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祭》已然轩

2、纯白2

　　姜女士惊讶地看着对面的人说到：“就是你们家长会的时候，老师经常夸的那个第一名?”
　　“对。”但好久没夸了，陈週没把下一句说出来。对面人的表情似乎有些惊讶，但很快恢复了平静，陈週挠挠头指着自己的母亲介绍道:“我妈，姓姜，你喊阿姨就行。”
　　“阿姨好。”冷觅涵认认真真地问了好，没有出现陈週想象中的不理不睬，这人还是没变啊。
　　姜巧兰听闻赶紧点头，不停地夸这孩子太懂事，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异样的眼光。
　　一个母亲在以前对一个优等生破口大骂百般侮辱；一个母亲在此刻对一个“杀人犯”笑容满面嘘寒问暖，有点好笑。
　　“陈週，你觉得冷觅涵这件事情怎么说。”在冷觅涵同桌的遗书被翻出来的第二天，也就是风向突变的那天，朱小欧问了他这样的问题。
　　“自杀那事?”
　　“对，你知道遗书吗。”
　　“造。”
　　“怎么说。”朱小欧全身散发着想要一起吐槽的信息。
　　“不怎么样，不清楚，不了解，不熟悉，不评价。”他打了个哈欠就趴了下来。
　　“你这人真是死板，想和你谈谈好玩的都不行。”朱小欧翻了个白眼，转过身去。
　　陈週叹了一口气，如果他说他不相信是冷觅涵，怕是现在直接被逐出班级，不，校门。
　　他本以为这件事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平息，冷觅涵还是天之骄子，还是会在鲜花簇拥中走完他的高中大学以及未来的人生。
　　然而那一天，他同桌的母亲来学校闹事了。本来大家都在自习，一切都很安静。突然，丧乐响起，教室骚动了起来，所有人都围到窗户那里，并且时不时地发出惊叹。
　　陈週因为前一天晚上不小心睡着了正在狂抄吕可的作业，懒得去看窗外什么情况，喊着问发生了什么以此来获取情报。后来有人把窗户打开了，随着一阵凉风拂过，尖锐悲伤的女声就这样清晰的传到了他的耳里。
　　“都是因为你我女儿才会死。”
　　“我女儿多乖一孩子啊，自从遇到你之后成绩就开始下降，天天闷在房间里啊。”女人已经开始哭嚎。
　　“她说你对她总是冷嘲热讽，看不起她，你不能因为你是天之骄子，就瞧不起我们普通人家的孩子啊。”
　　“你怎么也不去死啊!”
　　这句话冒出来的时候，陈週的手一抖，写错了笔画。他用胶带一点一点粘掉错误的地方，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他站起身看向窗外，冷觅涵站在女人的面前任由她扇耳光扯头发，腰却是一点没弯下。从那之后，冷觅涵的性情大变，变成了十分冷漠的人。
　　冷觅涵当时也是用他那漆黑的瞳孔死死的盯着她吗。
　　面前的人脸上毫无表情，看不出高兴还是难过，只是认真的听着姜女士的夸耀，有时候陈週都怀疑姜女士是不是看过什么《夸奖孩子的1000种办法》这种书，在夸人这点上，她从不输给任何人。
　　冷觅涵等姜女士发表完自己的赞扬后说了句谢谢阿姨，然后看向陈週问到：“陈週，你要考市一中吗？”
　　“当然，论谁都想。”陈週有些疑惑他为什么要这么问，刚想问出口就闻到了身后传来的熟悉的味道，姜女士赶紧拉了拉陈週。
　　“週週你看，那不是你最爱吃的鸡蛋汉堡吗。”
　　“趁这个时候单独和他说话?”陈週这样想着，然后拜托姜女士去买两个鸡蛋汉堡，说自己想吃，顺便给冷觅涵带一个。
　　姜女士向来对他百依百顺，她数了数包里的零钱:“呀，我们能买四个，要不你们一人两个？”
　　“买三个吧，你也吃一个。”
　　姜女士摇了摇头:“妈妈最近在减肥，吃了这些东西会发胖的。”
　　“晚上还是吃点吧，不然跑步会晕倒的。”
　　姜女士点了点头，刚想问冷觅涵就被陈週打断了:“他吃辣椒，吃的还挺辣的。”
　　“行，那你们聊会儿啊，妈去要几个新鲜的刚做的。”
　　“介不介意一起？”陈週指着冷觅涵的伞问到，冷觅涵很快意会，将伞往前移了移遮住对方头顶的雨。
　　陈週满意的问到：“找我什么事？”
　　“如果到了高中，如果我们一个班，我能不能，和你做同桌?”
　　“这是为什么？”陈週觉得有点奇怪，自己和他并不算熟悉，甚至可以说是陌生。
　　“拜托了。”他只说了这三个字，就像一个低声下气求糖吃的小孩子。
　　“好。”陈週点了点头，冷觅涵还是没有笑，但能看出他很激动，因为他居然向陈週微微鞠了一躬，明明那时候他的腰一点没弯。
　　“喂你别。。”
　　“买来啦，赶紧吃！这种小吃趁热最好吃了。”姜女士火急火燎地跑回来将鸡蛋汉堡一人一个塞给他们，陈週见状便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他想说你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但他说不出口，因为他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冷觅涵是不是凶手。
　　我时常在笑着别人的从众心理，殊不知自己也有着从众心理。陈週摇了摇头，也没有吹一吹就一口咬在了热腾腾的饼上，在姜女士的惊呼声种和冷觅涵伸到一半的手中被烫的龇牙咧嘴。
　　回到家时，陈先生已经在桌前焦急的等待：“你们怎么才回来？路上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週週的朋友找週週说话呢。”姜女士换完鞋子就赶紧跑到桌前：“呀这么多好吃的，週週快去洗手，不然老妈我可就全吃光了。”
　　陈週听话地进了卫生间洗手，陈先生跟着走了过来:“你哪个朋友?要不要等中考完请他来家里坐坐？”
　　“你可能听说过他的名字，就是那个一直被老师夸的冷觅涵。”
　　“哦哦，那个成绩特别好的优等生，是吧？”
　　陈先生挤了一些洗手液在手上，也递到水龙头下面和陈週一起洗手：“不过那小孩儿我在你初一，初二和初三上学期的时候经常听说他。后来不知道怎么的，明明的那小孩儿还是第一名，你们班主任却不夸他了。”
　　陈週他的手速度却慢了下来，他思索了一下，然后言简意赅的说到:“他的同桌自杀了，大家都觉得是因为他。”
　　“啊?对方母亲是不是也来闹了?”
　　陈週的父亲是医生，他的这方面似乎非常敏锐。
　　“是。”
　　“那到底和他有关系吗？”
　　陈週耸了耸肩说到：“都是一面之词，我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关系。”
　　“我儿子真棒。”陈週对这突如其来的夸耀给愣住了，继而又气笑了。
　　“怎么就夸我了？”
　　“那个冷同学被他人议论成这样了你还和他做朋友，就说明你不是那种会从众的人。”
　　陈先生一边擦手一边说到:“等中考完约他一起玩玩吧，爸爸给你钱。”
　　“那我肯定要狠狠地敲你一笔了。”
　　“行，我儿子说什么都行。”
　　冷觅涵回到家，家里很黑，一点声音都没有。他拿起桌上母亲说不回家吃饭的字条，颓然倒在沙发上，用手掌覆住了眼睛。
　　外面雨声渐渐的小了下来，梦里的雨呢，一声不知道哪里传来的叹息淹没在六月的阴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