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发现场》摧城

17、有猫腻

　　在看完方城提供的采访内容后，贺华给他打了个电话。
　　“方先生。”
　　“哟，小贺，怎么样，你那边有头绪了吗？”
　　手机那头传来一个疲惫的声音。
　　“方先生，你现在是不是不方便？”
　　“哦，没事，我就是困了点，你说。”
　　贺华不想打扰到他休息，便直截了当地说：“我希望你再去采访一遍秦正刚身边的那些同事朋友，别的信息不重要，你就只管问秦文浩的事就可以了。”
　　“秦文浩？”
　　“嗯，死者秦正刚的儿子。”
　　方城一时没明白，“为什么？这孩子身上有什么问题吗？”
　　贺华摇了摇头，“其实我也说不准，就是一种直觉……看你之前采访的内容，死者身边的亲朋好友似乎对他这个儿子印象比较深刻，所以我想，是不是可以从他儿子那儿入手。而且……”他顿了顿，脑海中回想起黎淑华报案当晚发生的某件事，“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提起秦文浩，黎淑华的反应都很奇怪。”
　　“好，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尽量抽出时间再去走访一次。”方城一口应承下来。
　　“谢谢，谢谢你，方先生。”
　　“客气什么，别忘了是我先拜托你帮我查清楚真相的。”
　　“那我不……”
　　“等等，小贺，你先不要挂电话。”
　　贺华心里一紧，问道：“还有事吗？”
　　“是……”手机那头，方城轻轻吸了口气，“是关于姜至虎的，那小子是你让他进派出所的吗？”
　　贺华沉默了半晌，不情不愿地回了个“嗯”字，“方先生，我没其他意思，姜队临死前曾嘱咐我好好监督他，我怕他学坏，所以让他暂时来派出所帮忙。”
　　“是吗？我以为……”
　　“他年纪还小，有些事就算让他知道了也不会有结果，当然，他有知情权，我迟早会告诉他的，这个是不用你操心，方先生。”
　　方城尴尬地笑了笑，“呵呵……小贺，我还以为你不怪我了呢。”
　　“大家不过是各司其职，方先生，你没错。”
　　“当时你问我为什么……”
　　贺华闭了闭眼，打断道：“方先生，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何况，解释也是多余，方城无论如何也不会告诉他当时那么做的真正的原因。
　　“抱歉，又让你想起不好的事情了。”
　　挂了电话后，贺华依然眉心紧锁，思绪又不由自主回到了姜力山出事那天。
　　那天明明出现了很多不祥的预兆，但他一点儿也没放在心上，甚至在更早之前，姜队就反常地提醒过他了，为什么他没及时注意到呢？
　　为什么？
　　“喂，阿荷，你没事吧？”
　　宋强的声音将他唤回了现实当中，贺华清醒过来，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冷汗，他抹了把脸，摇摇头说：“没事。”
　　“没事你脸色这么苍白？”
　　“办公室里冷气开太足了。”
　　宋强对他的解释半信半疑，“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居然嫌冷气太足？”
　　贺华紧紧握着手机，“行了，别说了，你找我干嘛？”
　　宋强把手搭在他肩上，指了指自己手腕上那块表，“你那位小搭档，和我那位小搭档，出去抓贼半天了啊，到现在还没回来，难道你丝毫不担心？”
　　“又不是小孩子了……”贺华瞄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况且，今天早上才接到报案，让他们过去就是调查一下而已，做贼的哪有那么容易被抓。”
　　“唉，我是怕他们趁机偷懒，江嘉禾那小子是惯犯了，说不定他会带坏你们家姜至虎。”
　　“什么我们家……”贺华小声念叨，“他什么时候成我家的了。”
　　被念叨的人此刻正在报案人居住的小区楼道里，在查看完被盗走电瓶的电瓶车后，他又检查了整个楼道，并让报案的小伙子去找保安提供这一片的监控录像。
　　紧随他左右的“跟屁虫”江嘉禾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当小伙子一脸急切地问他“小偷什么时候能抓到”时，他也只能尴尬地挠着头打马虎眼。
　　“这种事着急也没用嘛，放宽心啦，小区有监控的话，我们很快就能……”
　　谁知还没说完，就被一道冷冷的声音打断了，“想得美，对方要么会避开监控，要么就做过伪装，警察想逮他还真没那么容易。”
　　江嘉禾不服气，梗着脖子问：“你怎么知道人家不是第一次作案嘛！”
　　姜至虎朝他睨去，眼神满满的嘲讽，“新手、老手作案你都分辨不出来吗？第一次抓贼？”
　　“哼！我是没什么经验，那你呢？明明年纪比我小，偏偏爱装成一副老成的样子！”
　　“我也没抓过贼，不过……”
　　江嘉禾好奇地舔了舔唇，“不过什么？”
　　姜至虎耸耸肩，脸上写着“无可奉告”。他对江嘉禾这个莽撞又胆小怕事的临时工没什么耐性，向报案人扔下一句“等派出所通知”便潇洒大步地走了。
　　江嘉禾腿比他短，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匆忙跟上。
　　“喂！姜至虎，我们现在去哪啊？该不会就这样回去交差了吧？”
　　“你如果想继续跟着我，就闭嘴，如果不想，就自己一个人回去。”
　　他似乎有下一个目的地了，步伐果断而紧凑，江嘉禾不想被撇下，更不想孤零零一个人回派出所交差，于是亦步亦趋追赶着他，气喘吁吁地说：“你小子驾照没考，车都是我开出来的，没了我你打算走路去吗？”
　　边说还边晃了晃挂在腰间的车钥匙。
　　姜至虎突然停下，江嘉禾没刹住车，一头撞在了他的后背上，“啊！怎么样？这下知道本大爷我的重要性了吧？”
　　“谁说我要坐车去了？”
　　“什么意思？你真要走路去啊？”
　　姜至虎没再搭理他，转了个弯走向斜对面的单位楼。
　　南街十号春风里小区，是他最熟悉不过的地方。
　　一座老得不能再老的小区，许多楼房外面的防盗网都生了锈了，姜力山当初买下来的时候就只想着有个可以安身的家，至于地段啊、升值空间啊，诸如此类的他从没来仔细考虑过。
　　他们家在三楼，一抬头就能看见阳台。
　　姜至虎确认了阳台的位置后就一直往后退，边退边打量，在江嘉禾还没搞清楚状况之前，他就突然跳上了一楼的阳台，并顺着防盗网一路往上爬，身手敏捷，动作流畅，以至于江嘉禾快到嘴边的喝止转换成了一声惊呼。
　　“啊！姜至虎！要死啦！你想私闯民宅啊！”
　　好在这个时间大多数住户都不在家，他这一声喊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而姜至虎的动作又足够利落，上下不过一分钟，在阳台的某只花盆底下取了钥匙就下来了。
　　“砰”一声，双脚稳稳落地，连气都不带喘一下，将江嘉禾吓了个脸色发青。
　　“你你你……姜至虎，你……”
　　姜至虎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抬脚就走，江嘉禾气得跺脚，心里又好奇得要死，只好骂骂咧咧追上了他的脚步。
　　“姜至虎，你知不知道你刚才那样是在犯罪啊！这件事要是被宋大哥和贺华哥知道，咱们就死定了！以后他们肯定不会再让我们单独出警！喂！姜至虎！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你当我死的啊！”
　　姜至虎来到三楼，径自用钥匙开了自家的门，推开门的同时，他回头警告江嘉禾，“你最好不要让贺警官知道这件事，否则……”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但江嘉禾已经被他威胁的眼神吓得不寒而栗了。
　　一进屋，江嘉禾就闻到了股灰尘味，这房子也不知道多久没打扫了，玄关处放置着一只鞋柜，上面都是男人的鞋，有拖鞋、皮鞋、运动鞋，还有一种警用皮鞋，仔细看，鞋面上都是积了灰的。
　　客厅比想象中的要宽敞大气，布艺沙发搭配钢化玻璃桌的组合，满满的现代简约风。姜至虎径直往里面的卧室走，江嘉禾还以为他是私闯民宅，带着他为什么如此轻车熟路的疑惑，心里一直惴惴不安，“不……不是，姜至虎，你为什么知道钥匙就藏在阳台里啊？哦！我猜到了！我说你小子怎么那么熟悉小偷的套路呢，原来你压根也是个贼！难怪徒手爬楼的身手那么敏捷，说，你是不是……”
　　得意的声音在看到一幅高高挂在墙上的黑白遗照时戛然而止。
　　那是姜力山，姜队。
　　江嘉禾瞬间窒住了，表情一下子恍然，一下子震惊，最后红着眼眶吸了吸鼻子。
　　姜至虎在自己的卧室里一阵翻箱倒柜，找出了他爸生前拍的一张照片。相框底下压着两份报纸，他摊开其中一份，里面有篇报道，标题是“榕城镇民警为追追捕大逃犯，不幸中枪身亡”。
　　姜至虎面色凝重，将两份报纸叠好收起，连同报纸一起装入了一只塑料袋。
　　起身时，江嘉禾已经站在门外了。
　　“姜至虎，你明明有家里的钥匙，为什么还要搬去和贺华哥住呢？”
　　姜至虎嗓音低沉，“关你什么事？”
　　两人后来一言不发回了派出所，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的情绪不对劲，尤其是江嘉禾，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遭贼的是他。宋强关心了他大半天，他还是三脚踹不出一个闷屁，宋强无奈，只好让他提前下班。
　　贺华也察觉到姜至虎情绪不高，但他一心只想着秦正刚一案，所以下了班后就直奔洋洋快餐店，打算去那转一圈回来再问问他今天出警的情况。
　　可惜他去的不是时候，快餐店门外守了两三个便衣，想必苏印又来这边踩点调查了。
　　贺华在车上犹豫了很久，直到姜至虎叫了他一声，他才解了安全带准备下车，“你在车上待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话音刚落，苏印便从快餐店里走出来了。他身姿笔挺，器宇轩昂，即便俊朗的容貌隐在了夜里也十分抓人眼球。
　　夜灯朦胧，霓虹闪烁，那一簇簇五颜六色的光一闪一闪分散着人的注意力，贺华蓦地僵住，无意间对上了苏印那双黑漆漆的眼。
　　对方眉头一皱，似乎是在沉思，又似乎是在瞪他，站在原地久久不动。
　　贺华几不可闻叹了口气，知道自己今天来是挑错时机了。
　　他低头重新系上了安全带，转身对姜至虎说：“还是先回去吧。”
　　姜至虎那张脸黑得几乎能滴出水来了。
　　他刚才死盯着贺华，一瞬不瞬地将他和苏印对视的过程纳入了眼中，可一点都没错过这两人脸上表情的变化。
　　有猫腻！
　　这两个人之间一定有猫腻！
　　姜至虎气死了，但他又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气什么，正想开口质问贺华，苏印却忽然朝他们这边走来。
　　“叩叩。”
　　车顶被敲响。
　　姜至虎顿时像一只遇到外敌的野兽，浑身充满了警惕的气息，他忍不住按下贺华的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腕。
　　贺华微微一愣，第一反应不是排斥，而是回握住了姜至虎的手，掌心带着安抚的力度。
　　“苏队。”他淡定迎上苏印凌厉的目光。
　　苏印抿着唇，脸色讳莫如深，“贺华，你就这么喜欢和我们作对？”
　　“苏队，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这个案子的凶手只能是黎淑华，你这么殷勤，三天两头跑来这，不就是想证明我现在的调查方向是错误的吗？我奉劝你少管闲事，别装什么想寻求真相的正义使者。”
　　贺华表情难看，“我从不这么想。”
　　苏印冷笑了声，“哼，是吗？那你大可以继续查下去，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