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恕罪》言泀

5、第五章

　　年节一过，大启上下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忙。草原上的寒冬已经过去，萧鼎虽死，但镇北军仍驻扎在北境边境线上，萧家军最骁勇的铁骑队没有因为主帅身故而一蹶不振，反而更加凶狠。对于三五不时来骚扰的鞑靼兵回回都下最狠的手，似乎是想借此以慰主帅在天之灵，北境防线因此稳定了不少。

　　早朝上，启帝看着北境传来的军报，只得暂时放下了动萧家亲兵的念头，好好奖赏了一番。不过多下了一个旨意：铁骑队骁勇善战，为镇北军榜样。即日起将铁骑队士兵分散至各个兵营，助全军都能如铁骑队一般变得更加强勇。

　　明眼人都知道，这不过是在变相“拆了”铁骑队罢了。可天子有令，不得不从。

　　圣令一下，还要选一人代帝王去北境慰问镇北军。启帝钦点了盛家盛易钧任钦差代帝王前往北境，不少人都猜测这盛易钧要成为驸马的事是八九不离十了，启帝已经提前开始为女婿铺路了。

　　李曦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皱了皱眉，却没有多说什么。不久便有人来替帝王宣召，李曦跟着去面见了启帝。到御书房的时候，启帝与太子李昭正在对弈，见李曦来了，李昭起身对她行礼，

　　“皇姐。”

　　李曦早就收拾好心情，与往常那般微微对着李昭点点头：“阿弟。”

　　“曦儿来了？来来，陪父皇下棋。”启帝对李曦招了招手。

　　李曦坐到方才李昭的位子上，李昭则坐到了侧边。看了看桌面上的棋局，黑棋明显落于下风，但白棋似乎不急着赢，似在玩弄对手一般形成困兽之势……李曦目光闪了闪，心底冷笑，面上却和煦一片，掩嘴笑道：“真是难为阿昭了，父皇也真是，不给个痛快。”

　　一旁的李昭讪讪：“阿昭棋艺不精，让皇姐见笑了。”

　　李曦笑了笑，抬手从棋篓里捻起一指置于局中，一子落定，黑棋竟有盘活之势。启帝见状大笑，对着李昭道：“多和你皇姐学学，棋局如朝局，你身为太子，脑子得活泛。”

　　“儿臣受教。”李昭应着，藏在宽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

　　棋局继续进行，启帝与李曦时不时聊上几句，李昭在一旁默默听着，偶尔应个声。

　　“过了年，曦儿也该到了议亲的时候了。”

　　来了……

　　李曦心下一沉，面上做出娇羞状：“儿臣还想多陪父皇母后一些时日。”

　　“女子终归是要嫁人的。你有了归宿，朕和你母后也就更放心些。盛家那个小子，朕瞧着对你倒是上心，你觉得如何？”

　　“父皇觉得好，那定是极好的。”李曦声若蝉闻，做出一副小女儿娇羞模样，心底确是愈发寒冷，怕是在她这个好父皇眼里，那盛家嫡子对她如何倒是其次。镇北王一死，朝局动荡，关外异族虎视眈眈，京中四大世族近日来也不太安分，启帝虽有范家在世家中周旋，但仍是不足。如今的大启内外皆忧，盛家三朝元老人脉广泛，若自己与盛家联姻，可解当前困局对帝王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见李曦乖顺，帝王很是满意：“既如此，待盛家小子从北境归来，朕便给你二人赐婚。”

　　“一切全凭父皇做主。但儿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哦？说来听听。”

　　“这次盛公子替父皇去北境犒赏三军，儿臣也想同去，一来儿臣身为帝姬，理当为父皇分忧，若儿臣前去，更能体现父皇对北境军民的重视；二来……”李曦装作一副羞涩模样，“二来，也好先了解盛大公子……”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朕允了。”

　　“多谢父皇。”李曦做出一副喜悦的样子，又看了看棋局，“父皇棋艺精湛，儿臣甘拜下风。”

　　“本就是残局，你能少输这几目已是不易。”启帝心情大好，对一旁侍奉的大太监吩咐道，“高士德，叫人把朕私库里的珍珑棋盘拿出来，给长安宫送过去。”

　　李曦目光一闪，瞬息便稳住了心神，“谢父皇赏赐。”

　　夜晚，长安宫

　　李曦用完晚膳，便有人将白日里帝王赏赐的珍珑棋盘送了过来。李曦伸手触碰白玉制的棋盘，思绪飘回幼时与“那人”对弈的画面。

　　“欸，不下了不下了！曦儿真狡猾，每次都下不过你。”那人将手里的白玉棋子儿往棋盒里一扔。

　　“你呀，棋盘如战场，你这么浮躁，以后怎么跟着王叔打仗呀？”李曦一副老成的样子，配上她那副精致的小脸，让那人有些忍俊不禁。

　　只见那人站起身走到李曦面前，伸手捏起了李曦两边脸颊：“这么可爱的女娃娃怎么老喜欢装出一副大人样子，说话像我父王似的。”

　　李曦挣扎着逃出那人的“魔爪”，双手揉着自己的小脸，恨恨的看着那人说道：“脸都被你揉肿了，要是不好看了嫁不出去怎么办。”

　　那人露出疑惑的神情：“什么是嫁不出去？”

　　李曦换个手叉腰：“就是没人愿意跟我一起过日子了！”

　　那人更加疑惑：“自己一个人不能过日子吗？”

　　李曦扶额，心道这怕不是个傻子？

　　“过日子，像我父皇母后，王叔王婶那样，两个人一起生活。懂了吗？”

　　那人恍然大悟似的“哦”了一声，随即道：“那还不简单！我们俩就能‘过日子’啊，你就嫁给我。”

　　那人笑着，仿佛觉得他为自己解决了一个大“难题”似的洋洋得意，露出一口大白牙晃得李曦有些眼晕，心底却因为他刚刚那句“嫁给我”有些慌乱，闹了个大红脸。她于是站起身重重一跺脚，佯装生气对那人道：“不理你了！”便转身“逃”走。

　　………………

　　“殿下，该就寝了。”

　　绵锦一声轻唤拉回了她的思绪。李曦往窗外看了看，夜已经很深。面前的珍珑棋盘上摆着一局棋，正是白日里同启帝那局的复盘。方才想着“那人”的事，竟是不知不觉将这局棋摆了出来。想到后来……

　　那人隔日便来跟自己道歉，说是当日回去好好请萧鼎给他科普了一下“嫁娶”的含义，她只觉得奇怪，那人竟真不懂这个。殊不知幼时的萧珩连自己的性别观念都有些模糊，因着他的特殊，萧鼎夫妇从教过他这些事，当萧珩对自己爹娘说起感觉自己与别人不同的时候，萧鼎夫妇也只是让他好生藏好自己的小秘密，否则会给家里带来杀身之祸，待他再大一点就会告诉他。

　　“你要是不想嫁给我，那便不嫁了。母妃说’嫁娶‘是人生大事，昨日是我草率了，我向你道歉。”那人如是说。

　　彼时的李曦听了他的话却红了眼掉下了金豆子，心里说不出的委屈。那人见她哭了，手足无措起来，以为是自己说不让她嫁给自己才惹她哭了，赶紧道：“你，你别哭了，你要是愿意，就嫁给我吧。母妃说嫁给谁就要对对方好，我，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你别哭了。”

　　李曦听了他的话，不只是因为羞恼还是别的情绪，真就忘了哭。那人见安慰的话有效，忙补充道：“我，我说真的，你嫁我，我会对你好的。像我父王对我母妃那样。”

　　李曦心里慌乱，又“跑”了……

　　“啪嗒”一滴泪落在了棋盘上，李曦回过神，葱白玉般的指尖揩去眼中的泪水，“你这个骗子！”低声恨恨的呢喃了一句，从棋盒中捻起一枚黑子放置在棋盘上，站起身向床榻走去。

　　棋盘上的局势因着最后落下的那一子风云变幻……

　　十日后，公主仪仗和钦差带着的帝王赏赐出了京城，向北境而去。

　　东宫，琉璃瓦的重檐屋顶，朱漆门，大理石台基……仅次于帝王寝宫的奢华。

　　某处殿内，刚去送行回来的李昭还穿着太子皮弁坐在首位。

　　“路上的人都安排好了吗？”

　　“殿下放心，盛易钧这一离开，便再无可能返回长安。”

　　“嗯，做的漂亮些。待公主回来，你便是最佳的驸马人选。”

　　“承安多谢殿下抬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