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悠悠》迟丽

21、第五章 识谱

　　虽然只是付家小女儿十八岁生日会，但付府贵宾云集，大概在这个年月里喜庆的日子越来越少，但凡能赶上一个就谁都不想错过。几家欢乐几家愁，这样热闹的场面国民党内部调查组是极不愿意看到的。正日子这一天，付府多了好几道门卫，密切注视着进进出出的所有人，如果发现可疑之处可随时例行检查。虽说如此，但来来往往的不是高官就是名流，着实令特务们头疼。
　　艾瑞克和杜筱郁两个生面孔，一出现就遭到了盘查，直到递出请柬对方才肯作罢。大厅里歌舞升平，觥筹交错。九点的钟声响起，付小姐穿着银白礼服在音乐声中缓缓走下楼梯，胸前坠着的正是那朵剔透的玉兰花。唱生日歌、许愿、切蛋糕……终于舞会开始了。艾瑞克和杜筱郁趁付家三口在一起的时候，走上前去打招呼。付夫人一见是拍卖会上的两个人，拉着女儿笑道：“兰儿，快来认识一下，你的这朵多玉兰花可是妈妈从人家手里硬抢过来的。”付兰儿听如此说便俏皮地歪着头端详杜筱郁，又转向母亲银铃般笑道：“妈，倒是她比我配这朵花喽。”笑声传染给了每一个人，杜筱郁仿佛看到自己曾经的样子。付夫人回身向付云介绍道：“这二位就是我和你提起过的，在拍卖会上认识的。”杜筱郁点头致意，艾瑞克见付云伸手忙迎上去与之握手。两手相握的瞬间，付云脸色稍稍一变又马上恢复了。付云看着艾瑞克，忽然想起一个人来，问道：“尊父是……”艾瑞克不解何意，只说道：“家父现在香港。”
　　那边，杜筱郁送付兰儿一方绣帕，帕子左下角是杜筱郁亲手用苏绣刺的一朵兰花，含苞待放。付兰儿喜欢得不得了，见父亲盘问艾瑞克，说道：“爸，你干嘛呢，登记户籍呀？看郁姐姐送我的绣帕。”付兰儿竟直管杜筱郁叫郁姐姐。说话间拿眼睛瞥着艾瑞克，艾瑞克忙躲开突如其来的眼光。付兰儿又拉着杜筱郁问道：“郁姐姐你会弹琴吗？”杜筱郁分明看见付兰儿对艾瑞克那似不经意的眼神，一个念头闪过，竟觉得这两个人般配地很。出神间，艾瑞克投来一个深深的目光，杜筱郁忙转向付兰儿答道：“懂一点。”付兰儿笑道：“懂一点就是会喽，家里刚买了架钢琴你来教我弹琴吧？”付夫人拉着女儿说道：“你这个疯丫头，人家是来南京办事的，哪有时间陪你玩。”杜筱郁见付兰儿着实天真可爱而且又多一个接近付云的门路，笑道：“没关系的，有空了我一定来。”付兰儿朝妈妈一仰头，笑道：“看，郁姐姐都答应。”又一转头说道：“艾瑞克，你也要来哟。”这一句太突然，除了付兰儿，几个人都有些尴尬。付兰儿并不在意，向父亲说道：“爹，你这是干嘛呀，紧握着拳头。”付云右手紧握，笑道：“十八了，还是这么人来疯。”向艾瑞克说道：“咱们说话去。”
　　杜筱郁也不知道艾瑞克塞进付云手里的是什么，但隐隐感觉得到事情正在朝预期的方向发展。那边就交给艾瑞克吧，眼前的这个付兰儿一时消停劲都没有，但也活泼地可爱。拉着杜筱郁离了大厅进了琴室，果然让她教起琴来。杜筱郁见一切进展顺利，心下轻松了许多。好多年没碰琴了，最后一次弹的好像是舒伯特的《匈牙利嬉游曲》，在小书房里和于文泽四手联弹，一个个音符如今仿佛直接敲打在杜筱郁的心上。
　　门开了还没见人便听见付夫人的声音：“你们小姐俩躲这来了。”杜筱郁心下叹道付兰儿的性格还真是一脉传承来的，起身笑道：“这不，兰儿和我弹琴呢。”付夫人拉着女儿笑道：“她呀，她哪会弹琴，每天叮叮咚咚的把这院子里的鸟雀都惊跑了。杜小姐要是能教会了她，我们全家都感恩戴德呀。”说完哈哈一下，付兰儿脱开母亲的手，撅嘴道：“不带你这样说亲女儿的。”付夫人向杜筱郁说道：“叫你见笑了，以前给兰儿找了几位师傅，都不合她的脾气。虽不是什么正经事，但杜小姐若是有时间不妨常来坐坐。”说着竟递给杜筱郁一本琴谱，杜筱郁不解只得接过，随手翻了几页十分奇怪，这本书中虽画着五线谱，但音节音调完全不入声律，是不成曲的。
　　杜筱郁望了付夫人一眼，说道：“琴谱我收下了，教琴我不敢当，得空了必来陪陪我这位兰儿妹妹，只是今天时候不早了。”付兰儿拉着杜筱郁说道：“郁姐姐，走，我带你找我爸他们。”说着扯着杜筱郁便要出门，杜筱郁连忙向付夫人道别。拐过琴室，迎面碰见了付云和艾瑞克，付兰儿向父亲说道：“你们也太能聊了，看郁姐姐已经答应来教我弹琴了。”说着指了指杜筱郁手里的琴谱。付云点点头，笑道：“如此说，还真得谢谢杜小姐喽。”
　　艾瑞克和杜筱郁向付家父女道别，付云向女儿说道：“你不去送送你老师？”付兰儿正想着呢，见父亲提出忙应道：“好好好，当然要送。”付兰儿挽着杜筱郁有说有笑，仍旧时不时给艾瑞克一个别样的眼神。
　　行至门口却被一人拦住例行检查，便要杜筱郁手中的琴谱查看。付兰儿杏眼圆睁，喝道：“你们也太过分了，连我都不认识了？这两位是我的朋友，不必查了。”那人忙作揖陪笑道：“付小姐，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您别见怪。”那人哪里把这个小丫头放在眼里，执意要搜。正纠缠不清之时，一个声音传来：“等一下，连我一起搜查。”
　　几个人循声望去，待那人走近，付兰儿先喊了一声：“汪小叔！”艾瑞克一愣，杜筱郁脱口而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