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姽婳妃》扶 桑

1、故人来

　　宣德十年，建国六十余年的大明，已经渐渐摆脱了初建国时的民生凋敝和满目疮痍。在开国皇帝的休养生息和开明统治之下，大明正在日益强大起来，再也不是蒙古人统治之时的艰难度日了。
　　有幸经历了元明更替的高寿老人看着日渐变好的日子，也不免对大明朝的皇帝朝赞暮颂。心里不见感慨，不管怎么说，还是咱们汉人知道疼咱们汉人啊。只是，当老人看到那些生在富贵之家的纨绔子弟荼毒百姓之时，心里难免再生感慨，只是自己无能为力，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受尽苦痛。
　　正值初夏时日，地处北方的山东境内，树荫还未完全，只是稀稀疏疏的投下影子来，勉强遮得住地面。诸城县外的大片田地里，油菜花正开的旺盛。大片大片的，金黄金黄的色彩，反射的初夏还并不是很刺眼的阳光，一派的生机盎然，让人忍不住流连忘返。几个四五孩童在油菜田里追逐嬉戏，忽而把身子一蹲，原本就矮小的人立刻就不见了，忽而又从远远的地方冒出小脑袋来，格格地笑个不停。几只纸鸢兀自飞在金黄的油菜田上空，细细的线一直蔓延进油菜田里，然后消失在密密繁繁的油菜中。
　　万贵眯起眼睛看着嬉闹的孩子，他们活得真是自在啊，小小年纪，不需要为家庭琐事烦恼，也不需要为生计奔波劳累。他看到那群孩子之中他最疼爱的女儿小脸上一脸的兴奋，连父亲在这里看了她半天，都没有发觉。他收回视线，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往家走去。
　　一进家门，他就看到几个陌生人在自家的院子里，他蹙了蹙眉，心里暗暗纳闷。自从搬回老家来之后，他们一家与外人少有来往，只是跟族里的几个亲戚来往比较频繁罢了。正想着，万夫人就满脸喜气的迎出门来，“老爷，您可回来了。您瞧瞧这是谁来了？”
　　万夫人的话未说完，一个男人从里面闪了出来。万贵一愣，马上认出这是他当年一同读书一同参加科举的同乡张子凡。读书之时，两人就是非常要好的同学，经常一起读书到深夜，一起研究唐诗宋词吟诗颂对。两人还约定日后同朝为官一定要清廉杰明，做个百姓称颂的好官。只是，时隔境迁，当年的豪言壮语，也只不过成了过眼云烟。看看故人，仕途一路扶摇直上，也算是平步青云了，人也越发的红光满面。而自己，哎……
　　万家原本也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只是，家道中落，等到了万贵这一带，更是一蹶不振。他原本也有鸿鹄之志，曾经三更睡五更起闻鸡即起舞，以为读破万卷书，就可以功成名就仕途为官光宗耀祖。奈何，屡次参试，屡次落第。最后心灰意冷，也就回到老家当起了私塾先生。现在，他自己也没有那么高远的志向了，只希望一家老小平平安安安安稳稳度日就好了。等到日后儿女都大了，找门好亲事，然后好好过日子。
　　“万兄！怎么，不认识我了？我是子凡啊，张子凡！以前我们在书院的时候，都是一起读书一起睡觉的。”看到万贵只是楞楞的看着自己，张子凡抓着他的双肩，笑着说。
　　万贵回过神来，对着张子凡笑笑。“怎么可能？忘了谁，也不能忘了张兄啊。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能认出你来！”
　　“哈哈~~”
　　“哈哈~~”
　　“你不在京城好好呆着，怎么又跑回老家来了？”
　　“哈哈，在京城呆久了，就想老家了啊。所以特地向皇上告了假，回家探亲。这不，顺便来看看故人啊。”
　　……
　　两人正说笑着，忽见一个四五岁的女娃风风火火的跑进来。进门来，见有生人在，先是一愣，随即冲着张子凡一个劲儿的笑。张子凡本来见这孩子不怕生人就有点惊讶，被她这一笑更是惊讶，只拿眼睛看着万贵。
　　“这是小女，小名贞儿，年方四岁。人小鬼大，张兄千万不要介意啊。来，贞儿，来给张叔叔问好。”
　　贞儿走上前去，福了福身子，“张叔叔好，贞儿给您问好了。”
　　张子凡不禁端详起这个只有四岁的女娃，一张小脸异常的清秀，还有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黑色的眼眸水汪汪的，滴溜溜转着，显得格外的灵动。张子凡心里一动，这孩子比之他见过的其他孩子，都显得要乖巧伶俐且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