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第一百一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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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哒、哒、哒”
参齐不齐的脚步声在破旧的小巷内响起，又伴随着主人的离去而消失。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穿梭在不同的巷道间，速度不快不慢，但都安安静静的，没有人讲话。
雷辰的手依旧血流不止。
尽管血流的已经没刚才那么严重，可还是一滴一滴的往下渗，而整只手掌更是凄惨的不像话：一大块肉都被撕的脱离了原来的位置，悬在血肉上，血淋淋的，随着走路的动作微微张合。
不过他本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很显然，这人已经陷入自己的世界了。
自从那个叫卡米尔的小鬼说了自己没有家这种话之后，前面这人就一直表现的心不在焉，既没了一贯表现出来的散漫态度，也没了开口说话的心思。
这副严肃又沉重的样子帕洛斯还是第一次见，不用动脑子也知道这两个人间肯定不止任务委托这么简单的关系。
帕洛斯一直在距离雷辰不到五步的范围内，因此很直观的看到这人前行的方向目的性很强——他很自然的拐过一个转角，走了一段距离，在窄窄的巷道内停住，又忽然伸手扫开了旁边的杂物，露出后面半人多高的矮窟——这一系列笃定的动作无一不在告诉帕洛斯：只不过刚接触那么的短短一会，他就已经掌握了对方的行踪。
有些惊讶，但意外的…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忌惮。
大概是因为这个人看向他的眼神一直都很平静，从来都没有一点戾气的缘由吧。
因思考稍显缓慢的步子在前面那人停下来后再次加快速度，帕洛斯一溜小跑停到雷辰跟前，对着眼含询问的人露出一个腼腆又乖巧的笑：“抱歉我刚才被拦了一下。”
“没事。”
雷辰转身想继续走，却被人拉住了袖子。
“大人，您的手…还是处理一下比较好。”帕洛斯盯着雷辰不停在滴血的手，小声说道。
照以前，他本不应该管这事。
他遇到的人往往将喜怒无常诠释的到位，有时候多说一句话，哪怕是这种类似于现在善意的关心，可能迎来的会是不耐烦的一巴掌。
从那时他就知道说的越多也就意味着出错的概率越大，明哲保身的关键是在对的地方说对的话，不论多少，不论真假。
帕洛斯说的所有话几乎全是为了让自己，只是那为数不多的信任小心翼翼展示给别人看时，却当被喂了狗，差点要了他的命。
或许是眼前这人有太多不一样的地方，帕洛斯忽然想说些什么。
反正自己又不会挨打。
距帕洛斯的观察，眼前这人不是那种粗鲁易怒的性格。
“手？”
雷辰重复了一遍，愣了一秒后才反应过来帕洛斯在说什么。
他迟缓的眨了眨眼，低下头看着自己凄凄惨惨的手，又愣了一会，才慢吞吞的掏了掏兜，从里面拿出了止血剂开始往上面喷：“对，你不说我都给忘了，抱歉，让你看到这么难堪的一幕。”
重点不是我啊…
帕洛斯看着雷辰一圈一圈缠好了绷带，又紧紧的勒住，幻痛似的动了动手指。
他难道没有痛觉吗？
这个念头在看到雷辰的手不自然的抽搐了两下后自然而然的打消了，帕洛斯下意识的抬头，看到这人脸上一闪而过的悲哀。
原来是在难过。
……
当这两个人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卡米尔并没有太惊讶，更多的是一种“果然如此”的心情。
雷王星发布的委托直截了当的还在跟前，卡米尔就知道这人肯定还会再来找自己。
果然，还不到半天时间，他们就又见面了。
说实话，卡米尔很不想见到雷辰，恨不得他永远也不要出现在自己面前。
“嗨。”
看着逆光的人影冲他招手，卡米尔忍住了拔腿就跑的欲望，皱着眉站在原地：“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陷阱都布置好了，只要眼前这人想动手，他就立刻就…
“别这么紧张，我可没想和你动手，不如坐下来好好聊聊？”
但这人好像并没有要强行带他走的意思，也没有和预想的一样再上前，只是站在那里举着双手表示自己的无害，但说出的话却很犀利，直直的戳中了卡米尔的内心：
“你想陪着她？陪着你的母亲？”
“不管你的事。”卡米尔的脸色骤然阴沉下去。
雷辰像是没感到小孩的排斥一样，依旧笑眯眯的，一点都不生气的样子：“话不能这么说，其实还是有点关系的。毕竟我的目的是带你离开这里，而现在来看，她是关键。”
“所以，能带我去看看她吗？”
嗯？
卡米尔戒备的表情一滞，飞速旋转的大脑被雷辰这个清奇的脑回路甩飞出去八百里，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人最后会做出这么一个决定。
如果不在实体上约束，只是去坟墓那边看看，这跟改变他的想法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还能对尸体动手？
或许是卡米尔迷惑的眼神太过露骨，雷辰轻咳一声，无奈的扯了扯嘴角：“住脑，我不是变态。”
然后又小声的嘟囔了一句，听起来有些委屈，又有些不满：“怎么一个两个的…”
自动消音的话在雷辰迈出去的步子中飘散在空气里，看起来有些无奈又懒得解释，他快步走向卡米尔，似乎不想再这么耗下去了。
“等一下！”卡米尔一惊，急忙喊道。
这里的陷阱还没来得及解除。
不过他的担心很快就落空了，因为这人没受到一丁点伤害。
直到最后一根闪着寒光的铁签被握在手里，雷辰停在卡米尔的面前，冲小孩挑眉，言语里满是自得：“就这还想困住我，早八百年呢。”
卡米尔谨慎的后退一步，但没有逃跑。
或许是看出雷辰真的没有强行绑人的意思，又或许是内心的疑惑真的需要解答。
到这种程度其实已经没必要警惕了，因为不管他做什么都是无用功。
卡米尔忽然有些自暴自弃的挑衅道：“你觉得你这么做，我就会心甘情愿跟你走？”
“可能性很大。”雷辰无视小孩眼里那闪烁着的不甘的怒火，佯装思索后回答了他这个问题。
这样不上心的态度让卡米尔更加恼火，颇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本来以为这个人值得信任，但现在看来，只是恶趣味喜欢戏弄人罢了。
“抱歉，我想她不会愿意见到你。”卡米尔压了压帽子，转身想要离开
——他甚至没能迈出一步，就被人按住了肩膀。
要动手了吗？卡米尔心里一沉。
出乎意料的是，对方依旧安安稳稳的站在原地，被人瞪了还很淡定的叹了口气：“你想她永远躺在这里？”
当然不想。
他的母亲，那么温柔的人，应该睡在她口述的那片同样温柔的故里，同春花盛开，陪秋叶休憩，与轻风入林间拂荡，化细雨点池塘涟漪。
而不应该是这种烂泥一样的地方。
卡米尔的拳头死死攥紧，想起已经过世的母亲，压抑不住的悲伤和痛苦蔓延了整颗心脏，难受的喘不上来气。
眼前这人忽然叹了口气，伸出了手。
他看样子是想摸摸卡米尔的头，但中途愣是拐了个弯，连发尾都没碰到就又收了回来，无处安放的手挠了挠鼻尖，表情略有些不自然，卡米尔这才注意到这人的手上缠了绷带。
…是刚才自己咬的。
“不用再这么紧张了卡米尔，我会带你们一起回家。”这次声音听起来很严肃，像是许下一个承诺。
回家吗？
……
“他还真是好说话，不是吗？”
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含笑的声音，卡米尔从回忆里脱身，看着远处站在母亲墓前的雷辰不可置否，又转头看向自己身边的白发小孩。
帕洛斯依旧挂着和善的笑意，在卡米尔沉默的目光中笑容越来越大，很热情的自我介绍道：“之前的见面太过匆忙，还没来得及和你说话呢，我叫帕洛斯，也是刚来也没多久。”
“你讨厌我。”
帕洛斯脸上的笑容一僵。
“笑得很假。”卡米尔毫不客气的点破了帕洛斯的伪装。
帕洛斯的嘴角耷拉了一瞬，又马上扬了起来。
他这次是真的在笑，笑得胸腔都在微微颤动，但半眯的眼里确实没有一点欢迎的意思：“我想没人会喜欢一个一见面就咬人的疯子。”
“……”
卡米尔压了压帽沿，不甘示弱的盯着对方，心里却悄悄的想自己确实还没来得及道歉。
虽然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凝重，但他们的心思很显然都不在这里，因而只是拌了两句嘴就被雷辰那边吸引了注意力。
身形高挑的少年在那里站了很久，脊背挺直头颅微垂，看着那个鼓起的小包一动不动，似乎陷入了什么回忆。
这么一直静止的人忽然动起来时理所当然的醒目，两个孩子不由得止住了话，都安静的看着那个方向。
雷辰做了一个他们看不懂的姿势——像是在行礼，又像是在哀悼，前倾的身躯上仿佛压着什么重担，随着慢慢直立的身体又逐渐隐去不见。
然后他伸出手，掌心中正在凝聚着什么浅白色的光。
卡米尔眯起眼去看，终于看清光芒流动的源头——是埋葬母亲的那座土堆。
他冲了过去。
“你要干什么！”
雷辰头都没回，空着那只手把卡米尔拦的实实在在：“帮你，也是在帮她。”
卡米尔惊疑的抬头，等冷静下来后，他才看清雷辰的脸色不太好看——准确来说，是太差了。
眉头紧皱嘴唇发白，冷汗顺着鬓角流下，又汇聚在下巴一滴一滴的掉了下来，沾湿了锁骨的那一小片区域。他目光一直凝视着自己举起的那只手，等光芒的流线慢慢消散，才缓慢又颤抖的吐出口气，肩膀一下子就塌了下去。
他踉跄了两步想要稳住身体，可是前方就是木制的简陋墓碑，所以晃晃悠悠的硬是在半空中扭了下腰，结结实实的摔在一旁。
“大人！”
白色的身影瞬间就扑了上去，焦急的扶起躺在地上的人。
卡米尔默默收回伸出去一半的手，站在原地没有动。
雷辰摇了摇头甩开那些烦人的声音，坐起来捂着头缓了一会才聚焦了视线。
“没关系帕洛斯，只是有些脱力。”
他拍了拍小孩的肩膀安稳道，又将紧握的另一手摊开到卡米尔面前：“看。”
白色的光芒散尽，一颗晶莹的水晶一样的物件出现雷辰的掌心。
“这算是你母亲的…愿望？总之，”他露出一个微小的笑，像是个求夸奖的孩子一样向卡米尔邀功，“带上她，和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吧。”
温暖的，明亮的，是母亲会带给自己的感觉，卡米尔愣愣的接过，整个人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质疑眼前这人的说辞，因为他看起来那么开心，又那么悲伤，热烈的情感染的那双黑色的眸子发亮，也有种莫名的亲近。
卡米尔忽然感到一阵心悸，他移开视线，轻轻地咳了一声，小声问道：“你还好吗？”
这人眼睛更亮了，仿佛自己这句客气的关心是多大的鼓励似的，语气都雀跃起来：“小问题，睡一觉就好了。”
“所以你跟我走吗？”他忽然又小心翼翼的问道。
卡米尔张了张嘴，忽然发现自己似乎没什么理由继续留在这里了，他压了压帽檐，有些不自在：“…当然。”
雷辰像是放下什么压力一样笑了起来：“太好了，我终于…”
最后的话没能说出口，他头一歪没了动静。
“！”
两个小孩吓得连忙凑了过去，在发现这人呼吸均匀只是睡着了后均松了口气。
然后四目相对，又目光厮杀了起来。
最后帕洛斯气愤又郁闷的哼了一声，率先扭过头去，算是结束了这场幼稚的争端。
“自己跟上，走路总会吧？”
帕洛斯努力的想把雷辰背起来带回船上，但被压的东倒西歪路都走不稳。
眼看又要摔倒，卡米尔急忙上前扶了一把，又跑去拖另一边，帕洛斯斜了他一眼，露出一个虚伪又敷衍的笑：“谢谢帮忙。”
好歹是没拒绝。
两个小孩累个半死才把人扔到床上，结果雷辰一挨软绵绵的床铺自动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抱着枕头开始打小呼噜。
看来是没什么事。
两个小孩盯着睡得一塌糊涂的人一顿沉默，有种莫名的疲惫自心底油然而生。
作者有话说
第126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