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少年所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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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的风存着白日的温度，裹挟着闹市的喧扰，层叠而上，掀起天台边少年的衣角。
尾声八月，夏末已至，立秋尚早。
浅色衣衫半没在夜空里，少年双肘搭着护栏，对着色彩与黑天的交界处出神。许久，向着微不可见的某颗疏星伸出手。
冷调的白即便在暗处也显得刺眼，手指虚握着收回来，改为掏出手机。
屏幕的光刺得人微眯起眼，手指飞快点了几下开始打字——
“苍穹之上为繁星，目光所至即繁华。”
指尖悬停在键盘上方。
还缺点什么。
屏幕在暗下的一瞬间又亮起，通话界面跳了出来。
晚上被拖出来聚餐，说是开学前的断头宴，一大桌人吃差不多了就开始扯，有几个还点了烟，每到这种时候他就一个人出来待着，说不上是闻不惯烟味还是受不了那气氛。
滑开接听，手机还没靠到耳边男生就被炸得皱了眉。
“妈的浔哥出事了！”
这一声吼的，不开免提都能隔空震出唾沫星。
七个字在脑子里绕了两圈才断完句——妈的，浔哥，出事了！
“你妈没事。”
艹？
大概是被冷到噎，他发小吴泽林顿了几秒才开始嚷：
“浔哥，白浔大哥！快回来真特么出事了，深哥跟人打起来了！”
“知道了。”
白浔嘴上应得平静，人却已经冲进了电梯间。
这是九楼，他一眼扫过去电梯全在三楼以下，于是果断踹开楼梯间的门。
吴泽林还在给他汇报，硬是在楼道里震出了3D立体环绕音：“深哥刚才去洗手间碰到一不要脸的，不过还没咋的就被揍了。深哥那手多洁癖你知道，摁着洗手液猛搓。结果那家伙带了十来个人过去，上次跟我在职高打的那几个居然也在，现在还在门口堵着！”
十几阶一层的楼梯被白浔当斜坡一样几步跳下，说话时还带着落地的气劲：“你朋友呢？”
“幸好宁子看到了，我们六个现在都在女厕门口，经理要报警我给拦住了，这事儿让干妈知道我们都得完！”吴泽林忿忿道：“冤家路窄，开学前吃个饭都这么多事儿。”
白浔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数字——3楼。
他终于想起来问问另一位当事人：“黎深怎么样？”
“那肯定没事！深哥谁啊。”吴泽林乐了，“那帮孙子过来的时候深哥把水池底一堵漫一地水，两瓶洗手液全倒地上了——瓷砖地！宁子过去的时候刚好摔了俩。哎对，深哥从女厕所跳窗跑了，你记得把包捎回去。”
白浔表情终于生动了些，撑着扶手翻过最后几级台阶时嘴角带了点弧度，素色衬衫下摆掀起，露出一小截清瘦的后腰。
他半推半撞开门，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刚好从眼前飞奔而过。
“不用捎了。”白浔说。
吴泽林：“啊？”
“人不放心你们这帮垃圾，从大门绕回来了。”
白浔忽略那头的脏话，加快脚步喊了一嗓子：
“黎深！”
音质干净，甩吴泽林那哑嗓子二百五十条街，就是有点冷。
女生急刹回头，小皮鞋跟向外跐了一点。
“小白!”
她小跑过来，嘴边的酒窝深深陷下去两块阴影。
黎深，人称“深哥”。
性别，女。
长相……美女。
小白瘫着脸不应声，世界上敢这么喊他的人就两个——他妈，还有眼前这位。
黎小姐不慌不忙抻平衬衫衣角，又紧了紧领口的飘带蝴蝶结，这才伸手抢走电话。
“喂，小泽吗？我看到小白了，在往回赶。”
他们三人从小在一栋楼长大，黎深的出生是这个发小组合的开始，几个月后是白浔，最后才是吴泽林。黎小姐淑女的时候是真的温柔甜美，一对酒窝不知道骗了多少不明真相的家长老师，但在熟人，特别是他俩面前……
“您又跑回来干什么啊！”小泽感动并抓狂着，“经理差点报警了都，干妈要是知道我们拉你出来混全都得完蛋。”
“少跟我扯！真当你们几个打得过啊。等会儿我把他们搞走你们就跑，实在不行就女厕所跳窗，一楼死不了。”
行吧，你深哥永远是你深哥。
吴泽林深受打击：“过分了啊哥，怎么总不把我们当男的？再说浔哥不是回来了嘛，保准揍得那帮孙子趴地上挨个叫你哥。”
白浔依然面无表情，好像等会要干架的不是他一样。
黎深脑补后果断拒绝：“不要，长太丑。”
两人已经到了火锅店门口,一群服务员们正给受惊的顾客道歉。
白浔扫了一眼，拨开人群往里走。
“帅哥不好意思，今天不营业了。”一个年轻的女服务生拦住他，“非常抱歉，请您改天…”
“捞人。”
白浔说。
黎深：“……”这特么说的跟来局子一样。
那姑娘一抬头对上白浔的眼睛，也不知道是给吓的还是帅的，脸有点红，愣是业务生疏说不出话了。
“我们朋友在里面，来吧人带走。”黎深解释道。
“啊？哦哦好的…那麻烦了,我们经理就在里面,两位请进。”姑娘给他们让出路，边举着对讲机说话边用眼睛偷偷瞄人。
黎深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身边的男生。
白浔肤色极白，发色也浅，栗棕色刘海微侧挑开，这会儿被吹得有些凌乱。
明明是清隽眉眼却冷得让人不敢亲近，肩背也总是下意识挺成一条板直的线。素色衬衫下修长笔直的腿裹在黑色牛仔裤里，清瘦的身形透出一股少年气来。
清寒的、淡漠的、疏离的。
却也是苍白的。
黎深叹了口气。
“嗯？”
“没事，我还是离远点比较好。”黎深耸肩，“要是被当你女朋友指不定那帮垃圾能闹出什么来，我过会儿再进去。”
“随你。”白浔没回头，伸手挥了下。
——
“浔哥！”
白浔个子高，吴泽林一眼瞧见，隔着大半个火锅店就开始招呼。
火锅店这样冷清白浔还是头一次见，百来张桌子，无一不是杯盘狼藉，锅里的红汤一半凝了油，一半还在跳着泡。
没来由的，他心里不太舒服。
腿被什么挡了一下，白浔一脚踢开，几条横在路中间的长凳“哐当”进了桌底。
经理本来听说有人来帮忙还松了口气，这一脚给他踹的心凉了半截。
这哪是来拉架的，砸场子还差不多！这种成年线边沿的小年轻最让人头大。
他费了点劲从八爪鱼一样缠着他的吴泽林那儿挣出来，硬着头皮去搭话。
经理说：“先生，您看我们这做生意也不容易，一晚上损失不说，关键是这传出去对名声……”
几个在旁边拉架的服务生也跟过来，白浔抬眼，发现那边居然还有一桌在冒着热气。
桌边就一个人，男的，从背影看……
看不大清。
一个人来吃火锅，全店都跑路了还能稳成这样，不是心大就是傻。
经理还在旁边叨叨，跟他们杠上的那群社会青年在不到二十米处疯狗一样乱叫，白浔一根根摁着手指骨节，垂眼盯着地。
不舒服的感觉被那个稳的一批的傻子冲没了，这会儿极度不爽。
居然还有女服务员开始卖惨，“这事儿要是处理不好，我们会被老板扣工资的，说不定工作都保不住...”说着居然连眼泪都抹起来了。
白浔：“想要赔偿？”
经理没想到他这么直截了当：“不是，先生，我们……”
“你们有病？”男生抬手开始解袖扣。
经理和服务员一下给呛住了。
“X骚扰我干的？”
“不是。”
“打群架我们挑的？”
“不是…这个…是这样……”
“顾客我们赶的？”
“不，您、我跟您解释一下！”
“哦。那你干的？”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经理快疯了。
男生不紧不慢接着问：“那谁干的？”
“我知道是他们，但是这不是…”
“你知道啊。”白浔声音沉下去，袖口慢条斯理卷至手肘。
“我还以为你瞎呢。”
“对不起对不起，实在不好意思，”经理抹了把脑门上的汗，“可是他们……”
“他们怎么啦？他们人多是吧，比我们年龄大是吧，看上去比我们难搞是吧，啊？”
说话的是黎深，她来时刚好听到几人的对话。白浔生不生气都差不多的表情，她是明摆着的火大加嚣张。
几句话音量格外通透，特别是那个“啊？”，在空荡荡的店里简直余音绕梁，生怕那群混混听不见。
果然，对面炸了。
“艹你妈的你个婊|子还敢回来！看老子今天不弄死你！”
一个一头方便面一样的红毛顶着满脸血口子往这边冲，被吴泽林那帮兄弟硬给怼了回去。
“就是他？”白浔瞧见那一脸伤，有点想笑，“下手够狠啊。”
“我手都快洗脱皮了，回家就剪指甲去。”
黎小姐看一眼自己的爪子都觉得膈应，问他：“哎，你要打吗？”
“你要打吗？”她又重复一遍，然后换了种问法：
“想打吗？”
这下白浔真的笑了，很短促的、自嘲的一声嗤笑。
“你见我做过不想做的事？”
男生走向混乱的人群，黎深站到经理旁边。
她挂着招牌式微笑道：“叔叔，您最好不要再添乱了，赔偿什么的，那帮人会付给你的。”
经理硬是被两未成年弄得头皮发麻。
与此同时，不远处唯一一张还坐着人的桌边，一个人吃火锅的那位终于支着下巴回过头。
男生顶着英挺锋利的眉眼，饶有兴味地……打了个哈欠。
——
“你们几个谁说了算？”白浔站在他们面前，环着胳膊扫视一圈。
虽说他总是瘫着脸，但是心情不好，特别是要动手打人的时候，冷气就成了恹恹的戾气。
那十来个人顿时叫得更凶了，但没一个敢出头的，生怕下一秒拳头招呼到自己脸上来。
白浔相对于同龄人而言是很能打，但他不会蠢到让一群疯狗一起咬，那样气势是够了，结局可不太美好。最好是哪个傻叉自己蹦出来，激上几句，让对方先动手自己再把那人打趴。
毕竟占理总不会错。
“这么怂，”他往旁边墙上一靠，回过头问黎深：“我懒得打了，要不你玩玩？”
黎小姐相当配合：“滚你妈的，看了就想吐！”
这话听着实在来气，而且他们有意无意对看起来最难对付的纹身男瞟了两眼。果然，那人“操”了一声，一边把骨节掰得啪啪响，一边骂着一连串污言秽语放狠话。
混混们一看有人出头立刻又不怂了，跟青春期的拉拉队女生一样开始起哄。纹身男刚走到离白浔两米远的地方摆开架势，这位帅哥又冷着脸放话了。
“就你？之前在职高不是打过吗？叫什么……算了忘了。换个打服了一次性解决问题的来。”
吴泽林没忍住笑出了声，他那帮兄弟传染一样跟着哄笑起来。
纹身男气的姿势也不摆了，右手照着白浔鼻梁狠命一挥。
白浔要的就是这效果，头部一偏躲过，双手一前一后钳住那人胳膊，下蹲的同时一膝盖顶上胯|下！纹身男闷哼一声疼弯了腰。白浔迅速背身，手臂发力向前猛地一拽一抡！
砰——
完美的过肩摔。
“漂亮！牛逼啊浔哥！”吴泽林激动得都吼上了。
纹身男脸着地后忍着痛撑起身，双手刚刚用上点劲又一脚踩着后背给跺了回去。白浔懒得打太久，揪着后领把人拎起来，照着鼻梁一拳闷上去，又对着肚子狠揍两下，然后一脚把人踹了出去。
这下他连起身的机会都没了，对着地上一阵狂吐，花花绿绿的不明物体还夹杂着滴落的鼻血。
“艹！”
黎小姐今晚第无数次被恶心到，皱眉掩鼻转过身，刚好看见了那位一个人吃火锅的兄弟。
这人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个方向，正边涮菜边免费观影。蒸腾的热气拢在前面看不真切，不过似乎长得还挺帅。
面部模糊的帅哥刚好抬头，视线交错，两人皆是一愣。对方先一步反应过来，从微微偏头的角度来看大概是笑了。他拉开旁边的座位伸手示意，颇有风度地发出了礼貌的邀请。
黎深向来不矫情，来回折腾几趟也累了，索性大大方方落座。
“谢啦！”
“My pleasure.”男生用极为纯正的发音回道。
看清他相貌的瞬间黎深睁大了眼睛，下意识望向自家发小。
噫。要是小白和他打，应该相当赏心悦目……
白浔这会儿正忙着让人松口赔钱，不答应就要把他头往那摊不明物体里摁。
“考虑好了没，嗯？”
这“嗯”的尾音还没来得及上扬，就听那边有人喊了一嗓子。
“加套餐具，再来份牛肉和笋。”
循声望去，白浔看到黎深正坐在那稳得一批的傻逼边上，笑吟吟地冲他挥了下手。
那帅哥接收到对面毫不掩饰的看智障眼神，笑着问黎深：“你男朋友？”
“不，我弟。”她勾起半边酒窝，“好看吗？”
“嗯。”他端起杯子向白浔那边倾了下，算是致意，“从来没见过生得这么干净的人。”
黎小姐笑得眼睛都弯了。
有病。
白浔心说。
要是他能听到刚刚两人的对话，估计就直接把这话骂出来了。
“深哥居然还有东西吃，美女的待遇就是好啊！”宁子哀嚎道。
然后就看有病的那货招了招手：“没事都过来，人多热闹。”
白浔：“……”
知道人多热闹还一个人过来吃火锅，他还以为这人是要体会孤独的最高境界来着。
白浔话不多，但是思维异常发散，多年习惯让他可以随时随地不记得场合地走神。
纹身男大概觉得一群人围观他被摁在地上摩擦丢脸丢到了马里亚纳，趁着白浔手上一松劲，对着那帮混混大吼：
“妈的一个个都死了啊！过来帮忙！”
这帮人刚刚看单方面碾压虐渣看醉了，现在反应过来了一个个不要命地往前冲。
以多欺少，谁不会啊？
吴泽林他们没吃着东西，都走到桌边了又抽身往回跑，心里窝火。白浔就近抄起一条长凳，看到脸生的就照着抡。黎深也放过锅里煮熟的牛肉卷站了起来，偏头一笑：
“帅哥，你那干净宝贝衣服要脏了哦，考不考虑帮个忙？”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少年所至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