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为营》Ftwo兔

5、第 5 章

　　转眼到了秋季，先皇祭祀大典的天坛在京郊外，傅綮随着他父亲大哥寅时便出了门候在宫门，天上零星挂着几颗冷清的星子，灯火照得宫门一片明亮辉煌。等圣上带着嫔妃皇子一起出发时已经卯时。
　　傅綮平日里能坐着不站着，能躺着不坐着，天有些冷身上衣物略厚重了些，在宫门站得久了腿有些发酸，他忍不住开始捶腿，平安在身后看了两眼，不动声色地帮傅綮遮挡住。
　　好不容易等到队伍出发，大臣和皇子们隔着一众护卫，密密麻麻，傅綮隔着人群扫了几眼。
　　傅綮本该去和他大哥共乘一辆马车，但还未走近便被人给拦住了。侍从语气冷漠：“我家大少爷说他今日有些不适，不便与人共乘。”
　　京郊说远也远，坐着马车也要走上半天呢，不让人同乘也就罢了，只是这上哪儿再找一辆马车，难不成走着去吗？
　　侍从说完便转身离开，也不等主仆二人有所回应，傅綮面无表情地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默不作声。
　　“傅二少爷可是未有车马乘坐？”
　　傅綮收回视线，打量了一下身边的宫婢，眼神风流语气轻佻：“怎么？莫不是五公主邀请我同乘？”
　　宫婢只道，“还请傅二公子随我来。”
　　傅綮挑了挑眉，抬脚跟在宫婢身后走到一辆车马旁。他掀开车帘看到的五皇子甄霖时有些惊讶，但目光很快便落在了坐在一旁的甄奕身上。
　　甄霖一直怀疑醉仙居是傅綮动的手脚，可又没有查出什么蛛丝马迹。
　　先皇的祭祀大典五年一次，每次是由父皇亲自指派皇子操办，虽只是一个祭祀大典，但历朝以来都是最看重的皇子才有资格操办。父皇本来有意于他，但大哥嫡出的身份却压了他一头。
　　醉仙居的事情出了意外，但偏偏不知这意外从何而来，又失了操办大典的机会，心头积着不少不甘，思来想去，既然查不出什么，那就借个机会当面试探试探。
　　甄霖见傅綮上了车，不见外地打趣道：“不是我五妹傅二公子失望了？”
　　傅綮坐在甄奕旁边，垂下眼睛温和地笑了笑，“五皇子倒是会笑话人。”
　　今日大典宫里都起了早，甄奕有些没睡够，黑白分明的眼睛泛着一丝水光：“傅綮哥哥好。”
　　傅綮看着他，笑道：“七皇子好。”
　　甄霖又开口：“傅二公子见外得很。”
　　“难为五皇子还记得我邀我同行，自然不敢放肆。”傅綮道。
　　甄霖笑：“我是担心七弟一个人无聊，过来陪陪七弟，顺道看见你了，想着就干脆一起吧。”
　　“上次还未向五皇子好好道谢呢。”傅綮心下一沉，很是不快，甄霖次次都拿甄奕挡在前头，赢得疼爱皇弟的名声又有许多方便。
　　他握了握拳，面上仍笑意满满。
　　他对着谁都是笑的，如同纯白细丝下的裹着的蚕，常年被拘在一小块地方，惯有一丝脆弱无援，肃杀血腥隐在这些笑下，眉梢的锐气也藏得一干二净。

　　甄霖有意打探，可傅綮拐着弯半真半假都挡了回去，两人间气氛凝滞厚重。甄奕坐在旁边不知所云，只觉得有些无聊，说是来陪他的怎么两个人聊天都没理他呢，恍恍惚惚之间有些犯困，脑袋随着马车一晃一晃，时不时撞在马车窗沿边。
　　傅綮应付着甄奕眼角却留意着甄奕，见他不小心磕了三四次，额角泛起了轻微的红，下意识地拿手护住了他，将手搭在了窗沿边。
　　甄霖看着他的动作，脑中一瞬闪过些念头，可消失得太快，他也未来得及细想。
　　甄霖见傅綮看似什么都不知道实则圆滑得很，一时半会打探不出什么，寻了个理由便离开了。
　　相府虽最近与他大哥走得近，但还未表明立场，他倒也不必要为了试探傅綮惹上傅耕傅思乾的嫌。
　　傅綮在甄霖离开后便收了笑，轻轻扶着甄奕的脑袋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甄奕察觉到身旁人的动作，睡意还在甄奕的脑袋里盘旋，软着嗓子叫了一声：“傅綮哥哥？”
　　傅綮应着：“别磕着了。”左手绕过甄奕的腰，虚虚护着。
　　甄奕动了动坐直了身子，软垫虽厚实，但马车颠簸，他的屁股隐隐有些发疼。
　　傅綮右手替他整理前额睡得有些凌乱的头发，语气轻柔，“怎么了？接着睡吧。”
　　甄奕躲开傅綮的手，皱了皱鼻，有些委屈：“傅綮哥哥好久没找奕儿玩了。”最近见面还只和五哥说话。
　　傅綮假装自然地收回自己手，解释道：“最近有些事，五皇子最近不总是陪着奕儿吗？”
　　“还好吧，五哥也不怎么陪我玩的。”甄奕很认真地回想了一下，五哥其实也是最近才来找他。
　　傅綮柔声哄着：“是我不对，没办法进宫陪奕儿玩。”
　　甄奕抿了抿嘴，倒是突然想起一件事：“傅綮哥哥你要娶我五姐了吗？”
　　傅綮嘴角的一点点笑意慢慢消失，眼底难得有些紧张，否认道，“不娶。”
　　甄奕似有疑惑：“听说父皇赐婚了，大家也都说....”
　　傅綮截下了甄奕的话，说：“我不娶的，不过奕儿不要说出去。”说罢左手不动声色地搂着甄奕的腰，往怀里带了带。
　　傅綮鼻尖嗅着甄奕身上带着一股温热的甜味儿，心底的悸动按了又按，才堪堪压住。
　　甄奕没察觉有什么不对，整个人顺势瘫进了在傅綮的怀里，也学着傅綮，轻声说话：“那是要娶谁啊？”
　　傅綮低头靠近甄奕的耳边，轻轻地说：“你猜。”
　　“我不猜。”甄奕凑近傅綮，呼出的热气打在他的耳廓上，引得他眉角跳了跳。
　　傅綮放在腰间的手又收了收，堪堪一握，若再用力些嫩白细腻的皮肤恐怕就会染上红痕。
　　“谁都不娶，奕儿想我了，我就想办法多进宫陪奕儿玩。”傅綮看着怀里的甄奕，脖颈细细白白，耳朵薄薄的，让他又冷又硬的心须臾间软了下来。
　　甄奕刚想说好，可是又觉得这样有些为难傅綮哥哥，他知道傅綮哥哥很少有机会进宫的，“不用，我可以来找傅綮哥哥。”
　　“奕儿不乖，说好不告诉别人自己在和傅綮哥哥玩的。”傅綮否定了他的计划。
　　“好吧....”甄奕本想再说些什么，可傅綮哥哥的怀抱熟悉温暖，马车晃动间他有些恍惚。
　　同父皇的怀抱很像。但是父皇已经很久不抱他了。
　　傅綮衣服上淡淡的香味也钻进他的大脑，甄奕打了个哈欠又开始犯困，揪着傅綮的衣服晕晕欲睡。
　　傅綮尽可能让他舒服些，说：“困了就继续睡，傅綮哥哥在呢。”
　　“嗯....”甄奕安心睡去，眉眼满是信任依赖。
　　傅綮细细打量着怀里的人，从与奕儿相识已有六年，以前小小的，如今也还是小小的，什么没变，不知何为恶，不知何为欲。
　　是阴黑污秽皇宫深处的白，是腐朽破败人生里的光。
　　可他变了，早就变了，甄奕还一直以为傅綮只陪他的哥哥。
　　他不想只是他的哥哥。
　　他对着他有满身欲望亦有满心欢喜，即使外界不变，宫内安全，他早晚有一天会将甄奕锁在怀里，和衾相拥，一觉天明。这些欲望爱念，他终有一天要世人皆知而不敢言。
　　傅綮伸手捏了捏甄奕的脸，奕儿再等等吧，等他一步一步走过来。
　　甄奕迷迷糊糊抓住了傅綮的手，掌心温热，小声嘟囔着：“不许捏....”
　　傅綮轻笑了声，阴暗褪去，心被塞得满满当当，再也容不下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