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水情》方毛

5、第5章 杀年猪

　　冬天到了，年也到了。早上起来，大川看见母亲在灶孔里点起了熊熊大火，灶锅里装了满满的一大锅水，开始冒泡泡了。大川问母亲，“娘娘，今天烧这么多水做哪样（做什么）？”
　　“今天要杀年猪啊。”母亲回答道。
　　“今天是几号？”大川问道。
　　“今天是腊月二十八呀。你没听说过吗？腊月二十八，家家都把年猪杀。”母亲回答道。
　　“当真每家人都在二十八这一天杀年猪吗？那龚屠夫杀得过来吗？”大川对母亲说的那句话表示疑惑。
　　“不都在这一天吧，有早几天杀的，只是在这一天杀年猪的人家多些。咱们家习惯在这一天杀年猪。”母亲解释道。
　　大川还没迈出门槛，就听到院坝有猪叫声，还有大人（成年人）的说话声。等他走出来时，他家的大肥猪已经被几个大男人拽到了一条大板凳上。
　　大川妈显然也是听到了肥猪的喊叫声了，赶紧跑出来，拉着大川回到了厨房。大川心里有点不高兴，埋怨母亲说，“娘，我正想看看热闹呢，以前都没看过杀猪。你怎么不让我看呢？”
　　大川妈说：“川儿，娘跟你说，杀猪莫看。要是让猪看到你了，你就拐了（完蛋了）。”
　　“那么几个大人摁住它，它还能爬得起来咬我吗？”大川反问道。
　　“它是爬不起来，但也可怕。”母亲回答道。
　　“它一会儿就被杀死了，我怕它做哪样（干啥）？”大川说。
　　“这正是让人害怕的地方噢。你没听它叫喊得多凄惨！”母亲说道。
　　“管它叫喊不叫喊，它的肉我都敢吃，还怕它什么？”大川说。
　　母亲本来不想跟儿子往深了说，见儿子确实是不懂，也就不再兜圈子了，于是直接了当地说道：“它那叫喊声是没意义的吗？我跟你说，它那是在呼救呢！它在求你救它的命。你看到了有人要杀它，却见死不救，它到了阴间就要来找你报仇啊！”
　　大川不听则已，听到这番话后反而有些恼怒了。他咒骂那只猪道：“这该死的东西，怎么那么糊涂！不去找杀它的人报仇，却要找一个与它无怨无仇且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报仇。娘，你说它是不是糊涂得可怜啊？死了都不晓得是谁害死的！”
　　“你怎么知道它不晓得是谁害死的？它也许是敢怒不敢言呢！”大川妈反驳完儿子后接着说：“你救不了它也就算了，又何必要去看那个热闹呢？你看热闹不就有幸灾乐祸的嫌疑吗？不看就啥事儿都没有了。懂了吗？”
　　大川被说得语塞，心里打起鼓来，也就不提要出去的事了。过了半个多钟头，只听二哥叫道，“大川，给你猪尿包。”
　　大川走出来，看着那滑溜溜的东西，嫌它脏，不敢拿。二哥见大川不敢拿，自己拿着猪尿包去了厨房，他把猪尿包放在灶孔的柴灰里，来回地翻滚了几下，然后拿到了院坝来。他用嘴把猪尿包吹得大大的，再用细线把口系紧，把线头给大川，说：“这回行了，拿去玩吧。”
　　大川看着这灰不溜秋的大“气球”，虽谈不上好看，但也不十分恶心了，于是拿它当个真气球玩上了，感觉也很好玩。
　　水珍从吊脚楼的窗户向外看见大川在玩“气球”，下了楼，来到了大川家院坝。
　　大川接住球，准备递给水珍，说：“水珍姐，咱们一起玩吧。”
　　“这是什么东西？灰不溜秋的。我还以为你买的气球呢。”水珍说。
　　“接住！一起玩。”大川把“气球”仍给了水珍。
　　“啊咂（肮脏）死了！我才不玩它呢。”水珍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气球”。
　　“你怕啊咂就用脚踢吧！”大川给水珍出了个注意。
　　“那踢坏了怎么办呀？”水珍有所顾虑，不想踢。
　　“没事儿，踢坏了就踢坏了。不就一个猪尿包嘛！”大川给水珍鼓气。
　　水珍试着用脚尖碰了一下“气球”，那“气球”挪了一个窝，没有飞起来。她惊讶地说：“拐了（完了）！啷格这么软？都使不上劲儿啊！”
　　“那就再使点劲儿踢！”大川说着，走过去飞起一脚，把“气球”踢得老高。水珍佩服得直称赞：“大川，你好猫杀（厉害）！”然后俩人你一脚我一脚地把“气球”踢来踢去，踢得十分开心。
　　大川越踢越兴奋，突然，他用尽全身力气一脚踢过去。只听见“啪”的一声，“气球”被踢爆了，大川的一只鞋也飞到了半空中。水珍听到声音时，惊叫了一声：“窝答儿（糟糕了）！”再看看大川的那只鞋，都飞出了院坝，落到了下面的马路上去了，看得水珍哈哈大笑起来。
　　这边，龚屠夫从猪肝下面割下来一个鸭蛋大小的小绿袋。他用小刀把小绿袋拿了一个口子，然后用嘴咬住口子，一仰脖，咕嘟两口就把小绿袋喝瘪了。
　　“苦不苦？”大川爸问龚屠夫。
　　“苦过脑耳脉了（苦极了）。”龚屠夫回答说。
　　“那么苦，你还要喝？”大川爸又问。
　　“苦胆是败火的。我老上火，再苦也得喝啊！”龚屠夫回答道。
　　厨房里，大川妈和大川姐也在不停地忙活着。等大伙把肥猪都收拾好后，厨房里几大盘鲜嫩可口的肥猪肉爆炒好了，摆在了大饭桌上。大伙都围过来吃肉，品尝这新鲜的无公害猪肉的美味，有说有笑，十分热闹。
　　大川妈叫来大川，吩咐道：“川儿，把这碗肉给公（祖父）端过去。这碗肉给彩霞姨孃儿家端过去。”
　　大川先把给祖父的那碗肉端了过去。祖父帮叔叔带刚满两岁的小弟弟，因此跟叔叔一起过。大川从祖父那回来后，端起另一碗肉，正要往出走时，母亲对他说：“川儿，这个碗是水珍姐昨天端过来的，这是她家的碗，就不要拿回来了。”
　　“晓得了。”大川说着，端着碗就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