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在水中的爱》双影生花

4、 如梦幻境（一）

　　“错了！回身踢腿之后，应该是剑身上挑，采取守势。”

　　“不对，明明就是斜着刺出去，采用攻势，这样才自然顺手。”

　　“先守后攻，这才稳妥嘛。”

　　“哼，知不知道先下手为强啊，胆小鬼！”

　　“明明是你太冲动！”

　　“我的胜利就清楚地说明谁说的正确啦。”

　　“那是我让着你，华尔！王子！”

　　“伊原，未来的雷斯雅将军，你要不要再是一次啊。”

　　“哼。”

　　陈列着各式兵器的巨大练武场中央，两个七、八岁左右，手持细长利剑的男孩针锋相对地斗着嘴，背景是一片气势汹涌的红焰怒火。左边的男孩一身黑色武士劲装，双手环胸，微微挑起的剑眉隐隐透出一股王者霸气，而此时，尚显稚嫩的小脸上挂着邪魅的嗤笑，挑衅地瞥着右边的男孩。那男孩身穿白色短襦，和同款的束脚裤，英俊中带着儒雅的书生气，但同时也不失男子气概，他轻摇着手中的长剑，小脸上清高而不肖的笑容保持得无比完美。两人不遗余力地互相讽刺，越说越激动，干脆扔掉手中的利剑，同时扑向对方，竟像两个乡下小顽童一样，抡着拳头混战在一起。

　　忽而，练武场旁的灌木丛中窸窸窣窣地一阵响，滚出一个红色的圆团，定睛一看，竟是个可爱的红衣女孩。精致的脸庞白皙中透出红润，茸茸的额发中隐约地显现着一颗殷红的朱砂痣，凭空地增添了超越年龄的妩媚，即使凌乱的头发和脸上的污痕也没有磨灭几分。她哀哀叫着站起身，拍拍华丽红裙上沾染的杂草碎叶，看着沉浸在混战中的男孩笑了笑，眼珠骨碌碌一转，叉腰大吼了一声。

　　“父皇来了！”

　　“乓——”

　　两个男孩一惊，立马像叠罗汉似的跌在一块，四肢纠缠得爬也爬不起来。他们挣扎着分开，慌张地抬眼望去，压根没有发现别人，只有一个双手捂着脸的红衣女孩，从手指缝间偷偷地窥视着他们，笑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华筝！”两人同时怒吼，“你又骗人！”

　　“呵呵，是你们笨嘛。”华筝揉着腹部，干脆直接坐在地上，丝毫不顾礼仪地哈哈大笑。

　　“别笑了！”发现自己再次和对手异口同声，两人对瞪了一眼。

　　“可是，你们现在的样子真的、真的很好笑嘛。”

　　男孩们又对瞪一眼，这才发现两人都一副狼狈的样子。束发歪倒一边，精致的衣物上满是尘土，还添了不少破损，脸上有些青肿，还一人添了一个熊猫眼，活活两个打架毫无章法的小流氓。自己哪有如此凄惨可笑的时候的，两人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狂笑起来。

　　两男一女爽朗的笑声直入云霄，惊起四周树林中的群群鸟雀，仿佛骑上柔软的云朵，在如碧海一般的天空中自由自在地遨游，渐渐转至无痕无迹，好像水中的涟漪一般消失无踪。

　　“对了，华筝，你那个嬷嬷呢？”笑声渐渐平静下来后，华尔抹抹额上的汗珠，开口询问，“父皇不是让她随时跟着你吗？”

　　“琴儿把她引开了，要不她天天跟着我，烦都烦死了。”华筝嘟着嘴，靠拢过去，轻松地倚在华尔身边，“哥哥，你不知道，嬷嬷每天就只知道盯着我学规矩，不准这样，又不准那样，动不动就跪着不起来，说些什么奴婢有罪，奴婢该死，逼得我不能不听她的话。”

　　“你是公主嘛，学点礼仪应该的。”

　　“可是我不喜欢，哥哥，人家好可怜啊。上次练跪姿的时候，膝盖都肿了，红通通的一大片耶。”

　　“什么！让我看看！”华尔眼色一凝，狂怒的暴风在眼中肆意翻滚，伸手揽住华筝，拉起裙摆，露出白皙滑嫩的小腿。

　　“已经好了。”华筝听话地靠过去，乖巧地眨眨眼，“伊原哥哥给我的药很好，琴儿给我用过后，很快就不疼了，而且红肿也消了。”

　　“那我帮你教训教训她。”华尔看了眼走到旁边收拾物品的伊原，含笑点头，表示赞许。继而转头，宠溺地搂着妹妹小声安慰，眼睫下的眸子深处闪烁着几许狠厉。

　　“华筝太善良了，你的方法不适合她。”伊原会意地笑了笑，将长剑放回武器架上，取下雪白干净的棉布拭擦汗水，将另一条抛给躺坐在地上不肯起来的华尔，“再说那嬷嬷是王后手下的人，又得到了王的同意，我们不能做得太过分。我们还是尽力多帮她掩饰，能逃一次算一次了。”

　　“嗯，伊原哥哥最了解我了！”华筝欢呼一声，丝毫不顾及伊原毫无准备，直接扑了过去，险险地被慌忙扔开汗巾的伊原接住。华筝心虚地吐了吐舌头，忽略掉两个男孩责备的眼神，径自向伊原怀中腻去。“我最喜欢伊原哥哥的了。”

　　“最喜欢伊原哥哥，不喜欢我了。”看着有别于平时的淡漠，有些面红耳赤的伊原，华尔强忍住笑意，假意质问。

　　“也喜欢哥哥啦！”华筝腼腆地靠向华尔，将伊原也拉到身边，努力地伸展着手臂，试图把两人都抱在怀中，一脸温暖的满足感，“真希望你们两个能一直一直地陪伴在我身边。”

　　两个男孩的视线在女孩的头顶交汇，默契地微笑，伸手拥抱，将女孩环绕在中间，以一种护卫的姿态。

　　“华尔王子，华筝公主，还要伊原公子，老奴给您们请安了。”

　　一个尖厉的声音突兀地打破了这温馨的一刻。三人同时抬头，不满地怒视着眼前这个不识趣的老女人，挑剔地打量着她老旧保守的装束，和刻薄严厉的神色。真是只没时务的老乌鸦。

　　“啊！嬷嬷！”华筝下意识地跳起，低着头，手足无措地拉着同样站起来的伊原的衣角。

　　“什么事？”华尔挑眉，不悦地询问，眼中环绕着阴鸷的暗光。

　　“回华尔王子，老奴是来寻华筝公主的。”老嬷嬷斜着眼睛，一脸不屑地打量着眼前狼狈万分的三人，语句中虽然不失礼貌，可语气却是毫无遮掩的高傲。

　　“华筝和我们在一起，你走吧。”

　　“回华尔王子，老奴必须带华筝公主回去，已经过了练舞的时候，再不回去练习，那没有吃晚饭的时间了。另外，鉴于公主现在的站姿不合礼仪，今晚的功课完成后罚站两小时。”

　　“你说什么！”华尔将华筝拉到身后，怒斥道。

　　“嬷嬷，请你记住谁才是主子！”伊原亦上前一步，儒雅的面容也有些微的扭曲。

　　“回华尔王子，老奴是奉了王和王后的命令，代替华筝公主早逝的母妃教导公主学习宫廷礼仪的。即使王子是公主同父同母的兄长，也不可以延迟王后为公主定下来的课程。至于伊原公子，也请您注意您的身份，您是雷斯雅家族的继承人，同时也是华尔王子的侍读，请您与公主保持距离。公主，请您也注意您的身份，和男性保持距离，并且带上面纱。请公主抄写《女则》一百遍，后天交予王后查阅。”

　　“死奴才，别太嚣张！”

　　伊原侧身拦住愤怒的华尔，紧紧抓住那差点挥出去的手，轻声在他耳边警告着：“你忘记上次被打的板子了？现在闹下去不只我们倒霉，最重要的是，华筝会被罚得更惨。我们现在没有反抗的实力，最好是先行忍耐！”

　　“哥哥，我还是先回去吧，你们别担心。”

　　不能再害了他们了，现在走还来得及。华筝忐忑不安地最后看了怒火中烧的男孩们一眼，匆匆向着自己的寝宫走去。那嬷嬷轻轻地哼了一声，甩开袖子跟了上去，不像是奴才跟着主子，倒像是牢头押解着犯人。

　　“哼！”华尔不敢看妹妹离开的身影，挫败地低头，狠狠一拳砸在泥地上。

　　伊原看着华筝纤弱的身影消失在花园转角，默默地回头看着华尔手背上渗出的血丝，无意识地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

　　沉默良久，两人抬头看向东边最高的宫殿，在阳光下琉璃瓦的光辉绚烂得让人有流泪的冲动。他们注视着，眼中有着无比的坚定，仿佛已经下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