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第一百一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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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弥漫着死一般的寂静。
刚刚那句话说完，双方就再次陷入了沉默。
帕洛斯紧张的吞了吞口水，感觉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剧烈的像是要顶出胸膛，声音大的吓人。
但他没得选择，他要活下去。
而活下去就必须要有价值，哪怕是以这种方式。
杂乱急促的脚步、粗声高昂的谩骂、到处遍布的飞行监控，他咬着牙吞下被背叛的血，一呼一吸都带着被欺骗的恨，九死一生才从那绝望的地狱里爬出来，绝对不能就这样终止。
他要活下去。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活下去。
“你.可.以？”
清冷的嗓音一字一顿的复述着他的话，声音略沉，但到了最后又带了点意味不明的起调，仿佛是在嗤笑他的天真。
帕洛斯思绪一顿，冷汗瞬间流了下来。
糟糕，居然在这时候走神了。
恐惧扼住了他的喉咙，呼吸有些困难，帕洛斯艰难的稳住心神，再次开了口，但这次声音里是止不住的颤抖：“只要您愿意，我可以，我会满足您的一切要求。”
“我永远忠诚于您。”
忠诚…
帕洛斯觉得自己的灵魂像是飘到了半空，以一种奇怪的第三视角看着下面的空壳是如果摆出一副恭敬又谦卑的模样，嘴巴不受控制的一张一合，说出让人心动的话。
他的意识有些恍惚，耳朵里一直有着嗡嗡的噪音，直到现在，这种噪音更是忽然加剧，吵得头疼。
这人是不是又说话了，说了什么来着？
帕洛斯眯起眼盯着那人较好的唇形，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却先一步进行了答复：“我不在乎。”
哦，原来是过问他的意见。
这种礼貌性的过问跟没问一样，反正也不是真的。
只要能活下去，他当然不在乎。
…他不在乎。
嗡鸣的噪音像是要占据一切，整个大脑乱成了一团浆糊，正头晕脑胀的帕洛斯听到一声叹息。
那声叹息很轻很轻，却盖过了所有声音传进他的耳朵，刹那间困扰了他许久的耳鸣便如潮水般褪去，消失的无影无踪。
帕洛斯头上一重，一只手按在上面，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头发。
“如果真不在乎，为什么要露出这样的表情？”那只手缓缓向下，擦过他的耳朵，大拇指抚上他的眼角，擦去溢出的湿润，“这样不甘心的像是要哭泣的表情。”
帕洛斯一直低着的头被强迫抬起，他终于第一次看到了这人的眼睛——
温柔的，无奈的，像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星空，包容着他的狼狈。
脸上湿湿的，可明明是在室内啊，怎么会下雨呢？
帕洛斯情不自禁的摸上自己的脸，透过那双漂亮的黑色眸子，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那是自己流下的眼泪。
怎么…
帕洛斯瞳孔一缩，猛地后退了一步，慌乱的擦拭起自己的脸。
肉眼可见的小孩把自己擦成一只小花猫，雷辰打湿了条毛巾递过去，小孩闷头接过，声音极小的说了声谢谢。
雷辰趁小孩擦脸期间咳嗽了两声，企图为自己发声：“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帕洛斯手一顿，埋进毛巾的脸默默抬起了些。那双橘色的花纹状眼睛正一眨不眨的打量着他，然后视线可疑的偏向一旁。
“您不是…”
“我不是。”
喜欢黑发蓝眼的小男孩吗？帕洛斯没说完的话被对方快速打断，张着的嘴开开合合，最后干巴巴的挤出一个“哦”字。
当时逃命逃的火急火燎，又见所有常规港口都封锁了，帕洛斯被逼无奈前往了商务专用港口。
大概那帮追他的人觉得善于权衡利弊的商人肯定不会趟这趟浑水给自己找麻烦，外加上封锁商用道的成本太高，所以帕洛斯兜兜转转来到那里，一眼就看见了采购完毕正上台阶要离开的雷辰。
小孩二话没说就窜了上去。
那这之后，所有事都变得奇怪起来。
被问话还是正常的，帕洛斯虽然疲惫但还是严阵以待，就怕说错一句话对方把自己扔下船。
但是之后就开始越来越不对劲了，对方听了自己的话后就一直保持安静，然后就忽然领着自己去洗澡，还给了一个单独的房间让他休息。
…
是想放松他的警惕然后把他交出去吗？
帕洛斯知道自己回去就是死路一条，表面上并没有显现出抗拒，这人说什么他就做什么，等到他换上为自己准备好的干净衣服，观察了一路的小孩这才决定出手
——不管怎么说，他得让对方把自己留下来。
再不济，也不要把他送回去。
他一路走一路找，蛛丝马迹的线索都有可能是达成目的的关键，但机遇总是这么巧，当走到对方的屋门前时，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声音。
他撒谎了。
听到声音的第一秒他就放轻呼吸凑了上去，希望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语音那边的调侃毫不遮掩，大大方方的将选项摆在帕洛斯面前。
…试试运气吧，也许这是个突破点。他想道。
“咳。”
雷辰又咳了一声。
忽然被这么误会，他现在有些尴尬，所以在成功吸引了小孩的注意力后反而退了两步，给这片诡异的气氛缓和空间。
雷辰举起双手，言语里尽是无奈：“首先我不是禽兽，其次我不是禽兽，最后我不是禽兽。”
“综上，我真的不是禽兽。”
见小孩愣愣的连擦脸的动作都没了，雷辰叹了口气，心里默默扎泈的小人：“刚才那人开玩笑的，你别往心里去，我对你不感兴趣。”
“……”
“…那您需要我做什么？”
帕洛斯说道：“只要别把我送回去，我什么都可以做。”
“这样啊…厨房的洗碗机坏了，你去把碗刷了吧。”雷辰想了想，摊开双手，一副很头疼的样子。
“只是这样？”原本做好被刁难准备的帕洛斯愣住了。
“拜托，这可是很大的工程耶，”雷辰夸张的摇了摇头，好像刷个碗是什么天大的难事，“我很不擅长干这些杂活，绝对会把它们全砸碎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帕洛斯只能转身去收拾桌上的碗筷。
但就算吃的再多，两人份的碗筷加起来也超不过十只。
帕洛斯抱着这寥寥无几的碗跑去厨房，看着正常运作的洗碗机一阵迟疑，不由得低声喃喃道：“洗碗机…”没坏呀。
“它坏了。”雷辰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他紧跟其后，盯着那无辜的洗碗机哼了一声，很是冷漠的下达了判决书。
雷.靠系统撑腰.伪人型智能.辰：朕要你亡，你不得不亡。
洗碗机：…好的，遵旨。
洗碗机的灯光故障似的闪烁了两下，就彻底不亮了。
帕洛斯：？
小孩看看洗碗机看看雷辰，有些搞不明白这人是怎么让机器停止运作的。
但雷辰拍了拍小孩肩膀，选择开溜：“靠你了，加油。”
雷辰走了。
帕洛斯目送着雷辰走远，转过身和水池里的碗对视无言，好一会才打开水龙头清洗了起来。
…他这算是留下来了？
帕洛斯有些摸不准，但不可否认的是，一直以来焦虑惶恐的心情确实缓解了不少。
就是不知道这样的轻松是不是假象。
他一边忙着手上的动作，一边脑子里跑火车。
他看过路线图，惊讶的发现这艘飞船并不像外表看起来的那样普通到毫无特点。它的内部错综复杂，如果没有那些标记，方向感不好的人可能会迷路，而就在他的脚底下，居然还有一个规模不小的训练场。
而且这里的装修还很精致，有很多东西帕洛斯都没见过，就算有为数不多的他知道，那也只在高级售卖区匆匆扫过那么一两眼，根本就没细看。
他是不是撞上了个不得了的大人物？
帕洛斯沉思。
……
碗很快就洗好了。
帕洛斯擦干上面的水分将其一一放进柜子，走出了厨房。
人已经不在了。
帕洛斯在周围转了一圈，没找到那人的踪迹，便没有再找，又顺着先前未走完的路一点点熟悉着。
他现在头脑很乱。
虽说是自己找上门的，但这人明显没有把他送回去的意思，也不介意自己待在这里…自己被通缉的事可是闹得沸沸扬扬啊，但凡消息灵通点，那人都能当场收到通缉令。
这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走廊的尽头是头舱的驾驶室，禁闭的双扇自动开关门在他一走到跟前就咔擦一声分开了。
等…！帕洛斯猛然回神，吓得睁大了眼睛。
他徒劳的伸了伸手，正好跟同样抬头的里面的人打了个照面。
“嗨！”那人热情的向他打招呼。
帕洛斯欲哭无泪，在对方的招手中很不情愿的一步一挪，慢吞吞的走到他跟前。
不是，他根本没想进去啊…
帕洛斯绝望的看着大门一点点合上，心里后悔到简直想把一分钟前的自己拎出来打一顿。
警惕心太低了啊自己…
雷辰被小孩这副浑身上下写满抗拒的样子逗笑了，靠在驾驶台上哈哈哈，恶作剧心理忽然就上来了，想逗逗他：“你很怕我？”
帕洛斯：……
刚开始的时候确实如此，被追杀的恐慌时刻刺激着感官，让他看什么都是一副可怖且扭曲的诡影。
但在这里洗了个澡又饱饱的吃了顿饭，安静舒适的环境让他虽有心戒备，却还是不由自主的放松了神经。
尤其是前不久还被摸头安慰，现在又看到对方在这里毫无气势的乐个不停，与其说是害怕，帕洛斯更多的还是猜忌和一点点不自在——那人刚刚的表现实在是太过委屈和难以置信，就算帕洛斯再怎么早熟，这会也有些尴尬了。
“反正都进来了，别这么拘束嘛，对了，帮个忙，”雷辰坐在椅子上，一把揽过他的肩膀把人整个捞了过来，将屏幕上的图片指给他看，“看到上面的区域了吗，帮我找个人？”
搭在肩膀上的胳膊力气很大，却体贴的控制在不让小孩感到疼痛的程度。
这个人…
帕洛斯眸光闪了闪，仰起头看着地图问道：“黑发蓝眼大约四五岁的小男孩？”
厄流区的风格大同小异，很好认，结合之前听到的讯息，帕洛斯很轻易的知道了对方的目的地。
“是啊，他叫卡米尔，帮我找到他，”那人话音一顿，表情忽然奇怪了起来，“别误会，雇主需要。”
帕洛斯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但他现在其实担心的是另一件事：他的悬赏金额那么高，又跑到厄流区，真的不会一下船就被噶掉吗？
他把这件事跟这人说了，这人一愣，像是恍然大悟：“哦对，你还标着价呢！”
所以你是忘了吗？！帕洛斯感觉自己现在满头黑线。
“放心吧，挂不了多久的。”
这人的反应出乎预料的平淡，仿佛高额的通缉在他这里就跟不值一提的零数一般：“估计现在你那张纸已经被撤下来了，他们很清楚什么更划算。”
帕洛斯愣愣的看着雷辰，心里最后那么一丝害怕也消失了。
果然不是错觉，这个人…根本就是把这些当做了无关痛痒的闹剧罢了。
他们甚至不能威胁引诱他。
他到底是什么人？
“我？”
眼前的少年侧过头看他，墨色的眼睛因为诧异微微睁大。
帕洛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急忙摆手：“不，大人，我并不是…”
“太紧张了帕洛斯，我又不会吃了你。”
那人又笑了起来——帕洛斯发现他真的很爱笑，尤其是在发现自己逐渐放松下来后，他也开始慢慢话多起来。
“我就是一个普通组织里的普通成员啦，如果真要有什么特别的…”他想了想，又开始笑，“那就稍微厉害一点，厉害组织的厉害成员？听起来有些奇怪，而且也没那么特别，还是正常的好。”
真是奇怪的介绍方式…
帕洛斯迟疑的点头，其实没太听懂这是个什么组织，也不清楚对方是什么人。
但他忽然就歇了再深究下去的心思——反正自己已经安全了，而这人…好像也不介意被知道这方面的信息。
问太多会不会引起反感？还是顺其自然吧，好不容易有了个可以栖身的地方，帕洛斯可不想就这么失去。
眼前的人似乎心情很好，戴着耳机轻轻哼起了歌，那首歌的旋律他没听过，但是很轻柔很好听，就像很久之前的生活。
少年低垂着眼，被睫毛阴影遮住的暗色像是波光粼粼的水面，一圈圈的泛着涟漪，搅和的人心痒。
…所以他真的不可以吗？
帕洛斯看着他，脑海里忽然蹦出了这么一个念头。
作者有话说
第124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