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眸·回望·血海棠》芸语涟漪

3、壹 陌路海棠梦非梦，画中天人展笑颜（下篇）

　　那一副绝美的水墨画，映入眼帘中得是一片散漫的殷红，渲染在墨色之间，那走笔游龙下绘出的是争先怒放的秋海棠，却是如同血一般妖艳的海棠。
　　星星点点的署红沾染着胭脂色搭配在稀薄的宣纸上，宛如斑斑血迹，仔细看去才知是零落的海棠花瓣飞舞在半空，徒添几分难言的凄凉。
　　点睛之笔莫过于是画上一位栖身于海棠花海之中青衣长袍随风摇曳，玉簪束发青丝缱绻的英俊男子。玉笛光转，流年轻掷，仰视瞻仰着一汪如水的明月。
　　他的微微上扬的唇角，双眸中却是满目萧然，让人无法能不感觉到那少年温润如玉的柔情，似乎，在思念着谁，等待着谁……

　　“漂亮吧！嘻嘻，这文雅的古典帅哥真的好帅哦，没见过。是谁啊？”小轩在一旁窃笑，在柳熙的耳边低语。
　　柳熙显得有些失落，蓦然低头、又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听芊芊提起过，这是芊芊的梦境，缠绕了她许多年的梦境，她曾经告诉我，那个青衣男子的和煦的笑容有种时曾相识的感觉。每当她梦到这个情景，都有种死心裂缝的伤痛。醒来时，眼角都有未干的泪水……没有想到，她居然描摹下这幅画来参加了这次的画展……”“啊——”小轩惊叹，瞪圆了眼睛细细的凝视着男子，突然又开怀的笑起来，“时曾相识，不是吧。嘿，不过只要我见到帅哥，就会有犯花痴的冲动噢！”
　　柳熙瞥了小轩一眼，嘴角微微的抽搐了几下，顿时失声无语。
　　小轩见柳熙的窘相，轻笑，将食指放在唇边：“嘘——我自然是开玩笑而已，千万不要和芊芊说哦。”随即，又侧首问到，“对了，今天怎么没有见到芊芊？她去哪啦？”
　　“你忘记啦，她今天一个人去体育馆参加太极剑的决赛啊，她说昨天说，让我们等她捧着奖杯回来呢！”柳熙笑起来甜甜的，带着几分得意的说到。

　　正在两人说的兴起。突然，无数的赞扬声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傲慢无比的女声，不屑一顾的说：
　　“戚——她一个女儿家的，就晓得画男人，呸。这也叫本事？我看是叫春心荡漾吧！哈哈哈……杨芊芊，她算是个什么东西？”

　　孟小轩、柳熙和芊芊可谓是八拜之交，听到这句诋毁芊芊的轻蔑之词，岂不是顿时怒火中烧。
　　她们不约而同的瞪了过去，原来，居然是同班的裴菁琳，一副自视甚高的摸样，额头上的一撮毛染得花花绿绿的，一身黑色休闲服，耳边的耳环叮当作响，双手交叉胸前，浓妆艳抹中难免有几分俗气。她一向都很仇视杨芊芊，原因怕是连裴菁琳自己也不愿意承认。但是芊芊也没有放在心上，一直安慰自己“不招人妒是庸才”。

　　围观的众人皆看向裴菁琳，顿时鸦雀无声。顾小轩仗着自己嗓门大，中气足，怒目指着她喊道：“裴妖精，你说什么啊！？”
　　“不是么？我们的杨大小姐这画的谁啊？难不成还是杨董事长么？呵呵——”裴菁琳媚笑，闪动着大眼睛，反问。
　　顾小轩语塞，却依旧不甘示弱的指着裴菁琳的鼻尖喊道：“不管怎么说！我决不许你诋毁芊芊，你就是嫉妒！裴妖精，你滚！”
　　“我偏不滚，你奈我何？”裴菁琳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一步一步走近两人。
　　“裴菁琳，你根本就是一个不懂得艺术的人。同你讨论书画，对我们是一种耻辱，你走吧……不要打搅了大家赏画的兴致！”柳熙冰冷的语气让人觉得一种刺骨的寒凉。

　　不知此刻，人群中是谁火上浇油的道了一句：“其实，这个女孩的话，也不无道理啊！”
　　裴菁琳得意洋洋的，眉里眼里都是笑的看向两人，说道：“你们俩听见没有，群众的眼睛才是雪亮的。”
　　“我呸……”一向性急顾小轩早已经按耐不住性子，磨拳擦掌起来。
　　“哟。还想打我不成啊？”裴菁琳见状，愈发嚣张，对着小轩勾起食指，“你来啊，来啊！”
　　谁料性急的小轩果然不顾后果，挥起拳头，朝向裴菁琳那令人厌恶的嘴脸，就是一拳，将她打翻在地。小轩仍然不泄愤，整个人正欲扑上前去，柳熙见状急忙拉住了她。

　　就在这僵持不下的局面时，一修长的玉臂伸向裴菁琳，只闻得一声淡淡的哀婉，接踵而来的是那沉稳而有震慑力的声音，对狼狈不堪的裴菁琳说到：“你还是先起来吧。这里人太多，有什么事也不必在这里争执——”众人面面相觑，目光立刻汇聚于这忽然出现的女生身上。裴菁琳一把擦拭掉鼻孔外溢出的一丝血迹，没有料到孟小轩居然当真下手这么狠。耳畔响起的声音是那么熟悉，她邹然抬首望去。果然是她，杨芊芊！只觉得杨芊芊明媚的笑容间里外都是对自己的讥讽和漠视。她瞪眼咬唇自己站起身来，愤恨的吼道：“不需要你猫哭耗子！——哼。”怒火中烧的她甩手，扬长而去。杨芊芊凝望着她远走的背景，唇角一勾，露出一个淡定从容的微笑……随即，转身走向快步孟小轩和柳熙。

　　“芊芊——”孟小轩那凶恶的“母狼”转瞬就变成了柔顺的“小羔羊”，身手敏捷灵巧的芊芊跨步向前一把勾住了小轩和柳熙的肩头，三人凑到一块，芊芊带有几分玩笑似的责问道：“怎么和她闹起来的？不是说了，不管怎么样，都不要搭理她就是了啦。”孟小轩见自己义愤填膺的为她出头，却只是换来芊芊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正欲反驳时，柳熙却抢先一步答非所问的对芊芊说道：“芊芊，你此刻不是应该在比赛的么？怎么会出现在学校呢？”“甭提了，一说我就郁闷。我唯一放的上眼的‘劲敌’楚寒彬和萧芸二个就像是约好似的，居然都没有出现在赛场。这场比赛自然失去了意义，那我还留在那里干嘛？不如顺着我老爸的意思来学校多结交下子什么名士呗！”杨芊芊没落无神的眼光透出这失望之感，语气中都显得怏怏不乐，目光在人群中流转，却没有发现任何有名士气质的人物出现。
　　柳熙叹息，轻柔的拍着芊芊的肩头以表安慰。一旁的的孟小轩皱眉饶头，忽诧异的询问道：“既然那两个人都不在，芊芊你的‘第一’可不就是唾手可得么？你为什么要放弃啊？”“就是因为胜利几乎是唾手可得才不值得参加啊。我可不想别人在这所谓的‘第一’背后蜚短流长呐。你这个小傻瓜！”芊芊饶有兴趣的看着小轩，挑起一兰花指状向她的眉心点去，妩媚中丝毫不显造作。忽而又正色道，“喂，你们俩不要跑题，怎么和裴菁琳闹起来的啊？”

　　话题再次回到起点，焦躁的小轩再也按耐不住性子，指向正前方，又记起裴菁琳刚才咄咄逼人的摸样，愤恨的说：“还不是因为那幅画？——”
　　“画？”芊芊挑眉看着小轩，满面的疑惑。一个灵动的转身，流光溢彩的双眸正对着那副跃然纸上的水墨画，顿时她整个人呆滞住了，脸色由惨淡渐渐变的铁青。一向粗枝大叶的小轩自然是没有发现芊芊的异样，反而讪笑挑逗似的拖腔怪调的寻问着：“芊芊，这是谁啊哈？还听小熙说你经常梦到他，嘻，真的好帅噢。”杨芊芊依旧不语，柳熙见状连忙拽住那不明时局的小轩，喝止她再多言。杨芊芊忽然变得冷漠异常，她犀利的眼光看向孟小轩和柳熙，似乎能看穿人心一般的眼神让小轩头皮发麻直往柳熙的身后躲，她严肃的问道：“这副画，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小轩无辜的神情自不是虚假，她迷茫的耸肩，紧接着回答：“这画，难道不是你送来的？我们又怎么会知道呢？”“闭嘴——”柳熙向孟小轩挤眉弄眼，又有些为难的对芊芊说，“这……刚开始我也很奇怪，以你的性子，自然是不会拿它来参赛的。看来，张老师果然没有经过你的同意。”

　　“……”芊芊整个人如同脱胎换骨一般，顿时毫不客气的推开围观的人群，纵身一跃上展台，众目睽睽之下小心异常的取下那副水墨画，惜如珍宝。
　　众人注视着芊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亦是不愿做丝毫的解释。拔腿向教学楼跑去，想必，定是去找柳熙口中的张老师——她们的班主任兼任绘画导师。
　　“芊芊——芊芊——”孟小轩一味的呼喊，怎料杨芊芊却是头也不回。
　　柳熙对小轩缓缓的摇了摇头，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向小轩陈述，神色凝重的说：“我早知道，这幅画想必对她来说很重要！看来张老师这次还真是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幽幽墨香萦绕在身旁，怀中的画卷隐隐牵绊着杨芊芊的思绪。杨芊芊生得完美，却也注定了她的高傲，不同常人的心思不知是福是祸。且颖悟绝伦的她也未尝又不具有一个平凡人的真性，她太过于相信所谓的缘分，相信所谓的因果。破碎的画面，悠悠零星的记忆。她似乎记得他，却不知何曾相识？画卷中傲然挺立的人，眉宇间的浩然正气，除了她，也没有人能深刻的感受到此人寂寞的心灵。画工再精细，梦境再真实，可惜……终究是镜花水月一场空。梦中人玉笛飞声，那悠扬的曲调，仿佛跨越了千年，撕开了岁月的伤痕，婉转缠绵中勾勒出一次绝美的邂逅和一段不朽的情缘。画中人消瘦的容颜让人不得不叹惋人世间的悲欢离合的无奈，流年折磨着谁，又憔悴了谁？这一切，看似都于自己无关，那撕心裂肺之感，却又从何而来？芊芊沉稳的步伐一步步踏在楼梯上，心里如同翻江倒海，那幅画只属于自己，她怨恨张导师自作主张将那画置于画展中，她不能理解，想不透，猜不透。当初，将画留在张导师那里，是出于信任，但是他却亲手摧毁了信任，芊芊定是不会轻易作罢，起码，她需要一个说法。

　　那个熟悉身影，倚着陈旧的栏杆旁，默默的俯视着人声鼎沸、川流不息的操场。那便是张导师，他才华横溢却只怨天妒英才，竟有着先天缺陷，右脚无法如正常人一般行走。他无法走出这个狭隘的世界，空守着他的学子们，尽职尽责的默默耕耘。
　　“张老师——”芊芊走近，满腹怒气的她竭力的抑制着自己的情感。
　　张导师还是神色还是那么温润。自从初次接触到他，芊芊对他一直都是敬佩有加。“上善若水”是他脑海中铭刻的暮鼓晨钟，因此在芊芊的记忆里，他一直都如水一般付出着，没有索取任何的回报。他从来也没有向任何一位同学发过脾气，也许向他这样的人根本就不会有情绪不稳定的时候，佛。拈花一笑，大概就是如同他这般。不可置疑，他是绝对的一位好教室。正因为如此，这次发生的事情更加令芊芊无法容忍。张导师没有转身，他却洞悉了一切，道：“我都看到了，也知道你的来意。”
　　“那就好！”芊芊的脾气再也掩饰不住的表露无疑。张导师这次回首静静的看着她，片刻，才缓缓的说：“我以为，你会明白的。”“我不明白！——”芊芊吼道，她自然都没有想到自己会如此不能自控，仿佛她的面前站着的，并不是她的老师。“杨芊芊同学，我希望你能冷静些。老师真的只是想要把你的快乐你的哀愁，你的一切给大家一起分享。那幅画，正是你情结的所在，心中所念，是不是？”
　　芊芊被挑中了软肋，一语成谶，顿时无所遁形，她无奈的点头，却道：“是，哪又如何？我不需要和人分享！”
　　张导师抿唇一笑，意味深长的说道：“我正是想让你去体味一下。无数品画之人，都看出你深厚的作画功底，可又有几人能看出画的神韵，了解你当时的心境呢？换句话来说，我只是想要告诉你，须臾幻象，何需留恋？镜花水月，转瞬即逝。”

　　须臾幻象，何需留恋？镜花水月，转瞬即逝……

　　似乎有种灼热之感涌上心头，自己又何尝不明白了，为何看不开，竟是泥足深陷，仿佛千世的诅咒纠缠着宿命一直将她推入没落的深渊。

　　不是的，不是的。如同溺水求生一般，她却找不到任何可以依偎的浮木，一种难以言喻的莫名之感涌上心头。无所适从的迷茫令她迷失了本性，她仓皇的身姿随着不停息的奔跑颠簸，曾经入骨的优雅此刻如此不堪一击，玉肌冰骨的纤手牢牢的握住手中的画卷，喧闹的一切仿佛顷刻销声匿迹，走廊、阶梯、操场、校园……皆抛之脑后，身体不受控制机械似的奔跑，冲出了校园，穿过了无数的马路、街道。行人投来鄙夷的目光她不在乎，好友亲人担心和等待她不在乎，只要双腿还有余力的一刻她就在没有目的的向前——直到她觉得全身已经散架一般，双腿已经无法支持身体的片刻，她止住了脚步，却只觉天地悠悠恍若隔世。

　　“告诉我，你是谁？”
　　这是困扰了自己很久的一个问题，可是没有人能够替她解答。那画中惊为天人的少年真的是个一个幻想么？那种笑容如此真实，触手可及。
　　迷惘的芊芊不由的展开那画卷，模糊的记忆沉睡了千年。自己仿佛就置身梦境中，海棠花下，静静守候着月下吹笛的他，落寞了谁家少年？
　　白衣缱绻间的秀雅俊逸，一颦一笑足矣撼动苍天，俊美到如斯是一种境界，只让人想到一个词语来形容——君子如玉。
　　某在此不由戏谑上一言半句，凝视着他的面容，真可谓是一个比无数自视倾国倾城的女子还要称之为绝世尤物的少年……

　　一丝幽幽的凉风，拂过面颊，她不由的打了一个寒噤，意识模糊的她抬头，环顾四周，除了残破不堪的围墙，石缝中根深蒂固的杂草便只有面前时一条狭窄的小径，古色古香的韵味，看上去一片幽深，更加像是一条古道，不知会通向何处，这里除了自己，没有别人……只是一个人而已，连芊芊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如何来到了这里，一路上她一直没有留心，从离开校园至此刻灵魂似乎离开了身体，而□□便是一个傀儡，仿佛被人带到了这个诡异的地方。没有退路，从容的神色下掩藏着杨芊芊惊慌失措的心。这条古道有多长？这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会引领着她走向何方？没有彷徨的余地，只能一直向前——
　　“啊——”
　　芊芊惊呼，脑海中诧异只能用天崩地裂的感觉来形容，是做梦么？她便毫不留情的向手臂咬了一口，会疼，非常疼。绝不是在做梦。那……那是……古道的前方的石缝中，有一株随风摇曳的……随风摇曳的……血海棠？与那卷画中，那场梦中丝毫无异。芊芊的面部的表情实在难以言喻，张口结舌，心里重复的念着“血海棠……居然是血海棠……莫非世界上真的有血海棠？”她双手捂着自己的脸，顺着面颊流下来的，早已经分不清是汗还是泪，她甚至在瑟瑟发抖，此刻身边没有任何人，她必须自己承担着一切的不可思议，多希望，是场梦啊！此刻她感到了无比的孤独，刚才，在学校的那刻是不是太冲动？她反省，可是那刻的突变，是自己都始料不及的。无助的她觉得万念俱灰，六神无主。此刻，她的心底却有一种呼唤，仿佛是力量的源泉，唤醒了自己的坚强一面。“芊芊，答应我，无论今后遇到任何逆境，你一定要笑着走下去！”是啊，菲菲临走前的叮嘱言犹在耳。她挤出一丝微笑，侧首看向一直静静躺在自己背上的那把太极剑，它就如同顾菲，一直都陪伴在自己身边。她立刻做了一次深呼吸，以笑容重新拾起了自信，缓步走向那株血海棠。就当她手指微微触到那株血海棠的瞬间，眼前似乎弥漫着浓郁的血光，可是此刻竟是欲罢不能，想要挣扎，却无法动弹。身体一点点变的透明，失去了重荷，化成一缕青烟……

　　一道刺眼的红光乍现，杨芊芊下意识的捂住双眼，却发现，自己的双手竟是虚无的，可以穿过自己的身体。她的嘴角微微抽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这样？

　　“海棠，我等你二千年了。你今日，终于与本座重逢在此。”

　　一个空灵的女声骤然响起，芊芊四处张望，唯恐是自己的幻觉。本座？好奇怪的自称，说话的女子会是谁？她口中的海棠，又是谁？
　　眼前浮现出一座悬空的宝座，以流云衬托，令杨芊芊看的目瞪口呆。宝座以晶红冰石打造，宛如血色欲滴，却显得别样的端庄高贵，四周皆是琉璃镶嵌的墙壁，让人无法判断自己身处怎样的异域时空。话音刚落，晶红冰石座上出现一个妖艳的女人，白皙的皮肤毫无血色，唯有红唇艳的诡异，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妩媚的笑靥和她不安扭动的纤细腰肢，让人觉得此女子决不是人间之物，她身著一身血色红衣，且还是广袖逶迤的拖地百褶裙，秀发间插入的是几支盛开的血海棠，眼眸的直视下欲夺人心魂。

　　杨芊芊的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涌现出二字“妖、孽”，可这女人却没有伤害她的意思，反感到一种亲切，芊芊自然也无需惊恐。

　　“你是谁？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芊芊毫无顾忌的向那红衣女人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