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落》落绎

2、二记 迷途

　　叶云辰早上是被一连串的信息提示音给炸醒的，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叮铃铃的响了十几分钟。
　　从床上直愣愣的爬起来，闭着眼瞎摸了半分钟，才把手机掏出来。
　　一打开，各种zk高层的信息铺天盖地的发来，下放标红的99+很是醒目。
　　这种反人类的奇特现象直接把叶云辰的困意给吓没了。
　　这tm就是zk总部被炸了，那群老东西也不见得有这么急啊！
　　叶云辰扫了一眼给他发消息的，有混的熟的，也有压根没见过面，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反正只要是zk里面管事的人，几乎都发了条信息。
　　随便找了个认识的人，点开，便是一串十分官方的话。
　　“叶总指挥官，我们于今天早上6点25分召开紧急会议，现将会议结果汇报给您。
　　经高层会议通过，现将异落者，代号“绮”由B类转为A类。
　　A类异落者对社会造成的危害更为严重，还望您尽快处理，选择合适的猎异师对其进行歼灭。”
　　一串官话说完，倒是还有一句不那么正经的。
　　“我觉得，就那个什么两年前来的姓王的小姑娘不错，要不就她吧。”
　　叶云辰看完这段话，笑的又倒回床上。
　　什么两年前来的姓王的小姑娘？两年前的来zk的人他记得清清楚楚，除了一个苏九痕，就没别女的。
　　他这人虽然平时做事不怎么行，没少被佐轲嘲笑，但是记人记事这一方面，绝对没人挑他的毛病。
　　又陆陆续续看了几个，发现大致的内容都一样，一套官话，后面再接一句不那么正经的举荐，让他看的笑了半天。
　　但是每一个人的举荐或直白或隐晦，却都含沙射影的指向同一个人——苏九痕。
　　叶云辰低声骂了句，有些好笑的继续翻看着。
　　他们这些人是tm提前串通好的吧，6点25开的会，6点半就发来了这么一大串信息，这tm一个会就开了5分钟不到，能开出个屁啊？
　　翻着翻着，就见一个特殊的提示音响起，米瑞的信息飘在悬浮窗口，叶云辰下意识的就点了上去。
　　没有一大串的官话，有的就只是四个字：看下邮箱。
　　搞什么呢？
　　叶云辰随口嘟囔了一句，抓了抓有些凌乱的头发，起身去了书房。
　　“邮箱……找到了，刚刚发的。”
　　叶云辰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打开邮件看了起来。
　　这前面的一段话，怎么这么眼熟……我TM！
　　叶云辰气的有些想笑，这一个两个的玩他有意思吗？
　　“不是，这米瑞一句话发三遍……算了算了。”
　　他现在已经不想再吐槽什么了，这米瑞一个人抽风也就算了，怎么这全zk的人都跟抽风了一样，这异落者的能力难不成已经变成了传播新型降智病毒了吗？
　　就算他叶云辰心思再单纯，也不得不怀疑起来。
　　这异落者的能力tm的再牛逼，也不至于整个zk上下大清早的都要发个消息给他吧。
　　叶云辰内心极其复杂的打开视频，三分钟过后，脸色渐渐变的凝重起来。
　　确实很严重，但是比这个性质还要恶劣，危害性更大的他又不是没见过，当时也没见那群人这么大动干戈。
　　这种情况，就好像是有组织有目的的计划好，要他去做什么一样。
　　但他这智商顶多也就想到这了，再想下去，估计他脑壳就炸了。
　　算了，早找晚找都要找，早解决早完事。
　　叶云辰整个人往椅子上一瘫，长叹了口气。
　　烦死了！
　　一想到又要找人，他脑子里就只剩下那个两年前来的姓王，姓赵，姓什么的都有，但就是不姓苏的苏九痕了。
　　叶云辰随手抹了把脸，转而又坐了起来。
　　算了，就她了。
　　不就是几句话吗，我就不信我这次还说不上来。
　　但要是到时候她人不干那就不关他的事了，大不了之后说明一下，再找别人呗。
　　想罢，又把米瑞发来的邮件反复看了几遍，在觉得自己又行了之后，这才底气十足的按下了那一串编号，准备连个视频，却发现他脸没洗，衣服没换的，又硬生生的给切断了。
　　十分钟后，叶云辰自信满满的连接了视频，深吸一口气，内心底气十足的立着flag。
　　这，次，一，定，能说清楚！
　　*
　　苏九痕动了动鼠标，点上了“接通”后，方才那张略微有些笑意的脸也随即变回了平时那个没什么温度的表情。。
　　她眉眼间与生俱来的凌厉感让她笑起来看不出有多高兴，不笑起来，看起来就像是要杀人。
　　所以，叶云辰在看到苏九痕那张冷冰冰的近乎要给人送葬的脸之后，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不，他觉得他不行……
　　“那个，之前……米瑞一直在追查的异落者……代号‘绮’的那个……你知道……吧？”
　　叶云辰支支吾吾了半天，才磕磕巴巴的勉强把刚刚在脑中过了好几遍的话说出来，中间不知道略过了多少句话。
　　自从他第一次和苏九痕描述任务信息，结果说了半天也没说到点上，直接被人家一句“逻辑理好了再来”怼了回去，断了通话，直接当场给他整懵了，之后呢，他就在想，为什么明明平时和人交流时丝毫没有障碍的他，一遇上苏九痕，就半天放不出一个屁来。
　　他觉得自己说话没毛病，但也不能说是人苏九痕有毛病啊！
　　人家一个女孩子……还是个高中生……
　　这么一想，叶云辰突然意识到，整个zk总部，归他管的，就苏九痕一个女的，在她之前，天天面对的都是一些特种部队里转来的汉子，那一身肌肉练的，估计一拳就能把他撂的直接去见马克思……
　　难得有了一个女孩子，他本来都没指望要给她派任务，还是佐轲强烈要求他，他才去干的，可谁知道……他一个小紧张，直接就困扰了他两年……
　　靠！
　　他承认苏九痕性格是冷淡了点，但那也不至于晚上做梦都会被她的一张送葬脸给吓醒吧……简直都快成了心理阴影了……
　　要是佐轲知道他堂堂zk总指挥官竟然怕一个还是高中生的下属，估计要嘲笑他一年。
　　苏九痕在听到叶云辰还是那种支支吾吾的说话方式时，内心深处不觉想翻个白眼。
　　都两年了，说一下停一下的毛病是改不了了是吧？
　　但是介于米瑞之前的请求，她还是不冷不淡的“嗯”了一声。
　　叶云辰愣了两秒，他都已经做好了被苏九痕骂两句，然后挂断通话的准备了，结果……
　　结果你就给我“嗯”了一声？不是，你这样很浪费我感情哎，你怎么可能不按正常流程走？
　　不对……我tm我这什么毛病，被人骂很爽？靠！
　　叶云辰嘴上虽然没话说，但是内心戏倒是不少。
　　“就是……祂现在……呃……问题变得更严重了……然后就是……”
　　算了，他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说下去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
　　“那个，你等一下，我发个邮件给你。”
　　竟然不知道怎么去描述，这不是有现成的嘛！发过去，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多省事。
　　找到米瑞的邮件，点击发送，好了！
　　叶云辰头一回觉得自己怎么就这么机智。
　　这招就叫做借花献佛……不对，借刀杀人……不是……草船借箭？什么玩意啊……
　　想了一圈下来，越想越不对劲。
　　算了，就他那刚回国两年半的语文水平，能想出这么些个成语那都是天赋异禀了。
　　苏九痕看着邮箱里发来的一封内容一模一样的邮件，内心深处又不禁想翻个白眼。
　　倒是亏他想的出来。
　　不过也算是有点进步，知道捡现成的了。
　　反正任务她是肯定会接的，现在也不过就走个流程，陪他玩玩。
　　耐着性子又把邮件看了一遍，关闭邮箱后，语气极其平淡的说了一句：“嗯，知道了。”
　　没了？你就没点表示？
　　叶云辰内心无语了半秒，怎么说呢，他现在的心情很复杂，复杂到……
　　看着在他面前几乎从未变过的冰山脸，他突然想打人了……
　　可是，zk里面，又好像……谁也打不过。
　　苏九痕手撑着头，余光瞥了眼叶云辰，等着某人开口求她接这个任务。
　　两边都没人说话，空气就这样安静了一分多钟。
　　苏九痕无奈的轻叹了口气，她懒的再演下去了，便干脆直接快进到结局。
　　“任务我接了，这星期还要上学，你先让米瑞继续盯着，等国庆到了，我再处理。”
　　语气上面还是清冷的没什么温度，但是说话的字数和内容却让叶云辰怔愣了两秒。
　　不是，她竟然能一次性说那么多话？……她刚才是不是答应了……这方法这么好用的吗？
　　回过神时，赶忙答道。
　　“行，我待会去安排。”
　　“嗯，那就这样，有事再联系。”
　　苏九痕想着她都这么说了，这次通话应该也就结束了，便左手正了正耳钉，等着对面挂断。
　　但是对面完全没有get到她的意思，就只是坐着，一动不动的看着苏九痕。
　　我脸上是有字吗？一直盯着看？
　　苏九痕嘴角微抽，又等了三十秒，结果对面还是没反应。
　　算了！
　　本来还想顾着他总指挥的面子，让他先挂，可是她没想到的是，这人就还非得跟她对着干。
　　起身，直接挂断通话，关了电脑，径直走出书房。
　　还在等苏九痕继续说着什么的叶云辰一脸懵逼的看了看电脑，连接界面已经自动退出。
　　不是，这就没了？今天这也太顺利了吧。
　　如果就这也能算顺利的话，估计苏九痕都要被气笑了。
　　频道不同，怎么交流？
　　这应该是她迄今为止想到的最难的问题了。
　　真不知道叶云辰当初是怎么进zk的，除了一张脸好看之外，她印象里就说不出他的第二个优点。
　　可能佐轲他就是看的脸选的人呢？也不是不可能……
　　苏九痕回到卧室，从柜子里面的一个暗格里找出了一个小型保险箱。
　　她已经有一两个月都没有接新任务了，要不是早上做梦梦见了那些匕首之类的小玩意，她都快忘了还有这东西了。
　　苏九痕有些想笑，本来记忆力近乎过目不忘她，怎么现在连保险箱在哪都能忘？
　　按开箱子上的开关，打开，扫了眼里面的东西。
　　那把匕首好像不见了……
　　其他的，丢了一套绳索，一把军用短刀，那把手枪应该不在这个箱子了。
　　不过可能也丢了吧。
　　苏九痕也懒的去书房里，把书架移开，进密室里一个一个找了，反正是zk专供的枪，到时候报备一下吧。
　　型号……接近于军用的□□，但是应该是改装过的。
　　算了。
　　她只是去案发现场看看情况，又不是上战场……
　　苏九痕重新在箱子里翻出一把伸缩匕首，别在腰上，又找了副手套，装在外套口袋里，再拿了有些零零散散的小物件，想着差不多了，就起身下了楼。
　　客厅的挂钟这时刚刚转过7点，苏九痕估摸着时间，觉得8点钟之前应该能回来。
　　张婶这会已经出门买菜去了，苏九痕便随手留了张字条，写到：有事，出去一趟。
　　其实她大可不必留的，只是出于礼貌和习惯，出门前得先和家里人知会一声。
　　将字条放在桌子上之后，她便出门了。
　　九月末的气温，即便是太阳出来了也依旧不是那么的温暖，一丝丝的凉意弥漫在空气中，混着绵薄的日光，包裹住在外的每一个人和物。
　　一阵风吹来，能让人觉得，这阳光都是冷的。
　　苏九痕顺手将外套拉链拉到了顶，走到一个路口，低头在某打车软件上叫了辆出租车。
　　出租车离她不远，一分多钟就到了。
　　“去云杉教堂？”
　　司机看着手机上的信息，又确认了一遍。
　　“嗯。”
　　“小姑娘还信教啊？”
　　“没有。”
　　苏九痕不冷不热的回答着。
　　司机发动车子，掉了个头，准备出发。
　　“那你去干啥？”
　　这大叔好烦……
　　这人看着也有三四十岁的样子了，叫大叔也没什么问题吧……
　　苏九痕无语了半秒，语气毫无温度的回答道。
　　“去玩……”
　　“哦。”
　　司机大叔消停了一秒，又顺着并不怎么存在的话题说了下去。
　　“那你有没有去过阅江楼？我儿子在南京上学，他说那里挺好玩的，是个古代建筑，你有没有去过？”
　　“没有。”
　　苏九痕一口否认，再说，阅江楼它2001年才建成的，顶多算个仿古建筑。
　　司机大叔被她过于干脆的回答搞的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空气安静了半分钟，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开口道。
　　“那你有空要不要去看看？我儿子发给我了几张照片，还挺漂亮的。”
　　“我也知道一个地方挺不错的，叫什么……”
　　苏九痕没再回答，默默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想着查一下云杉教堂的资料。
　　云杉教堂(原隆德大教堂)：1862年由英国传教士开始修建，1895年竣工，1988年由曲江市政府修缮，改造，并在教堂四周人工种植了大量云杉树，因此更名为云杉教堂……
　　“叫什么共寮湾……记不太清楚了……”
　　那明明叫巽寮湾……
　　苏九痕分神听了下他要说什么，听完，无语了半秒，极其敷衍的“嗯”了一声。
　　低头，继续看资料。
　　云杉教堂原位于曲江市中心，后经搬迁，转到城郊地区。云杉教堂以哥特式建筑风格为主，塔尖高耸，直指云霄，教堂内的彩绘玻璃描绘着《圣经》中的故事，阳光照下来时流光溢彩，气势恢宏……
　　“小姑娘，你今年多大了？”
　　司机大叔见这个话题聊不下去了，转而又换了一个。
　　“17。”
　　大叔你话怎么就那么多……
　　苏九痕不禁想翻个白眼……
　　“啧，上高中了吧？”
　　“嗯，高二。”
　　苏九痕继续低头看着手机，只是下一秒司机大叔的问题又冒了出来。
　　“成绩应该还不错吧？”
　　“嗯。”
　　“像你这样的，学习肯定行。”
　　“……”
　　像她这样？
　　是指耳朵上带着耳钉，腰上会佩着刀，随手就能解决十几个来学校闹事的小混混的学生？
　　苏九痕有些好笑的看了一眼司机大叔，这要是转行去看人面相，还不得把人吓死。
　　或许是觉得自己的年龄大的都可以当她爸了，才让司机大叔有了一种我该管管这孩子的错觉。
　　所以，当他看见苏九痕在车上看手机的时候，就不免多嘴了两句。
　　“小孩子就不要在车子上玩手机，对眼睛不好……”
　　“而且啊，在车上玩手机容易晕车……”
　　“好像还有一个什么……”
　　苏九痕无语了半秒，转而按灭了手机。
　　手机没看之后，她就只能一边听着司机不厌其烦的聒噪，一边看看窗外的风景了。
　　云杉教堂离她家也不是很远，站在自家别墅的顶楼里往外远眺，甚至都能看见在成片的云杉层层包裹下高耸着带着睥睨天下的傲气，直插云霄的塔顶。
　　有时候早上晨跑要是跑远了，到了整点，教堂的钟声可以听的一清二楚。
　　钟声浑厚悠远，洪亮空灵，带着穿透一切的力量直达人们的内心深处，给予他们心灵上的抚慰和灵魂上的洗涤。
　　苏九痕偶然间听到钟声时，或许内心里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觉得平静，好像一切的杂念的被抛之于脑后，但是，在此之后，她只会想着她需要会去了。
　　稍微望着窗外的风景发了会呆，回过神来，目的地就已经快要到了。
　　入了秋的云杉林褪去了象征着生命之姿的绿，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温暖柔和的橙黄，叶子在秋风中飘落而下，“簌簌”的响声似乎在诉说着秋天里的温柔。
　　叶落归根，不仅是终结，亦是重生。
　　“就是这了吧？还挺好看。”
　　司机大叔望着近在咫尺的云杉林，不由的感叹了一句。
　　“嗯，就在这停下吧。”
　　“好嘞。”
　　别的教堂大都处于喧闹的市中心，人来人往，感受着市井百态，而它，既然与同类背道相驰，选择这偏远城郊，自是有它的初衷和道理。
　　在这里，不需要走进教堂，光是这一条二十几米长的云杉小道就能感受到内心的宁静，和对上帝的虔诚。
　　苏九痕不信教，便更不会觉得西方的上帝和耶和华能予人幸福，但是内心的平静终归是有的，即便她知道接下来需要面对的是一场血雨腥风。
　　星期六作为一个星期的最后一天，被称为“安息日”，人们把一个星期的新的开始献给上帝，最后的结局便由自己承担。
　　所以即便7点的钟声已经敲响，过了许久，也不见有信徒前来。
　　走过林间的小道，正对着的，便是教堂厚重却华美的大门。
　　繁复的花纹印刻在门上，一派的雍容华贵。
　　苏九痕在门外不紧不慢的戴上手套后，才推开了教堂的门。
　　预料之中，果然会有一股扑面而来的血腥味。
　　入目的红和教堂的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玫瑰肆意的在两边的石柱上缠绕盘旋，鲜血从玫瑰的花尖滴落，石壁上满是血液流过的痕迹。
　　这种诡异又迷人的景象仿佛是这圣洁高贵，不近烟尘的天使在被地狱里满是泥泞与不堪的却又极近魅惑的恶魔肆意玩弄和亵渎，一派高傲姿态，早已不复存在。
　　又或是受到蛇的诱惑的夏娃在品尝到禁果的甘甜后的堕落与妖冶，诡秘却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彩色玻璃窗上的画被玫瑰分割的支离破碎，看不出画的是什么。
　　教堂外云杉层层叠叠，却丝毫不影响采光，阳光略过云杉的枝叶穿过玻璃窗，斑斓的色彩印刻在地上，混着暗红的血色，构成一副奇特诡异却绝美的画面。
　　苏九痕几乎是直接略过周围的景象，只是快速的扫了一眼四周，没发现什么异常后，便径直向大殿正中央的圣坛走去。
　　地上的血沾上了她的黑色短靴，她也懒的去管。
　　踏上圣坛，随意的瞥了眼牧师做祷告用的圣台，一本《圣经》规规矩矩的摆在上面。
　　收回目光后，转而看向了面前一座巨大的耶稣石像。
　　底座下刻着一行字：迷途的羔羊，来到这里，上帝会给你指明方向。
　　然而，让苏九痕真正在意的，是这行字下面，用血写出来的极其鲜眼的一段话。
　　“我想要找到这世上最美的玫瑰……”

作者有话说

　　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