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目惑世》君琳

43、42.风波

　　宴无好宴。
　　宴请各国来使无非两个目的。
　　一，昭示国家声威，奉行礼仪之道。
　　二，让你们认清形势，我们风雪国可不是好欺负的。
　　天琳有点无奈地想，只是脸上滴水不漏，自然优雅地用膳。
　　话说今天的登基大典让小国部落清楚明白到，即使风雪国势初定，却还不是她们可以冒犯的，所以宴会上她们也纷纷向雪皇祝贺道谢，行示好之礼。
　　可是，总有人看不得人家男皇登基，愣是要出言刁难。
　　就像炎火。
　　还好那个白目的大使抱病没有出席，这羞辱人家，彰显国威的事就交给了奸诈的吉丝了。
　　“雪皇陛下，下官代表炎火国祝愿风雪国顺民安，在您的带领下国势昌隆。”吉丝站起来恭敬地道。
　　虚伪。天琳想。
　　“吉丝大人，承你贵言。”雪皇不动声色地道。
　　“在贵国将近半个月，风雪的风俗民情令下官大开眼界，只是就臣十几天的观察，却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望雪皇陛下能解答。”
　　雪皇神色不变，只是给了一同出席宴会的风雪国官员一眼，其中一名身穿蓝色官袍的清俊男子领会地站了起来，拱手道：“不知吉丝大人发现了什么现象呢？”
　　吉丝微笑看向他，带着几分狡诈的意味，“下官发现在风雪国不论男女都喜欢低着头走路，而反之我们炎火的百姓总是喜欢抬着头走路，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呢？”
　　好问题。天琳在心里赞叹，吉丝话里显然包含着对风雪国人的极大侮辱。她看了一眼对面，在座的风雪国官员都十分气愤，但囿于场合难以强烈斥责对方的无礼。如果忍气吞声，听任对方的羞辱，那么国威何在？就不知道风雪国的那位男官要如何应对了。
　　只见那位男官不慌不忙，也面脸带微笑地说：“这并不奇怪。因为我们风雪国的国人喜欢走上坡路，而你们炎火国的国人喜欢走下坡路。”
　　好！！天琳在心里鼓掌。这个回答让吉丝领教了什么叫做柔中带刚，最终尴尬、窘迫的是炎火国人自己。
　　她略带赞赏地看向那位面目俊美的男官。
　　吉丝一僵，笑容变得有点生硬：“原来如此……不知这位大人如何称呼？”
　　“下官名唤安道。吉大人有礼。”
　　安道，现任的风雪国宰相，传言他有惊世之才，雪皇能顺利登基有他三分之二的功劳。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安相，传言安相十五岁已经是全国公认的第一美人，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吉丝突然话锋一转，大力赞美起人家的样貌来。
　　安道落落大方地微笑道：“吉大人谬赞。”
　　“可是，”吉丝突然话锋一转，“听说大人原本是二皇女的正皇夫，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样的理由居然令大人背叛自己的妻主，而踏出闺阁辅助雪皇呢？”
　　此话一出，各国来使马上低声议论起来。
　　看来炎火还真是非要折辱风雪不可啊！
　　谁知道安道依旧脸色如常，直视吉丝说：“不知大人是从哪里听说我是背叛自己的妻主才踏出闺阁辅助陛下的呢？”
　　“呃……这坊间流言……”吉丝有点不自然地道。
　　“既然是坊间流言怎能轻信？”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要不然大人怎会在二皇女死后不过百日就连同雪皇陛下逼宫，毕竟有谁不知道二皇女一心辅助的是大皇女，而大皇女是雪皇陛下登基的最大阻碍，这样一联想，说大人不是背叛自己的妻主只怕没有多少人相信呢！”
　　这话是说得极重了，很明显地是干涉风雪国的内政，若不回答便有默认之嫌，真是令安道进退维谷。
　　“吉大人所言……”突然，安道脸上浮现悲戚之色，美人蹙眉，我见犹怜，在场的女人除了天琳皆是一阵失神，怜意顿生，“大人的话真是触碰到下官的痛处了。”
　　“此话何解？”她略带防备地问。这个男人城府之深，不得不防。
　　“大人有所不知，下官与亡故的妻主鹣鲽情深，本来后院男子不应涉及政务，可是妻主怜我薄才，总是喜欢告知一些国家大事于下官，时日渐长，下官才明白到原来妻主大人一直对嚣张跋扈的大皇女心有不满，但无奈没有能力与之抗衡，只好一直虚与委蛇，到后来妻主病重，在她弥留之际对下官述说遗愿，原来她一直敬佩陛下的才智，说与其风雪国在女子之手败坏，不如出一个独步天下的男帝，并将兵符交付于下官，命下官协助于陛下。下官……下官不忍逆拂她的最后愿望，只好强忍悲痛，于她百日未满之期帮助陛下夺取大权……”说到最后，终是忍不住潸然泪下，看得一干女人怜惜之意大涌，恨不得将其纳入怀中好好呵疼。
　　天琳心底暗笑，如果这个男人生在现代只怕奥斯卡影帝非他莫属了。
　　懂得运用自身的美貌来行事，真该拍手称道。
　　美丽，从来都可以是一种武器。
　　“哼！现在死者已矣，安相想说什么都行。”显然吉丝对美色的诱惑还是很有抵抗力的。
　　“吉大人，你放肆。”一旁的女官看不过地站了起来，满脸怒容地瞪着她，“在风雪国没有人不知道安相与二皇女鹣鲽情深，安相今天因为大人的咄咄相逼而再度忆起悲痛，大人竟还这样言辞伤害，莫非是全心折辱我国？”
　　吉丝一窒，还想再说什么，一直沉默不语的天琳倒缓缓开了口：“ 吉大人还记得本王当日所言？面对安相这样的美人，你还能说出这样的话，还真是不会怜香惜玉啊。”
　　吉丝一顿，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各国出使的女子都对她怒目相向。
　　群起而攻之！！
　　犯众怒是要不得的，而且是在别人的地盘。
　　吉丝是聪明人，马上谦卑地道：“是下官失礼了。下官这人有个要不得的毛病，就是喜欢寻根问底，望雪皇、安相恕罪。”
　　“吉大人这样的毛病还真是要不得。”雪皇冷冷地道。
　　吉丝干笑。
　　雪皇没再理会她，倒是不着痕迹地扫了天琳一眼，而她回以一个微微点头。
　　这样一个不大不小的风波后，宴会持续进行。
　　不过，这个世上有一种人就是不知道什么叫死心。
　　“雪皇陛下，听说自你执政以来，有不少男子都走出闺阁，进入仕途之门，不知是否属实？”很好，声音若无其事，看来刚刚的打击没有令人家沮丧。
　　“这天下间，有才能之人多如繁星，现今我国正是用人之际，又何用拘泥于性别呢？”安道淡淡道。
　　“可是，这样的话，不知道会不会引起不满呢？”吉丝假装不解地问。
　　“吉大人，此话何解？”
　　“这男子入仕，只怕你们风雪国没有女子敢迎娶一个做官的男子吧？长此下去，只怕风雪的女子会多有怨言。”言下之意，就是你这风雪国的男帝也没有人敢要。
　　“吉大人原来你如此肤浅。”安道微笑道。
　　“安相何以出言侮辱？”
　　“吉大人误解了，下官只是觉得那些踏出闺阁，以男儿身为国效力的男子是可敬可佩，这样的男儿应该能获得女子的好好珍惜，而那些嫌弃的，只是一些懦弱无能，嫉贤妒能的女子罢了。下官说得对吗？凤九王爷。”安道看向天琳，温雅一笑。
　　果然，想独善其身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天琳在心底低叹。
　　“安相所言甚是，我国女子便以能娶到身居高位的男官而自豪。其实当一个人真的爱着另一个的时候，又怎么会介意他的身份呢？”天琳道。
　　“王爷果然好见解。”
　　“安相过奖了。”
　　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的，吉丝一阵气结，想起之前天琳在各国使节面前如此训斥她，刚刚又出言帮助安道，一阵无名火气，便脱口而出：“王爷当然不会介意一个男子的出身。”
　　众人立马看向她。
　　“吉大人是什么意思？”天琳皱眉道。
　　吉丝一阵冷笑：“谁不知道王爷的正王夫是一个下贱的风尘之人……”
　　“咚——”
　　是筷子插入木柱的声音。
　　大殿上寂静一片。
　　站在天琳身后的莫失和莫忘更是大气都不敢喘。
　　这个吉丝死定了！！
　　在君临，没有人不知道王爷的正王夫是不能随意轻侮的，那是王爷的逆鳞,触之必怒。
　　吉丝僵硬地扭头，看着身后木柱上入目三分的筷子，再缓慢地转头看向那个低垂眼帘的绝艳女子，脸上一阵火辣辣的刺痛，伸手抚上，指尖上染上丝丝血色。
　　“凤九王爷你……”吉丝站起来怒道。
　　“抱歉，手滑了一下。”天琳淡淡地道，优雅地放下手中只剩下一只的筷子。
　　吉丝明显看到那只筷子被拦腰折断。
　　“看来风雪国的筷子不合王爷的意呢！”吉丝冷哼道。
　　天琳慢慢抬头，嘴角微勾，直视吉丝。
　　那笑，妖娆绝美，却令人心底发寒。
　　眼神，锐利冷冽，压得人喘不过气。
　　“吉大人说的对极了。”魅惑的声音听得吉丝一颤，“本王记得当年与炎火一战后，炎火的陛下送来了一双翡翠打造的玉筷子，那色泽翠绿欲滴，令人爱不释手，吾皇赐给了本王，本王也用了将近十年了，所以现在用上檀木筷子还真的不是很适应呢！”
　　吉丝冷汗直冒，那样的眼神令她无力招架。
　　那是看死人才有的冰冷眼神。
　　她怎么会忘记了呢？这个女人十五岁的时候在阵前对战的气势就令人畏惧，现在十年已过，那气势只会内敛又怎么会消失。
　　她相信如果她再多说一句话，她绝对不会在意她是不是炎火国的使节，绝对不会在意现在是在风雪国男帝宴客的大殿上，她绝对会出手——让她再也不能开口。
　　在能令人窒息的气氛中，雪皇开了口，“来人，为凤九王爷换一双筷子。”
　　天琳顿了顿，收起冰寒的眼神，平静地转向雪皇：“本王失礼了。”
　　“王爷言重了。”
　　她的视线一移开，吉丝立马松了口气，擦擦额头上的冷汗，连忙拱手道：“雪皇，凤九王爷，下官失言，请两位见谅。”
　　雪皇看着她道：“吉大人，请坐。风雪国的菜肴你应该没有尝过，请好好品尝。”就是不要再多话了！
　　“是是是。”
　　她坐下，一旁的天琳却淡淡地道：“吉大人，慎言。”
　　她吓了一跳，马上惶恐地道：“是是是，下官觐遵王爷教诲。”
　　到此，宴会算是真正地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