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剑》逗江

5、第五章 萧家

　　虽然对红柳的功夫十分信任，但出门在外，相依为命的几个人只有在一起才最安心。所以晏儿等了一会儿没见着她回来，便喊了敬堂一块来找。
　　红柳一路落荒而逃，正撞上来等不及要去寻她的敬堂和晏儿。敬堂的轻功过不了河，红柳和他一起绕路连飞带跑到了这里。
　　刚进屋，他俩异口同声问道：
　　“小姐你没事吧？”
　　“姑姑你没事吧？”
　　不怪他们惊讶，任谁看到红柳这副又湿又泥，头发半散，还红着脸的模样，都会惊叹地问这么一句，尤其是这几年跟着她的人都知道，现在的红柳除了生病发烧，红脸这种小女儿姿态早已她身上销声匿迹。
　　不待红柳还回答，晏儿已经在她周身仔细检查了一遍，还搭了脉，确认只是脉搏比寻常跳的快些，并无大碍，才放下心来。
　　“没事。”红柳收回手，这才一句简单话宽了他们的心。
　　到底是敬堂见多识广，老道些：“姑姑，你真的是去救人吗？莫不是被哪个登徒子轻薄了？”
　　晏儿一记白眼翻上了天：“说来还是跟着小姐的日子太短，对我们小姐了解太少。想当年有个小王爷要调戏我家小姐，手刚伸上来，只听连着五声“卡卡卡卡卡”，等到他反应过来嗷嗷嗷叫的时候，再是一声卡。”
　　“嘶……”想想都疼，敬堂听着脸都扭曲了。
　　“从此以后，再有人敢对小姐心存恶意，就会有人摆个六字提醒他们。”
　　“别胡吹了，深更半夜的，还不回去睡觉。”红柳下了逐客令，“晏儿，让小二准备洗澡水。”
　　贴心的晏儿拉着敬堂出去，敬堂不死心，到了门口还转过头来，十分促狭地问道：“姑姑，为什么你救人救得这么狼狈？”
　　“你从空中接个一百五十斤的胖子试试？”不识好人心的女人就该是个大胖子，红柳在心中恶狠狠地计较了一番。
　　“听晏儿说，那姑娘舞姿轻盈，没想到竟是个一百五十斤的大胖子，了不得！”
　　“再不滚，你这个月的月钱……”
　　“我滚！”声音还在，人已经出去，门关上了。
　　他们走后，红柳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又串了一遍，依然不能断定那一男一女是不是赵荣英的人，有意在她面前做戏。回想俩人的一言一行，都不像是会听命于人的人。也许真是一场意外，是她自己多心了。
　　再想那登徒子……不，红柳立马摇头打断自己的思路，那人不是登徒子，她也没有被轻薄。不过是人在江湖打打杀杀惯了，突然在月下看见一斯文俊美的男子，被惊艳到了而已，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仅此而已。对，就是这样。
　　红柳如是说服了自己，便将刚才的一切抛诸脑后，安安心心继续睡觉。她这人这点特别好，一切事情盘条理顺合理化后，就能做到该吃吃该睡睡。
　　在小镇上又休整了一日，终于到了初十，一行人早早已整装待发，奔波了两月有余，可算是到了交镖拿银子的时候了。见大家都是“马上就有钱数”的样子，红柳不敢把自己左眼一直跳的事情告诉任何一个人，何必让乱跳的眼皮坏了他们的兴致。
　　一行人齐齐整整开开心心进了珠宁城。
　　跨过城门入了城，从京都来的人都免不得要张大嘴巴感叹一句，不愧是大邺最富裕的城市，繁华热闹，街市建筑，百姓穿戴，哪样都不比安阳差。
　　更新奇的是，每家每户，店铺门前，摊贩招牌上，皆挂着红艳艳的大灯笼，一派喜气的气象，若不是走镖这行对日子特别看中谨慎，怕是真的以为要过年了。
　　好奇心作祟的敬堂要找人打听，被急着交差的红柳揪着耳朵拎回大道上：“贪玩也分时候，正事要紧。”
　　萧家是珠宁的第一大户，随便在路上找个人来问，他们都能指出萧府的路怎么走。
　　眼看着萧府的石狮子就在不远处，这趟镖离终点只有百十来步的距离，红柳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除了那天遇到的雷雨天气，这一路上还真是顺利。
　　赵荣英因为得到了徐子由而转了性？可怜她给她送银子花？
　　红柳在心里猛地摇头，她不信。
　　“姑姑，我肚子突然痛的很，需要上茅房，你们先走，别因为我误了时辰！”敬堂捂着肚子，一副马上就憋不住的表情，不待红柳答应，他便急匆匆地跑掉了。
　　一身白衣赶着找茅房的样子实在有些难看，红柳挥挥手，便没管他往哪里去了。
　　到了萧府门前，才发现这府门远比在远处看到的要气派，约有三尺多宽，两头石狮子中间有十几级的台阶，台阶上下直至里面都站满了人。这些人跟他们一样，也带着大箱子，唯一不同的是，人家的箱子上都贴着红纸。
　　敬堂不在，探路这事就得红柳亲自出马了。在人群中搜索了一遍，她选择了一位头发看起来十分和蔼的老爷爷搭讪：“这位老伯，请问你们这是？”
　　老伯抬起头来，仅有两道鱼尾纹称得上是皱纹的脸瞬间拧起了一个“川”字：“穿凤冠霞帔的不一定是新娘子，满头白发的也不一定就是老伯伯。”
　　“对不起，老……”红柳尴尬地笑了笑，“小老哥。”
　　“没关系，老姑娘。”
　　“……”
　　红柳再次尴尬地笑了笑，心想这男人的心胸大概跟针眼差不多，这么睚眦必报的。小老哥见她没有继续问下去，一时无聊，竟主动跟她攀谈起来。
　　“能做镖师的姑娘，肯定有不小的本事。你也是来给萧府送贺礼的吗？”
　　“大约是的。”箱子被封条封住，他们只负责送货，并不知道箱子里有什么东西。既然要求在今日送到，那极有可能是贺礼了。
　　“萧家的生意和门人遍布四海八域，这次又是萧家近二十年以来最大的喜事，我们这些受过他家恩惠的都要表一表心意，何况是那些诸多方面需要仰仗萧家的人，自然不会错过这个表忠心攀关系的机会。”
　　“一家结亲，全城同庆，当真是家大业大的萧家才有的排面。”另一个站久了很无聊的真老伯主动加入了他们，“小姑娘，你知道你后面这四个大箱子是送给谁的吗？”
　　有些镖主要求把镖送到指定的地方交给指定的人，而有些要求在指定的时间送到指定的地方即可。红柳身后的四个大箱子则属于后者。她摇了摇头。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安阳。”
　　“今日是萧太君的外孙闻远公子娶亲的日子，想必是萧家远在京都的亲朋故旧托你们来送的礼。”
　　见这里里外外扎堆的人和大箱的贺礼，场面倒也不比王公贵族的门庭差。红柳见过了朝堂之上的起起落落，生生死死，不由得在心里感叹，这番家业打下时不易，要守住也是极难。
　　“唉。”这老伯说话一股子吊人胃口的做派，先是叹了口气，才将萧家三辈人的故事娓娓道来，“说起这位萧家的陈年旧事，那就说来话长了……”
　　原来这萧太君并非本地人，母家姓江，饥荒逃难时要饭要到了珠宁，被当时的萧家公子萧慎所救。俩人如何相处相知不为外人所知，总之结局就是萧家公子与彼时的逃难女子江氏相爱了，决定携手一生。
　　富家公子看上穷人家的姑娘倒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奇就奇在这江氏已嫁为人妇，逃难的路上死了丈夫，带着两岁的女儿到了珠宁。萧慎不顾父母长辈的反对，毅然娶了生过一女的江氏。这江氏还算争气，一年后为诞下一名男婴，取名萧岩，继上了萧家几代单传的香火。
　　原以为母凭子贵，江氏就此能过上举案齐眉的好日子，谁知天有不测风云，萧慎突患重疾，三天后就撒手人寰了，留下孤儿寡母在人世间风雨飘摇。
　　青年丧夫虽然十分可怜，但连着发生两次，这“克夫”的罪名想不坐实都难。奈何艰难的事情还在后面，萧家失去顶梁柱，很多生意难以为继，亲戚欺辱，工人闹事，所有人都看准了这逃荒来的乡下寡妇好欺负。
　　江氏偏偏争气得很，靠着一股子的泼辣劲和雷霆手段，一年时间便把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事跟人全给收拾了，而且生意也越做越大。一双儿终于长大成人。
　　“萧家女儿叫什么？”
　　“你为何想知道她女儿叫什么？”
　　“不是我想知道她女儿叫什么，而是老伯你讲故事好不公平，萧家太爷和萧家老爷都有名有姓，怎么到了萧太君和萧家小姐就没名字了？”
　　“不是小老儿有意偏颇，而是小老儿确实不知道萧家小姐的闺名。”
　　“啧啧啧。”假老伯听到这里，突然发出惊叹的声音，“听说老太君的一双儿女生就一副好容貌，男比潘安，女赛貂蝉。”
　　“看看如今两位公子的风姿，便知传言不假。”真老伯摸着胡子，脸露得意，这莫名的成就感不知从何而来。
　　红柳不由得又笑了，微微摇头。为了使故事传奇有趣，故事里的坏人大多比现实中要坏的多恶的多，而好人也要完美才有意思，美貌与智慧并存才是最佳。
　　“姑娘不信？”真老伯看出来了。
　　红柳不好直接承认，拂了长者的面子，笑着问道：“这姐弟俩为人如何？”
　　“公子温润如玉，小姐秀外慧中。”
　　果然！
　　既然老伯伯有心说故事，那中间肯定还有许多曲折，红柳觉得排队干等着无聊，索性一问到底：“后来呢？”
　　“唉！”老者叹了口气，“萧公子的痴情本性大抵是随了萧老太爷，如玉一般的人物，竟然钟情于……一个唱曲儿的。”
　　“又是个没名字的？”
　　“哼！她有名字，但小老儿不会说，免得脏了小老儿的嘴。”
　　这话红柳就不爱听了，正要拿话堵这迂腐的老伯，这时，一个着锦绣蓝袍的男人从台阶上直奔到红柳身边，着急忙慌地问道：“您怎么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