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也不再下地府》斋贺

24、24．终章：皆空

　　当坐在院子里发呆的风白看见面前出现的人时，吃惊的半天没说出来话。
　　唐空笑着道：“道长。”
　　风白回过神来大骂：“谁让你回来的？想死是不是？！你……”
　　唐空插话道：“道长，接我些银子行不？没银子我走也走不了啊。”
　　风白神色黯了下来，跑进屋内拿了个钱袋出来扔给唐空，“快走吧，风青回来你就走不了了。”
　　“……他出去了？”
　　“每天早出晚归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回来，不晓得他要干嘛……唉你走不走啊，问什么问。”风白挥手赶人。
　　唐空朝风白笑笑：“后会有期。”
　　风白沉着脸进了屋内，后会有期什么呀。
　　唐空叹口气，下了山。

　　在市集上买了匹马，问了问去京城的路。得知策马赶路不休息的话大概三日一个来回，唐空放下了心，集了干粮，骑上马往京城奔去。
　　一路上没歇没停，干粮清水也吃了没多少，第二日下午到了京城南门。
　　忽然想到，自己以前就是在这碰到青美人的，惊鸿一瞥，多少荒唐事。
　　只是再想，却已变成前尘旧事，提之唯余遗憾。
　　正想着，却看到前面有官差鸣鼓开道，百姓回避两边。唐空牵着马也躲在了人群之中。
　　“让开让开，钦差唐大人奉旨出巡……”官差在前大声道完，接着敲一下铜锣。
　　“唐大人是个好官哪……”“最近审那个大贪官的就是他……”两边百姓议论纷纷，唐空听了心里很骄傲。
　　他们说的是自己的兄长唐生。唐空想起哥哥自有胸怀宏图大志，文治武功无一不精，现下看起来终是一偿夙愿，大展身手。
　　唐空牵着马，从人群后默默离去。
　　“大人，怎么了？”同行的侍卫见唐大人掀开了轿帘往外瞧，边走过去问道。
　　唐生眯了眯眼，笑着摇头，“……认错人了。”言罢放下了轿帘。

　　唐空怕有熟人认识自己，尽挑暗巷小道走，七拐八拐到了相府门口，已经晚上了。
　　相府屋檐上两个大灯笼，映着自己熟悉的大门，唐空心里感慨万千。站在相府斜对面的小巷子里，怔怔的站着瞧。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来了一队人马，一个身穿宫服的人进了府。一会后出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人。
　　爹……唐空几乎叫出声来，昏黄灯光下，爹比自己走之前苍老了许多，急急忙忙就往轿子里钻。后面跟出来一个人，拿了件披风给爹披上，系好了衣带，帮他理了理官服上的褶皱。
　　“娘。”唐空低低叫出声来。
　　等爹跟巩俐的人走后，唐空看着娘站在门前好久，才进了府内。
　　唐空跪了下来，朝相府方向磕了三个头。
　　起身，牵着马，动身往回赶。

　　谛听只说天劫在最近，却没说清楚到底是什么时候。
　　唐空驱马赶回山下市集的时候，天才下午就已经黑云滚滚，雷声轰鸣，似乎从四面八方的乌云都一起压了过来，天低的吓人。
　　唐空见状就知道不妙，赶紧朝山脚下赶去。快到山脚时看到风白的师父和几个道士急匆匆的往自己这边赶过来，形色慌张。
　　下马拦住他们，“道长，发生何事？”
　　那几个道士看着很急，推开唐空就继续往前走。只有最后的一个道士停下来，对唐空道“风青公子让我们赶紧离开，说是有大难临头。”
　　唐空想起来了，这人是当日拿剑指着自己的风白的二师兄。
　　二师兄说：“你没事就不要回去了，道观已经被雷电劈焦好几处了。”
　　唐空一听到了谢，跳下马朝山上跑去。
　　一路上响雷似乎在耳边炸开一样，轰隆隆的弄的唐空耳朵直嗡嗡响。越往山上走，黑云就压的越低，抬眼看前，仿佛伸手可及。
　　雷声越来越大，越响越急，开始雷电交加，一道道闪电劈开天幕，开始向道观处渐渐集中。
　　唐空心急如焚，不知道风白和风青怎么样了。
　　上赶着送死还急得要命的，怕是不多。若是有，那就是寻死的心思太大了。

　　唐空跑到道观门前吃了一惊，连道观门都被雷电炸的焦黑。门前的古树也隐隐散出焦木味。却看到院内一道亮光凌空而起，和一道雷电碰了个正着，“轰”的一声炸了开来。
　　声音震的唐空脚步踉跄了几下。
　　进到院内，前庭正中的古木下，躺着一个人。唐空跑过去，是风白，鼻息微弱。
　　耳边忽然响起喃喃的声音，像是在念咒。唐空循声找去，树后还靠着一个人。
　　青美人？唐空吃了一惊，平日里洁白的衣衫现在已经不成样子，脸上不知道怎么弄的有好几道伤口，发丝凌乱，眼里已经有了疲倦的神色。
　　唐空过去扶起他，看到了风青诧异的眼神。
　　“还有什么办法吗？”唐空把风青扶到风白旁边，问道。
　　风青蹲下身想要抱起风白，脚一软差点把风白扔到地上。
　　唐空接过来，看着风青眼中不信任的神色，笑了笑：“把道长要放到哪里？”
　　风青指了指大殿。唐空将风白送去大殿，出来之后问风青：“我要怎么帮道长渡天劫？”
　　风青有些吃惊，指了指那颗古树：“你去那棵树下，我把天雷全引过去就行。”
　　唐空闻言站在树底下，听着耳边轰鸣的雷电声，整个人平静异常。
　　如果一个什么都不能的人，可以让自己喜欢的人过的好，能帮飞升的神仙渡天劫，这是多好的事情。
　　仅仅是想着，就让人忍不住心里的满足。
　　这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好的一件事吧。唐空想着，看着渐渐聚合在一起的雷电，把漆黑的天幕劈开，轰鸣而下。
　　四周仿若白昼。
　　好像又能看到青美人掀开轿帘那一瞥，又好像看到了地府蒙蒙雾气里，小香脸上狡黠的笑。
　　唐空闭上眼，嘴角微扬起来。

　　天庭，王母莲池边。
　　有小仙童捧着托盘路过，停下来弯腰打招呼：“清虚上仙，您回来了。”
　　清虚点头，坐在莲池边上托着脑袋继续发呆。
　　一会之后被人拍了一下肩膀，清虚回头，是见过面不知名的一位上仙，挥着扇子，流里流气的动作也因为他是神仙而显得潇洒脱俗。
　　“上仙好雅兴，在此赏莲。”
　　清虚爱答不理的哼了一声。
　　那神仙也不以为意，蹲下身来在清虚耳边悄声道：“不知令兄长现在何处？”
　　清虚想了想，摇头：“不清楚，大概是去王母或是哪位神仙那了。”说完低头继续盯着莲池，手里缓缓摩挲着一串红珊瑚。
　　那神仙见状哈哈大笑起来：“清虚上仙一次下世为人，想必是带了许多凡尘俗事回来。”
　　清虚好像没听到的样子。
　　“不用烦心，这些事情，时日久了自然会忘记的。”那上仙也学清虚那样盘腿坐下，盯着莲池。
　　过了许久，才听得清虚小声道：“真的会忘掉吗？”
　　那上仙低头沉吟：“当然，我升仙前的事情，都已经不大不记得了。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来着？一千年……不对……”
　　清虚点头，想起自己后来回去那间道观后，院中种下的花连苗都没有，只有一片片漆黑的焦土。
　　大概很久之后就忘记了吧。清虚想着，手里攥紧了那串红珊瑚。

　　地府最近赌风盛行。上至判官，下至小鬼，每个都很是沉迷。
　　赏善司被阎王召去大殿，判了个是非难言的魂魄之后，又被押进来一个。
　　赏善司看了看此人生辰，张口难言。
　　阎王手掌托着下巴，扫了他一眼：“怎么不判？”
　　赏善司苦笑：“君上，他阳寿未到魂魄便被勾来了地府。您看，是要还阳还是……”
　　阎王没说话。那个魂魄几乎跳起来，大叫道：“放我回去！阎王爷，求您放小的回去吧……”
　　半晌后，阎王开了口：“赏善司，时辰出了差错，让记录生辰的文书自己去领罚。这个魂魄，押去投胎。”
　　那魂魄大叫：“我阳寿未尽为何要让我投胎？！阎王你太不讲理！……”话刚出口就被阎王脸上的冷峻给吓到了，乖乖闭了嘴被押了下去。
　　赏善司看了阎王一眼，想起他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大了的脸，还有不再胡闹的性子。以前他在地府里荒唐，追着自己叫“小绿”的日子，好像从未发生过。
　　“还有事？”见赏善司未走，阎王开口。
　　“现在地府里赌博成风，您看……”赏善司斟酌着开了口。
　　“没出大事就行。赌博而已，很快就过去了。”阎王说完挥手让赏善司下去。
　　人对人痴迷的要命，都会很快翻脸忘记，何况是几个骰盅。
　　对，就是这样，自己应该快忘记了，就快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