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逆的血》倪钦

19、第19章 迷狂

　　11月24日下午17点42分，龙溪，莫家花园，李家公寓

　　很多家庭都有一个小叛逆，说的是那些十六七岁正处于青春期的孩子，身体内大量荷尔蒙分泌的因素，即使父亲是个老古董的家庭也不例外……

　　“莫晓，你真的要选择回来念书？”

　　莫晓老实地耷拉着脑袋，“是，是的。”

　　父亲背对着莫晓，声音缓慢低沉，“你不想对我说些什么吗？比如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好吧，回来读书是我的愿望，我想这么做。”

　　“你确定？”

　　“我肯定，但我也知道您不是这么认为的。”

　　父亲转过身，他是一位面貌略有僵硬的中年男人，四十岁开外，有一对温暖的眼眸，相貌朴实平凡，很是让人惊讶继承他血脉的莫家兄妹，长相竟然一个比一个出众。

　　“莫晓，你再过两年就已经成年，是时候有自己的主见，明辨是非的能力，我不希望你是为了反抗而反抗长辈的意见，造成不必要的选择错误。”

　　“并不是这样的，父亲，我只是想做我想做的事，请不要以为我是在挥霍青春，盲目乱闯一气，我---我有自己的想法。”

　　父亲默默看了他数秒，“如果你坚持这样的想法，我也不会阻止你，想法虽重要，但行动起来很难，把想法付诸于行动是世界上最难的事，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无论你的目标是什么，在你做对的情况下，努力做好并完成它，即使再大的困难，有无数艰难险阻，也千万不要轻言放弃。”

　　父亲一反往常的严厉令莫晓不太习惯，他惊异地抬头盯着父亲面孔，仿佛一下子认不出似的，“这---这是真的吗？”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的意思------是答应我留在龙溪高中，即使它属于实验阶段，即使它不能保证我日后考进名牌大学？”

　　父亲没有说话，他眼神透露的信息是：‘的确如此’几个字。

　　“哦，天哪！太好了，谢谢，谢谢！”莫晓激动时说不出他心底最想说的一句：谢谢您，父亲，谢谢您对我的信任。

　　父亲忽然打开房门，毫无例外从门外跌进一个较小的身影。

　　“小蝶，探头探脑了半天有趣么？”

　　莫蝶咯咯一笑，“糟糕啦，被发现了，一点也不好玩。”她掩住嘴，眼珠子骨碌碌转来转去。

　　“说实话，哥哥的这次‘暴动’，有没有你的份啊？”

　　莫蝶跳起来，“才没有冽，我也被吓一跳啊！”她钩住父亲的脖子撒娇道：“老爸，你看我长高了许多哦！”

　　父亲任她挂在脖子上荡来荡去，“这像什么样子啊，小蝶你已经不是小孩，该成熟稳重一些啰。”

　　“不嘛，我不是还小吗？而且我很听话呀，不像某些人搞运动闹独立。”

　　“这么说你一直很乖？”

　　“当然当然啦，我跟哥哥不是同谋，我才不要像他这么无聊呢！自个儿有好好的学校不去，偏偏千方百计挤进别人的学校，占领人家的地盘，怎么想他也是任性妄为，不在乎胡闹的后果。”

　　她是想火上浇油吗？明明已经逃过一劫，却被她扯了后腿，不是死地很冤枉吗？莫晓惊呆了，脸上掠过惊恐，好像脑子里有条筋突然短路，“奸诈，太奸诈了，她这是彻底的人身攻击。”

　　“怎样？你不服？”莫蝶瞪大眼睛，娇俏地一记粉拳砸过来，那模样可爱极了，而且她气力很足，揍人的功夫简直可怕到家。

　　“啊呀！”莫晓往后跳一步，“我也是人来滴！”他嚷嚷道。

　　莫珍从门外进来她端上父亲爱喝的龙井，父亲端过茶杯，借喝茶的机会遮住唇角的笑意。

　　莫蝶舒展筋骨完毕，躲在父亲身后冲着莫晓调皮地吐舌头、扮鬼脸，在莫晓看来她的笑容越来越甜美，里面狡猾的成分占了大半，莫晓握紧拳头侵略性地挥了挥--父亲责怪的目光扫向他时才有所警觉。莫晓顿时清醒，朝父亲陪着笑脸。

　　与莫晓相比，李丹桥显然没有他的这种好运气。

　　身为独生子若想获得自由学人翘家，自由往往是过分被高估的东西，这位反叛少年的精神可嘉，却也敌不过耳目众多的父亲。

　　“回家吧！你没有理由呆在这种穷乡僻壤，你想糟蹋大好光阴吗？你该为你进优秀大学做个良好计划，而不是跟乡巴佬厮混在一起。”李父面色不佳，他强压心头怒火不无讽刺道：“躲在这里混日子这种疯狂计划亏你想得出来，可惜自由是需要代价的，一塌糊涂的未来将为现在埋单。”

　　“我相信你可能是为了我好，为了我所谓的前途，不管我是否需要，给我你认为最好的，但不是我最需要的。”

　　李父眉头皱了又皱，儿子的拒绝令他眉毛中间几乎能夹死一只苍蝇。“我简直无法想象，你太随心所欲了，不是我不够耐心，你身体里流的是我的血，为什么继承的却是你妈妈的性格，丹桥，其实可以用不着这样，她把你变成像她那样懦弱的人，你还有更好的选择权利，不是吗？你妈妈已经不在了，忘了她吧！我是你父亲，站在你一边的人。丹桥以你年龄在这个过程中难免偏激，还不够成熟，再往后情况转变，你会了解现在的自己多糟糕，错误的选择会引人走上错路！这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我明白了！我懂了，你要怎么能信任你？看着我的眼睛，这一双酷似我妈妈的眼睛，你怎么能如此羞辱一个为你生儿育女的人？你重来没有在我面前表现出父亲该有的形象，你总是无时无刻大事宣扬你作为商人市侩虚伪肮脏嘴脸。”

　　李父生气地一巴掌落在李丹桥的脸上，父子俩静默片刻，李丹桥捂住涨红的半边脸：“还在等什么？男孩子不会为了小小体罚受到惊吓，所以，一巴掌吓不住我，还有更厉害的招尽管使出来，千万别客气，当我是你生意上的死对头好了，我不在乎。”

　　“我真觉得很遗憾，我的儿子，你可能暂时接受不了，我理解并且会耐下心等待，希望在有限的时间内，你能恢复到以前我们俩父子正常相处的日子中，等困扰你的那些奇怪的念头一一化解，在商业上的作为是我一直骄傲的成就，希望有一天即使你不能引以为荣也能尽量理解，还有，将几年前的悲剧忘了吧！我理解你现在这么做的目的，为了跟长辈对着干，即使无意义可言。”

　　“你怎么能伤了别人还满不在乎？”李丹桥紧盯着他的眼睛忍无可忍大声吼道。

　　“有什么大不了的值得你这么激动？”李父的语气听上去没有半点后悔，“你太敏感了，而且过于执着--过去只是过去，你得着重于未来，丹桥，你母亲不幸染病去世，我为她的死很难过，说实话我也感到愧疚，她在的时候没有好好照顾。可惜有些事情再后悔也于事无补，你对我的看法不能一成不变，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不怎么待见我，你的做法是成功地令许多人不开心，当做对我的报复，这真是可笑的部分，我始终是你的父亲，哪有儿子一再针对自己的父亲？”

　　李丹桥恢复了一些冷静，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深红色的伤疤，父亲的话语他充耳未闻，好一会儿他停留在自己的思绪里，那些陈腐的、苦涩的、令他感觉背叛的伤害已经化作泥淖，蔓延在他的脚下，一旦当他停下来，那些污物会自动沾染上他的身。

　　父亲的话对他不存在任何实际意义，甚至比不上记忆里的父亲打动人心，即使记忆遥远，现实中的他就在半码距离。

　　“你答应给我一段时间，这是实话么？”他抱着一线希望问道。

　　李父沉默良久之后，长吁了一口气，“是的，如果我给你机会，你同样也会给我机会吗？我是生意人，总爱计较成本与核算，我认为我们有机会纠正父子关系，这是一次尝试，期望经过这个阶段回到正轨。”

　　“谢谢慈父的劝告，我内心感到阵阵‘暖流’，”李丹桥回转身嘲讽地笑着说：“小鸟离巢表示它翅膀长硬了，不是吗？”

　　李父摇了摇头，心中忧戚参半--赢回一个日渐疏离的儿子不如想象中那么轻而易举。

　　学校迎来了十一月最重要的一天，校园内，人来人往，与往常大同小异，可是就在这样的一天，同一个地方，有些事情一旦发生，就已经注定不同寻常，它不再是人们所熟知的一切，即使身处一样的生活环境，总有蛛丝马迹可寻。

　　校广播不断地重复同一个内容：“全校师生们请注意，今天是建校日，我们龙溪中学自七零年创建以来，经过四十六年的发展，传承了中国传统文化的精华培养许多优秀的人才，同时注意吸取外来文化教育养分，迎来一批又一批莘莘学子，顺应形势发展，帮助同学们树立正确世界观、人生观、建立正确的思想价值观，培养多元化人才体系……”

　　“广播里在说什么？”

　　“它在预见我们未来的生活，很有意思，我都不能猜测我下一步的活动，它却吧啦吧啦告诉我们要做什么。”身体轻盈的莫蝶跳上梯子如履平地，“我只知道，目前需要做好的一件事--挂上这些气球。”

　　海蔚宝庆幸地回答：“好吧，挂上气球装点美丽校园--新楼古院绿树白墙毕竟这是培养未来精英的学校。”

　　莫蝶与海蔚宝的聊天告一段落，走廊上疯狂的广播依旧自我标榜：“……龙溪河从学校边缘蜿蜒流过，它的甘甜乳汁滋润着思想活跃，富有创造力和开拓精神的龙溪学子。”

　　“今天算是个重要的日子吗？”海蔚宝带着怀疑的口吻。

　　莫蝶从梯子上跃下，轻吁一口气调匀呼吸，惋惜地说：“是又一个‘大日子’，如果不算上暑假丰富多样社会实践，让我原定去巴蜀计划落空，但愿短暂的寒假不要再来一次。”

　　“小蝶，你喜欢旅游我知道，但你总不至于认为比待在熟悉的地方跟好朋友一起玩更重要吧？”

　　“不，这没有可比性，人们的目标不同所实现的价值也不一样，幸亏如此，真想象不出，大家蜂拥着想完成同一件事，该有多么疯狂。”

　　“能会怎样？竞争力强弱决定一切，有人天生是狮子，也有人是狐狸，而我呢--天生是当小白兔的料子，”海蔚宝自我解嘲地说：“只有你是特别的，小蝶，你是三位一体，我相信你--一旦你认真做好一件事，比谁都有可能做到，我却常常意志不坚，三分钟热度。”

　　莫蝶摇头表示不赞同，“宝儿，你要相信自己，你有很多可取之处。”

　　海蔚宝低头抚弄衣摆，“我不信，”

　　“是不信你自己，还是不相信我的话？”

　　“不，”海蔚宝急着说：“当然是指我自己。”

　　“你觉得我是那种爱安慰人的人吗？”

　　“你不屑而为。”

　　“对，你是了解我的人，所以我们才会成为朋友，相信自己，就像全天下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你自有独特的一面，无人可取代，不是有句话这样说过么，‘你不高人一等，你也不低人一等，你就是你’宝儿，我们以后要承担许多事情，必须有勇气不否定我们自己。一起努力！我相信你能--”

　　“我也是，”海蔚宝开怀大笑，“好朋友总是臭味相投的。”

　　莫蝶皱一皱鼻子，“好可怕的比喻，为什么我一点不惊讶呢。”

　　换了时间，莫蝶不知道日后遭遇一波三折与现在平静生活截然相反，届时，她不会如此自信可能打心底哀叹那么一句：你……你们，让我惊讶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