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10 机缘,巧合 ...

  •   其实我们,从头到尾扯了一个很长的淡。
      ——呓语

      深冬的最后一场雪,堆积在街角和电线杆下面,还未消融干净,在脏灰色的堆积物下流出一片黑水。

      太阳像没充电的手电筒,发出微弱的光。光下的老木楼,在初春的的风中,在枝头的嫩芽下,显得愈发老旧。像位老人,拄着拐杖,站在路旁。

      杂货铺暂时关了张。中丸实在没有时间打理,就在那铁栅栏门上贴了转让启示。

      龟梨手插在兜里,等着中丸锁好门开口说道:“丸子,房子我不想要。”

      “那我折现给你?”中丸爷爷留下遗嘱,房子,中丸雄一和龟梨和也一人一半。

      “得了吧,爷爷看病的钱都是后来我给你垫的,你哪还有钱给我折现啊。”

      “所以啊,房子还是过户给你吧。你啊,可别房子一到手就把我扫地出门啊。”

      冷风一吹,冻得龟梨鼻涕都要流下来了。他用带着手套的手在鼻子下面抹了一把,眼睛垂下,小声说:“哪的话啊。你才是爷爷的亲孙子,我到底是外人……”

      要是,我叫做中丸和也的话……龟梨想。

      一向和气的老实人这时候突然冲到龟梨面前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似乎是生气了,嗓门比平常都要大一些,说:“放屁!你是我弟弟,永远都是我弟弟,就算没有血缘关系!”然后,语气稍微缓和了,比三月的春风更暖一些,从脑门上拂过,“咱们是一家人。”

      龟梨鼻子一酸,鼻涕流得更多了。平日里对什么都无所谓的小混混,因为一句朴实的话语,竟然快要掉下泪来。

      我们是一家人啊。

      这句话,他好像一个人等了很多年了。从傻乎乎的少年等到成人,之后又过了许久,他都一直把自己当作是孤单一人。可实际上却不是这样子的。原来他一直都和家人住在一起,原来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原来他们一直都在。他觉得他为了别人的背叛而伤心了那么久,真是傻死了。说什么血浓于水,要是心不在一起的话,就都是扯淡。

      “哥——”龟梨终于喊出来。

      冰雪被瞬间穿透。

      “哎!”

      春回大地。

      他一度觉得,把骨气给丢了。大哥那丑恶的嘴脸还鲜明的在眼前。

      ——和也,你现在急用钱吧。
      ——你要是同意不告我了,在放弃遗产的证明书上签字,我就给你钱。
      ——中丸家的爷爷,现在看病要花很多钱吧。
      ——有了这些钱,老人家就可以补齐医药费,中丸那小子就不用卖房子了吧。

      讨厌的黑色名车,讨厌的西装男人,讨厌的财大气粗,讨厌的落井下石。他为自己有这样的哥哥而赶到羞耻。可是,那时候的龟梨只有一个想法,爷爷留下的老房子是说什么都不能卖的。

      那不只是一栋房子。

      那是一个家。

      所以龟梨觉得,值!他哥哥那种眼里只看的到钱的人是永远无法体会到,物质和情感之间孰轻孰重的。

      他只有一间小屋,一些朋友,一个爱人,不多的收入,却感受得到活着的幸福。而那个富有的男人,不知在夜晚,是否睡得安稳。

      过户手续办理完,中丸路上说,当哥哥的不能占你便宜啊,担子更不会叫你一个人抗。龟梨眼睛疼,用力揉揉,回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有什么吃亏占便宜的。对视而笑,两人都觉得这得吃顿团圆饭啊,沿途采购了火锅食材,牛肉买了好大一包。龟梨心想着,赤西那贪吃的定会消灭不少。正好趁着吃饭的时候,把他误会的事好好解释下。当时被爷爷的病弄得心烦意乱,根本没时间理会赤西的小性子,当然他也不会想到赤西的误会竟然是那么离谱。

      回到家,龟梨欢快地跑上楼敲赤西的门,半天没人应。他从窗户往进去,一瞬间傻了眼。

      那屋子,回到了一开始的状态。家具还摆在远处,只是上面空空荡荡。没有赤西的笔记本电脑,没有赤西的马克杯,没有厚厚的英文书,没有那个骷髅造型的烟灰缸。

      他急了,一脚把门踹开,不死心地冲进去拉开衣柜门,想当然而,那里也是空的。不知所措地关上柜门,龟梨一屁股坐在床板上抱住自己的脑袋。

      “我操。”他骂道。眼泪刷刷地顺着脸颊往下滑,“你丫当自己的报恩的仙鹤啊,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这都他妈什么人啊……”

      楼下的中丸叫了上田来吃饭,上田前脚刚进屋,俩人就听见龟梨在楼上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骂。中丸想去看看,却被上田一把拦住:“别去,让他一个人呆会儿。”

      “跟阵风似的……都他妈当我是什么啊……还叫不叫人活了……骗子……贼……强盗……报警抓你丫的……”龟梨难受得不行,两只手快变成汽车雨刷了可还是擦不干净泪水。

      不知道什么时候豆腐跑来,蹲在门口汪汪。

      他更加心烦,张嘴便骂:“叫屁啊叫……你爹不要你了……不要你了!”

      豆腐仿佛听得懂,垂头丧气地卧在门口,不再叫了。

      “操你妈。”龟梨虽不甘心,可仔细想想,那个人并没有骗他,他从头到尾都没说过爱他。

      到底还是走了。陪他过了冬天,却在春日里,展翅高飞。

      “和也,你一个人成嘛?”中丸从灰色加长面包车上搬下一箱箱薯片泡面火腿肠。杂货铺没盘出去,龟梨给接手了,好歹现在也不是无业游民了算个个体小老板。

      “有什么不成的,就这么小个店一个人足够了,再请帮手就是多余。”他把货物逐一摆上柜台,又拿了把墩布开始擦地,“杂货铺嘛,我可是熟练工种,我也不能总那么混下去啊,得干点什么给自己攒点养老金。”

      没了谁,地球都一样转,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之前种种就跟做了场梦似的,第二天醒来还要转回本来的生活上去。他们从小生活在这条街上,并且长大后也没打算离开。

      远离闹市,就在这么一条老街上,就在这么一栋老房子里,就在自己的角落里,一直猫着。

      仲夏之时,热得不行。

      晚上龟梨就钻进赤西住过的房间享受他留下来的空调。他将那空空的床板垫上床垫再铺上床单,和之前赤西铺得那条□□粉的大俗床单一模一样。

      16度的室温,冷得他直裹棉被,心里小刀剖似的盘算,这一晚上电表得走多少个字啊,可却没有把温度调上去。第二天杂货铺开门的时候,龟梨觉得头直晕,想来是晚上着凉了。他拉来铁栅栏门,拿着墩布拖地,门口传来脚步声。

      “买什么啊,我刚开门忙着呢!你进去自己拿啊。”

      “我说……”

      声音跟箭似的刺穿龟梨的耳朵,手一松,墩布把正好砸在脚上。

      “哎呦!”他疼得眼泪都上来了。

      “这里招工吗?”

      龟梨回了头,好像幻觉一般,飞走的燕子又回来了。他又恨又喜,刺溜一下钻到柜台后面对门外的男人说:“滚蛋!不卖你东西。”

      “我不买东西啊。”

      “不买更得滚了!”

      “我来打工的。”

      赤西踢开地上的墩布直直地走进来,龟梨没地方退了,缩在墙角大骂:“老子可请不起你,你是爷,拉脸子使小性儿还甩手掌柜……你价高欺客……你丫要是来老子就得赔本……赔本啊……”

      “胡说八道。”男人笑了。

      他还要骂,就被赤西抱了个满怀。赤西穿着D&G的黑色T恤,被外面得阳光晒得滚烫,脖子上一层细密的汗珠一颗一颗地往下滑。龟梨觉得特委屈,十分没出息地将鼻涕眼泪全抹在了赤西的名牌T恤上。

      “你净当人是傻逼了……我机灵着呢……你别想再骗我……”

      “和也,我在美国的时候,有一次吃干脆面,吃出两包调料来……全倒面饼上了,咸死我了。”

      “操,你脑残了啊。”

      “那面叫奇奇怪怪味,我以为一袋是奇奇味,一袋是怪怪味。”

      “……”

      “我想啊,一定是你还惦记着我呢,当天就买了机票,想说你要是没别人就跟我吧。”

      龟梨推开赤西,擦了把眼泪,一脸的不爽。这生活跟言情剧似的太狗血了。

      “谁说没别人,别人多了去了从街口一直排到台场的海边,连卖菜的大妈都跟我有一腿……操你大爷……你当老子是卖的啊……用你赎身么?”

      “那不成,买菜的大妈跟买鱼的大叔我走之前就好上了,你别瞎搅和啊。乖乖跟我过吧,”他拉着龟梨的手,脑袋向前一伸嘴唇贴上龟梨的轻轻一吻,说:“你就当我是一货,砸手里了,卖不出去自己留着用。”

      外面蝉鸣响亮。盛夏的骄阳火红火红地挂在天上,把沥青都蒸软了。

      “明儿就把你跳楼价处理了!”

      “别啊,和也。”男人又抱紧他,像块膏药,“和也我爱你。”

      果子和豆腐蹲在门口,幸福地互相拱着头,后面是它俩的三只小崽。

      这条老街,就一起住一辈子吧。

      ————全文完————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