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段民国往事》沐林森

3、泫然欲泣的女人

　　戏开锣后，大人们的注意力就都集中在戏台上了，居然连陆国远也有模有样的用手弹着鼓点。乐正诺就惨了，伸着耳朵努力半天一句没听懂，就觉得敲锣打鼓吵的眼冒金星。“馨姐姐，我想出去透透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先中场休息一下再说吧！“去吧！”戚莹馨叫过随身的丫鬟带她出去。
　　“小姐，你不去盥洗室吗？”丫鬟本以为她要去厕所，谁知她只是在走廊里瞎溜达。“我不去，你想去吗？”几个丫鬟里只有她最急切的陪她出来。“我——。”她是想去。“你去吧，我就在这里不乱跑。”反正周围有站岗的，没人敢来拐带她。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小丫鬟急匆匆的跑了。
　　在楼梯上蹦蹦跳跳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就踩着木质廊围的间隙，爬在扶手上四处看。这个方向正好能看到对面的雅座，那里不知什么时候也布上了岗，拿枪的比他们这边还多。
　　戚玉洁挽着陆国承的胳膊，整个人都依偎在他的怀里。虽然他把心思全放在戏台上了，可她依然觉得温馨甜蜜。台上已经是四面楚歌，台下陆国承也隐约的感到气氛冷凝。不露痕迹的四下扫视，他看到一双带着指责和不满的水灵大眼。看他发现她，理直气壮的皱皱鼻子。挥手叫过副官，他低语几句。
　　“乐正小姐，军长叫你过去。”李副官绕到这边来，也顺便问清上场门官座的客人是谁。“好吧！”她跳下来，让他牵着戴蕾丝手套的小手走向对面。
　　“军长，乐正小姐来了。”李副官带她进了包厢。听到小姐两个字，戚玉洁惊讶的转过头。
　　乐正诺看向陆国承嘀咕了一句他听不懂的话。“你说什么？”他皱眉问，她说的好像是德语。“问候您，请问找我来有什么事吗？”那位漂亮清纯的少女一直在打量她，她也不客气的看过去。
　　戚玉洁本来紧张的表情，在看到她是个小娃娃后松弛下来。
　　“谁带你来的？”陆国承问她。“馨姐姐，还有陆国远。是一个说话怪怪的戚夫人请我们来的。”她乖巧的据实以告，戚夫人说话确实阴阳怪气的。
　　这么明朗甜美的笑容，让他几乎产生错觉，刚才那冷冰冰的目光是来自于她那双黑白分明的明眸吗？
　　“子勋，这小女孩真可爱，是谁呀？”戚玉洁的嗓音别提多清脆柔美了。
　　“你好，我叫乐正诺。谢谢你的赞美。那么请问，你是哪一位？”没等陆国承介绍，她先开口又答又问。
　　正这时候，对面负责警戒的营长和那个小丫鬟一起过来。“报告军长，少夫人让把乐正小姐领回去。”营长立正敬礼。
　　“走吧！我送你过去。”陆国承起身牵过她的小手。
　　“她也要去吗？”她看向跟着站起来的戚玉洁。看似无心的询问，却让她处在了尴尬的境地。
　　“没什么事的话，你就先回去吧！”陆国承对她说道。
　　“好。”一层水雾立刻蒙上美目，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泫然欲泣了。
　　就在她要梨花带泪之前，乐正诺拽了拽陆国承的衣襟，提醒他快点走。“馨姐姐会不会着急了？”再不走，她真的哭出来可怎么办？
　　“那你还出来乱跑。”陆国承领着她边走边说。
　　“我听不懂他们唱的是什么，连长什么样子都看不清。”京剧一定要把脸图抹的认不出本人吗？
　　“听的多了，你就能明白了。”戏曲的奥妙不是朝夕就能参透的，久了才能品出其中的韵味。
　　“是吗？”她有点怀疑的问。
　　陆国承没有给她答复，因为他们已经走到门口了。“难得褚夫人盛情，莹馨可是有日子没出府转转了。”他笑着步进雅间。
　　“呦！这可真是怎么说的，陆军长也来看戏吗？”褚夫人很夸张的惊呼。所有人，包括戚莹馨全站起来迎接他。
　　“你快坐。”他忙上前扶妻子坐回椅子上，自己也坐到她身边。
　　“小诺，你怎么碰上大哥的？”陆国远拉着乐正诺坐下。
　　“是啊！陆军长是独自前来，还是有人相陪啊？还偏巧就让这小丫头碰上了。”褚夫人的兴致早从戏台上转到眼前，这边的可比那边的精彩多了。
　　这女人笑起来好难看，乐正诺偷偷皱眉。“我在外边的时候，看见陆军长，觉得他自己挺寂寞的，就叫他一起来这里了。”她睁着一双无邪的大眼睛瞎掰。
　　不知怎的，戚莹馨听完她拙略的谎话竟柔婉的笑了。“小诺，别叫陆军长。叫国承哥哥，子勋哥哥都可以。”她轻轻的把玩她的小抓髻。
　　“陆军长还真有雅兴，宁可自己来看戏，也不叫上少夫人。”偏偏就有那不识趣的人，还不依不饶的咋呼。
　　“我哪有褚夫人的面子大，莹馨这么重的身子，可不是随便能出来的。”看在她丈夫的面子上，陆国承没把话说的太直白。这褚夫人摆明了是算计好的，故意让他们碰上，就不知戚玉洁是否也知情。想到这儿，他差点压不住火气。莹馨有孕在身，这么做未免太过分了。
　　“您还真是心疼夫人啊！”褚夫人难掩失望的瞪了眼乐正诺，本来可以看出好戏，又可以卖个人情给戚玉洁，全让这小死丫头给搅和了。
　　“陆国远，我饿了。还有多久能完呀？”乐正诺不耐烦的问。
　　“快了，你先吃点心垫垫。”看她皱眉，陆国远赶快把点心干果往她跟前拢。
　　“既然出来了，就吃完午饭再回去吧！”陆国承温柔的对妻子道。
　　“那就去沙利尔饭店，咱们府里还就没有西餐师傅。”也该带乐正诺去吃顿西餐了，她虽然不挑食，可老吃北方菜也腻了。
　　“褚夫人也一起去吧？”陆国承客气的问道。
　　“我对那不中不洋的东西可没什么兴趣，就不跟着凑热闹了。”说话的同时，还扫了眼乐正诺。这小杂毛，牙还没长全，倒先把心眼长全了。
　　别以为没看见她在瞪人，乐正诺脸上笑着，心里直扮鬼脸。肚子饿的什么都懒的理了，只想着待会儿能不能喝到奶油蘑菇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