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孩子的天空》长子范儿

12、一具尸体

　　“谢凡，陪我一起到河边去一趟。”夏飞心闷，再过两天就要在全校面前检讨。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他担心，这事会传到夏妈的耳朵里。
　　夏妈一定又会用打烂的衣架指着夏飞“你成绩很好吗？你成绩很好吗？！”

　　运河虽然穿这镇而过，却没有在这一带留下停靠的码头。镇上的人除了多听点轮船的噪音外，并没有得到多余得好处，还要为到对面岸办事而发愁。桥只有一条，主要是供车过，人要是想走路过去，是得冒生命危险的，否则只能坐船，再否则只能游泳。

　　扁平的石头被用力甩出去，在水面跳着水瓢。夏飞觉得释怀一点，每次来都有用。这块石头代表着检讨书这摊子事，现在没了。
　　谢凡也在投烦恼。坐在摘来的几枝树叶上，左手捧着一堆石头，右手一颗接着一颗的往水里投。石头小，甚至能被风吹动，偏离原定抛物线。这代表着小烦恼。

　　夏飞问：“什么事啊？这么小的石头。”
　　“考试，期中考试快到了。”
　　夏飞一听，又转身去找了块大石头。
　　谢凡一边投，一边小声的数：“代数，语文，地理，生物，美术，语文。错了错了，从新来。”
　　可见考试在每个学生心里也是不一样的。夏飞把它比作一块大石头，谢凡把它比作很多小石头，分别代表每一科。
　　夏飞干脆，一次就解决了。谢凡墨迹，而且科目还数错。

　　“谢凡你看，那好像一个人呢。”夏飞指着河水旁边的水葫芦堆。
　　“什么东西啊？我看不到。”谢凡热爱街机，眼睛有点近视。
　　夏飞用石头砸向水葫芦堆里引导谢凡：“那，那里，看到没有。”
　　谢凡还是看不到，夏飞觉得像是一颗香蕉树。不知道是哪一段的上游漂下来，搁浅在这里。
　　夏飞扯来一根大树枝，修掉小枝叶，说“我钩过来给你看，是棵香蕉树，很像人的形状呢。”
　　等人是无聊的，无聊可以让人做些平时不会做的无聊事。比如把水里漂浮着的香蕉树勾过来让别人看。
　　夏飞扒开水葫芦，看到了。。。一具尸体。
　　这不是一棵形状像人的香蕉树，而是一具像香蕉树的人。

　　死人！这个词最先出现在夏飞的脑海。然后就觉得自己应该感到害怕，就真的感到非常害怕了。脊梁都腾起寒意，让夏飞一连打了几次颤。但光天化日之下，旁边又还有一个人，还不至于屁滚尿流。
　　对着一个死人，自然是怕。人都喜欢把负面情绪和别人分享，这能让痛苦减半。

　　于是就对在场的另一个活人说：“还真是一个死人。”
　　谢凡把手里的石头全撒进水里，跑过去看，怕得像夏飞一样。两个人以互相为胆量，不远不近的观察着。这时候的心理大概和看某些没剧情的只为了吓人而吓人的恐怖片一样，比如日本的《咒怨》。也许《咒怨》是有剧情的，可在这么优秀的音效和场面下，夏飞就没记住剧情。

　　“回去找老师吧。”随着恐惧感一点点褪去，看着不断有蛆虫在尸体的两腿间的柔软处爬出来，往各个方向爬来爬去。夏飞觉得非常恶心。而且风向乱了，偶而一阵恶臭吹过来。

　　两个人就一起走回去。
　　夏飞说：“我刚才还用石头砸了他。”
　　“你完了，他晚上来找你。”
　　“南无哦弥陀佛，南无哦弥陀佛。。。”
　　“哈，这没用的。你要念‘沙里路亚’”
　　“沙里路亚，沙里路亚。。。”
　　两个人嘻笑打闹，想驱散心里最后的压抑。毕竟死的是一同类，不是可以放上饭桌的猫猫狗狗。

　　夏飞是无神论，这是从小得到的教育。好比不断的有人说“世上无神，世上无神。”，听了一万次以后，夏飞就真的认为世上无神了。可惜又受了恐怖片的毒害，一直对“世间有没有鬼”有点犹豫不决。所以，夏飞是一个不太坚定的无神论。
　　真可怜，心里面没有一个高大的可以罩住一切的主，却怀疑在黑暗的阴暗面存在着一些不怀好意的。。。东西。

　　夏飞和谢凡告诉了老师，老师告诉了校长，校长报了警。警车来了。
　　这事不可能天天有，很快就引起轰动了。消息在学校内荡来N次以后，中午上课铃声响之前，每个人都知道学校后面的运河出现了尸体。但是消息到底不是学校的大喇叭传播的，事情自甲同学的嘴传入乙同学的耳朵，再传到壬老师的时候，韵味已有改变。所以流传的版本不一，有谋杀，有碎尸，高中那边甚至有人口口声声的说看到一对男女殉情，男的跳了，女的没跳。

　　警察问夏飞，为什么要到运河那边，为什么用树枝扒开那些水葫芦，动机是什么？
　　夏飞如实回答。
　　警察大概是新手，又特地跑过去问上司。
　　“那个学生说跑到河边的原因是特地丢几颗石头，扒开水葫芦的动机是无聊。这样可不可以的啊？”
　　上司正在向校长了解情况，不耐烦，说：“可以可以，他们怎么说，你就怎么写。”

　　校长忽然想到，这两个小孩无故跑到河边，会不会想着“轻生”啊。联系到饭堂老板的事件，越想越像，越想越后怕。最后拍着大腿自言：“哎呀，差点出大问题啦。”于是马上找人唤来夏飞班班主任。
　　校长问：“夏飞最近是不是表现得不开心啊？”
　　班主任应：“对，是不开心。”
　　校长又问：“是不是不怎么说话啊？”
　　“好像是不怎么说话。大概是为了检讨书的事吧。”
　　“对对对，就是这个检讨书。那他这个检讨书写了没有啊？”
　　“写了的。”
　　“快，拿过来我看看。”
　　校长认为这检讨书就是问题的根源。
　　班主任就找来班上的一个男生，指明放检讨书的地方，叫他赶快去拿。男生就屁颠屁颠的跑开了，过了一会，又屁颠屁颠的跑回来。
　　校长接过检讨书，一边看一边摇头叹气。一定是这样了，这篇检讨居然写得如此深刻，吐露着对自己的失望，灰心。

　　旁边的班主任终于揣测到校长的心思。于是问：“校长，你认为，夏飞他们。。。”
　　“对。”
　　“不会的，就算夏飞真的为这点事想不开。哪么谢凡怎么解释？他是没必要的啊，他又不用写检讨书。”太不可思议了吧，居然为了一份检讨书就寻死。现在学生心理素质到底差到什么程度！
　　“谢凡这个学生，我是有印象的，他是个好学生。他可能是去劝说夏飞，甚至很有可能就是他救了夏飞。后来无意就发现了尸体。一定是这样。”校长下定论了。对谢凡的印象，大概指的是影院的事吧。

　　天大的误会。

　　最后学校认坚持为夏飞和谢凡受了惊吓，特地放他们假三天，通知家长来学校接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