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目惑世》君琳

48、47.暴怒

　　四周是泼墨的黑，犹胜午夜。
　　一座桥卧于湖上，桥上站立着一红一黑两人。
　　红衣似绛，黑衣如墨。
　　“……今天是十五啊……”女子的声音幽幽传来，莫名的熟悉。
　　“……然后呢……”男子的嗓音低沉而性感，带着浓浓的温柔。
　　桥上的人面目模糊，他看不真切，可是那对话在他听来却熟悉无比。
　　为什么呢……
　　“……十五是团圆的节日……以后你都要在我身边哦……”似娇带媚，却包含浓浓的爱意，连他这个旁观者都感觉到那偎入心底的温暖。
　　“好。”男子短短一个字代表的是一生的承诺。
　　他看到了那个女子上扬的嘴角，那笑竟绝美得刺痛着他的眼睛。
　　湖上渐渐生出白雾，两个身影变得模糊。
　　……因为不重要，所以就没有记得的必要……
　　……不重要……
　　……没有记得的……必要……
　　…………
　　是梦。
　　雪凛睁开眼。
　　又是梦。
　　这半个月来，他每晚都在做梦。
　　梦里的场景不断变换，唯一不变的就是那一红一黑的身影。
　　他跟在他们的身后，听着他们的对话，看着他们的互动，得出的结论是——
　　那是非常相爱的两个人。
　　可是，为什么那些场景是如此的温暖甜蜜，他却总觉得透着一股悲凉哀伤呢？
　　他明明就是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啊！
　　真是腻烦了！
　　雪凛坐起身，凝视窗外已经微微透亮的天空，难得的烦躁。
　　不过话说回来，那男子到底有没有遵守他的承诺啊？
　　为什么那个女子的笑带着淡淡的不安呢？
　　…………
　　梦了也不让他梦长一点！
　　真是无趣！！
　　没有惊动宫侍，他起身披上外袍，清晨的一缕微光从窗外照进来，不经意间瞥见那身暗色单衣，一如梦中男子的玄衣如墨。
　　他把手放在心脏的地方，虽然感觉得到跳动，却总觉得空落得像冬日的旷野。
　　倍感寂寥。
　　甩甩头，他自嘲一笑，突然视线一凝，快步向妆镜台走去。
　　这是……
　　一束雪绒花静静地摆放在台上，发出淡淡幽香。
　　他有点难以置信地抚上那雪白的花瓣。
　　为什么……还会有花？
　　自从那晚她送他雪绒花以示祝贺后，每天早上他的妆镜台上总会出现一束。
　　他知道是她送的。
　　他应该要为自己的寝宫守卫如此松懈而生气的，更应该要为她能在皇宫里来去自如而心惊。
　　可是他没有。
　　他瞒着安道，每天在期待中睁开眼睛。
　　他以为经过昨天的事她便不会再有动作。
　　可是，雪绒花还是出现了。
　　“……为什么呢……“他迷惘低喃。
　　而又是为什么他的内心居然感到一阵窃喜呢？
　　凤天琳……你……太危险了……
　　雪凛双眸一寒，长袖一挥，那脆弱的花儿便片片纷飞，破碎于地上。
　　“来人，找十个护卫去将梅园的雪绒花树全部拔掉，并传安相马上进宫。”
　　有些东西，你必须在它萌芽的状态就将它扼杀。
　　可是，雪凛不知道，有些东西即使你想扼杀，也要看有人允不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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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忘一脸苦恼地回到纹音阁，见莫失出来立马上前将她拉到一旁。
　　“怎么了？”莫失皱眉看着自家妹子。
　　莫忘四周看看，确定没有人后，才压低声音道：“王爷在里面吗？”
　　“在啊。”
　　“姐姐，我刚刚打听到一件不得了的事啊。”
　　莫失挑眉问：“是什么？别买关子。”
　　莫忘倾身上前压低声音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
　　“什么？”稳重的莫失也不禁惊呼出声。
　　“嘘！！”她连忙捂住她的嘴，“你别那么大声，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和王爷说。”
　　莫失意会，也压低了声音，“那你打算怎么办？”
　　莫忘苦着脸说：“我要是知道就好了，姐，能不能不说啊！”
　　“你想死就试试。”
　　“可是……”
　　“是莫忘回来了吗？”天琳的声音突然响起，两姐妹顿时被吓了一跳。
　　莫失递去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无声说了一句祝你好运，便将自家妹子推了进去。
　　“王……王爷……”莫忘认命地来到天琳的面前，不时偷瞄自家主子的表情，揣测着如何开口。
　　天琳捧着茶，淡淡地问道：“探听到什么了？”
　　莫忘咽了咽口水，有点战战兢兢地道：“王……王爷，那个……呃……就是……雪皇命人于今天一早将梅园的雪绒花树全拔了。”
　　天琳的唇停在茶杯口，好一会儿才抿了一口，轻笑了起来。
　　“呵呵……还真是他会做的事……”
　　莫忘和莫失对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去不说话。
　　王爷，这算是高兴还是生气啊？
　　“还有什么？”她悠闲地吹着杯里的茶道。
　　莫忘支吾着，心里是忐忑不安啊！
　　老天，这事要她咋说嘛！！
　　“莫忘？”
　　不管了，死就死吧！
　　莫忘一咬牙，双眼一闭，一副杀身成仁的表情。
　　“刚刚后宫男官们收到安相所下的命令，宫里要开始着手准备雪皇的大婚，日期定于下个月十五。”
　　说完，莫忘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等待她家王爷的暴怒。
　　可是，等啊等，等来的只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莫忘慢慢睁开眼瞄向天琳，这一瞄差点没被吓死。
　　天琳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是凤眸中的阴冷却如千里冰封，整个房间的温度急剧下降。
　　“是谁？”她好轻好轻地问，可那语气却让莫氏姐妹毛骨悚然。
　　“不……不知道……安相把一堆世家朝臣的女儿画像送到了雪皇的寝宫……还……还没有决定……不过……听说……最迟……最迟明天就会知道……结果……”娘啊！！她快要被吓死了。
　　她从未见过散发着如此阴鸷气势的王爷，仿若地狱修罗。
　　她有点同情惹到她的人了。
　　“哐啷——”
　　茶杯碎裂的声音。
　　姐妹俩吞了吞口水，低头看着沾染点点血迹的茶杯碎片，再抬头，看见她家王爷一脸平静地看着受伤的手掌，并用另一只手清理着陷入掌中的碎片，每扯出一块碎片便带出更多的鲜血。
　　她们知道应该阻止，可是现在的王爷谁都不敢上前打扰。
　　尤其是看到那些被她扔在地上的碎片全都入地三分后。
　　“你们退下吧。”天琳淡淡地道。
　　两姐妹如获大赦，连忙退了出去，关上门。
　　“姐，我快被吓死了。”莫忘到此时才敢换气。
　　莫失苦笑，“我还真的没有见过这样的王爷啊！看来有人要遭殃了。”
　　像是要印证她的话，房内传出了一声巨响。
　　“姐……那声音不会是……”莫忘傻眼地问。
　　“应该是那张结实的红木八仙桌。”
　　两姐妹苦笑相对。
　　风主子……不，应该是雪皇陛下，你自求多福吧！
　　房内，天琳紧握着拳，鲜血从指缝中缓缓滴下，在地毯上留下妖邪的艳红，面前是七零八落木头，看材质确实是红木。
　　“……看来……真的是我太纵容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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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　　雪皇寝宫
　　雪凛抱臂站在窗边，看着纷飞的落雪，一阵烦乱。
　　他是不是太冲动了？
　　就为了驱逐自己心中的异样而要安道替他准备大婚，是不是过分了？
　　但是，正如小道所说的，他下嫁给朝臣的女儿的确能巩固根基，这是最有效的方式，不是吗？
　　而且，她……也会死心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他就觉得心闷闷的，难以纾解。
　　嗑嗑——
　　一阵细微的声音响起，他一凛，转身喝道：“谁？”
　　在屏风后慢慢走出一人，昏黄烛火下出现一袭妖冶的红裳，一如最浓烈的曼珠沙华。
　　只盛开在彼岸，千年流转，花叶永不相见的曼珠沙华。
　　代表的是——悲伤的回忆。
　　雪凛冷着脸看着那个妖艳无比的女子，内心却是一阵翻滚。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
　　蓦然，冬元节那晚的画面窜进他的脑海中，他不觉退后了几分。
　　面前的女子沉静如水，却令他心底莫名发寒。
　　为什么他觉得她在……生气？还是很大的怒气……
　　“雪皇陛下还没有安歇吗？”天琳的声音淡淡的，连直视着他的眼神也是淡淡的。
　　“凤九王爷，你难道不知道男子的闺房是不能乱闯的……”剩下的话在触及她手中雪白花儿时戛然而止。
　　为什么她还会有？他明明命人将梅园内的雪绒花树全部除去的。
　　她像是没有看到他的惊愕，依旧不慢不紧地向他的方向走来。
　　“你……你想做什么……停下来！”雪凛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总之面前的女子让他从心底里泛寒。
　　不知道天琳是真的把他的话听进去了还是因为别的，她在八仙桌旁停了下来。
　　将手中的花放在桌上，她的视线落在铺满桌的女子画像上。
　　她拿起了一幅细细端详了起来。
　　“雪皇的皇妻人选定好了吗？”她含笑轻问。
　　那笑，寒气逼人。
　　“与王爷何干？”他强自镇定地道。
　　“的确无关。”她继续看着那些画像，“不过陛下不说，本王也能猜到。”
　　“哦？”他挑眉。
　　“艾将军的独生女，艾琴，对吧？”她举起一幅画像，那是一个身穿淡蓝罗裙的清秀少女，细眉细眼，眼神却是一派柔弱。
　　他心下一惊，“你怎么知道的？”这只是自己心中所想，并无旁人得知。
　　“猜的。”她放下画像，指尖轻扣桌面，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这艾将军算是三朝元老，手执风雪国三分之一的兵权，又是助你登位的一位大功臣，嫁给她的女儿怎么看怎么合情合理，而且这艾琴性格懦弱，你若嫁她，只怕她是连碰也不能碰你，待你慢慢收回兵权时，再将她一脚踢开，她绝对是没有胆子说半句话的。如此一举数得的选择，谁会拒绝？本王分析得可对？雪皇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