,一支驱蚊水,一袋称重后打了标签的果冻,还有一些干果类的零食。姜至虎那头已经翻出死者的钱包了,贺华正想开口制止,脑海中忽地闪过了一个念头。
      少了什么,他总觉得这里面少了点什么。
      到底是什么呢?
      之后两人又检查了一遍厨房和厕所,两个空间相对独立,但只有厕所开了个排风扇大小的窗口,凶手是不可能从这个地方进来的。
      而客厅外面那两扇窗又装了防盗网,如果房东只能用钥匙开门,那这间出租屋就成了密室了。
      贺华蹙起眉静静沉思着,心绪被这燥热的天气扰得有些乱,这时,楼下响起了熟悉的警笛声,他拍了拍姜至虎的肩膀,催促道:“大队的人来了,我们出去吧。”
      姜至虎没搭理他,一双锐利的眼正扫视着这间不到四十平的出租屋。
      平躺在床上的女尸、干净整洁的房屋、密封紧闭的门窗、能一眼窥见出死者生前某些习性的生活用品……
      贺华直觉,这将会是一起看似简单却无从下手的命案,这么想着,他的目光与姜至虎撞上了。
      那小子的眼神里有探询,有惊讶,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迷茫。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
      姜至虎率先收回视线,“算了。”
      贺华一脸莫名,什么算了啊,他刚才究竟想说什么,难道,他们脑子里想的是同一件事?
      分局的刑侦大队副队长苗志诚协同两名下属进入了现场,女房东被第一时间带去做笔录了,整栋出租屋被暂时封锁,外面更是拉满了警戒线。
      贺华过去打招呼时,苗志诚正好和技术科的通完电话,“小贺,辛苦你了,回家路上赶过来的吧?”
      “派出所就没有闲的时候。”
      “行了,这儿就交给我们了,你回去忙你的吧。”苗志诚状似不在意地瞥了眼他身后的姜至虎,“这位年轻人是……”
      贺华没直接挑明姜至虎的身份,“派出所新招的辅警。”
      “好,好啊,派出所该注入一些新鲜血液了。”
      下楼梯时,姜至虎问:“你刚才为什么不告诉他我是姜力山的儿子?”
      贺华停下了脚步,“怎么?这会儿对你爸的事情感兴趣了?”
      “贺警官,我虽然年纪小,但并非什么都不懂,我爸的死……”
      “哎哟,阿荷,真巧啊!”
      楼下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
      姜至虎不爽说话被打断,眼神不耐地往下睨去,只见一个戴着眼镜的瘦小男人两三步踏上了楼梯,笑眯眯地奔向他们。
      “每次我都在命案现场遇见你,你说这是不是缘分啊?”
      “于老。”贺华对这位嬉皮笑脸的人倒是很敬重,“你别拿我开玩笑了。”
      于业涛扶着眼镜打量起贺华和他身边的姜至虎,“阿荷,一段时间不见,你小子变得更帅气了啊!你后面那位小帅哥是谁呀?我怎么瞅着那么眼熟?”
      贺华退开一点点向于业涛介绍道:“他就是姜队的儿子,姜至虎。”
      于业涛立马换上了一副严肃的神情,“太像了,太像了……”说着,脸上不由得闪过一丝悲恸,声音也变得有些哑涩,“我一眼就从他身上看出了姜捕头的影子。”
      贺华也想起了那个对他来说亦师亦友的搭档,眼中难掩悲伤,谁知于业涛下一句话就打破了这凝重的气氛。
      “但这小子可比姜捕头好看多了,不愧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贺华:“……”
      姜至虎:“……”
      于业涛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摸出两枚薄荷糖,分别递给他们两个,“尸臭味不好闻吧?吃点薄荷糖。”
      贺华伸手接过,“谢谢。”
      “阿荷,怎么样。”
      二人交换了一下眼色,贺华最终点点头,说:“星期六晚上在我家见。”
      “好,成交,老规矩,你做菜,我带酒。”
      ……
      贺华住在镇中心一栋老旧的宿舍楼里。
      派出所原来有提供四人间的寝室,但他住得不习惯,后来就托人在镇中心找了间性价比相对较高的单位房。
      房屋的年龄很大了,外墙往上一点的地方爬满了青藤,因为是单位房,楼里住的大多是临退休的老教师,或者是在这附近上班的公务员。
      贺华住六楼,每天爬楼梯上下就当锻炼身体了,他对面的房子早已搬空,紧挨着的阳台植物光秃秃一片,就连防盗网也生锈了,和他这边种满了花花草草的阳台形成鲜明对比。
      拿钥匙打开门后,姜至虎跟着他乖乖进了屋。他似乎就没把自己当成客人,开了空调径自坐到沙发上,漫不经心地点了根烟。
      贺华在太阳底下晒了半天,衣服都汗透了,于是暂时将姜至虎那小子晾在一旁,决定先冲个凉水澡,去去这大夏天的暑气。
      淋浴间很小,他往肩上搭了条毛巾,打开花洒试了试水温,这样放一会儿水会慢慢变凉。热水器的接口一直有点松动,这会儿正滴答漏水,贺华关了花洒,想动手查看一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谁知刚碰到接口螺帽就蹦出来了,水管里的水滋了他一脸。
      姜至虎正瘫在沙发上享受空调呢,淋浴间里突然传出一阵喊叫声。
      “关水闸!关水闸!”
      五分钟后,男人浑身湿漉漉地从浴室里走出来了,他本就生得高瘦,身材匀称又苗条,此刻衣服正半透明地紧贴在他身上,系在他腰间的皮带都因此显得紧了几分,将他那段纤细的腰勒得死死的。他刘海上还挂着水珠,神情阴郁,用毛巾擦着脖子干巴巴地对姜至虎说:“热水器你先别碰,我明天回来再修。”
      姜至虎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视线在他身上来回梭巡,那直勾勾的目光几乎要在他脸上烧出个洞。
      贺华不耐烦地问:“怎么了?有很多问题想问我?”
      “不是,我饿了。”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贺华轻轻叹息一声,从钱包里抽出了两张老人头,递给姜至虎的同时,他拿起了茶几上嗡嗡震动的手机,一看来电,又是派出所打来的,贺华认命地开始脱衣服换衣服。
      “文静姐,我正准备回去呢,报告的事别催,急的又不是我。嗯?宋强去雄光工业区了?哦,抱歉啊,我忘了告诉他分局的人已经去了。”
      “你说案子吗?具体不清楚,死的是个女人。嗯,现场还好,不会很乱。”
      “午饭吃过了,嗯,天气热没什么胃口。什么?你想喝奶茶啊?好……好,我回去的时候顺便给你带一杯,珍珠奶绿是吧?”
      说话间,男人利落地脱掉了一身湿漉漉的衣服,又窸窸窣窣翻出了一件干净的衬衣,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
      姜至虎目睹完他脱衣换衣的整个过程,他进房后也仍盯着那道半掩的门缝,心想,他对别人倒是罕见的多话,语气也是罕见的温柔。
      这么乱七八糟地拉扯了一大堆,电话那头的女人可真有耐心,且十有八九是对这个男人有意的。
      电话讲完,衣服也换好了,贺华捋了捋湿哒哒的头发,穿戴整齐一身干爽地走到了姜至虎面前,“我回去值班,钥匙放你这,别想继续躲着我了。我知道你不愿意回家,与其居无定所到处找地方过夜,不如暂时和我住,你觉得呢?”
      姜至虎眸光闪烁,“因为我爸?”
      “嗯。”贺华不否认,“姜队生前待我很好,他临走前交代的事,我绝不能怠慢。”
      “好,我答应你,我住下来。”
      贺华走后,姜至虎抽着烟走出了阳台,边上种了许多他叫不上名字的绿植,其中一棵几乎有半人高了,倚在角落里静静地生长,为这片阳台覆下了一片不起眼的绿荫。
      随后他又返回客厅,审视着这一方不足四十平的天地。不得不说,贺华真是个爱干净的男人,客厅被他收拾得纤尘不染,就连那块垫在玻璃桌下的桌布都被洗得发白了。再往里进去是个厨房,面积不大,厨具却一应俱全,那台抽油烟机甚至是牌子货,姜至虎实在不懂,那男人怎么舍得把钱花在这种奇奇怪怪的地方。
      整个屋只有一间房,贺华出门的时候没锁,姜至虎就这么贸然进去了。如他所料,房间的风格也是单调乏味的,整体只有蓝色和白色。
      床头柜上摆着一副相框,姜至虎走过去在床边坐下,拿起相框仔细看了几眼。
      照片应该是冬天拍的,里面的人都穿着厚厚的警服。贺华站在最左边,白皙的脸被冷空气冻红了,看上去有点喜庆,深黑色的警服穿在他身上并不显臃肿,估计是长得太瘦了,加上他腰杆笔直,就那样站着也显得非常精神。
      他旁边那位是姜至虎再熟悉不过的人,姜力山。
      国字脸的男人对着镜头微微笑着,还一本正经地敬了个礼。姜至虎忍不住伸出大拇指抚摸着那道高大的身影,眼眶一瞬间泛红。
      这个一心扑在事业上,对他严厉过头最后又放任不管的男人,就这么毫无预兆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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