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羿凉》hao西路

21、第 21 章

　　可以幸福了吗？
　　终于到了天晴、雨停、风止、云飞的时候了吗？终于不用违背心的意愿，穿行在血雨弥漫的荒崖吗？也终于让自己有了生活的目的吗？终于可以在不成为工具之后也有事可做了吗？
　　可以有喜恶了吗？
　　即使早已忘了如何表达喜好，展现微笑，早已忘了何为幸福，何为感情？
　　可是只要在娘亲身边，一切都会变得很美好吧？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学习对于一个正常的孩子应该明白，体会，辨认的一切，学会一个对正常孩子来说最基本的一切常识……
　　香影楼茗香苑由辛含影的侍女雨菲接任，规矩一如从前，而辛含影自从再次回到香影楼之后就好像消失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南宫景和景阳调动了自己所有的势力，还是没有一丝线索，他知道，凭借鬼影神杀那出神入化你的易容技巧，除非南宫欣琦自己想出现，否则，他根本就不可能找到她。他也在茗香苑问过雨菲，却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并且发现雨菲对他有些莫名的抵触。南宫景第一次碰到如此难解的事情，毫无头绪，一头乱麻。几天下来，看着景阳也开始疲累的脸，南宫景决定让所有人休息一天，他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又来到了羿府。
　　一个身穿暗紫色镶金长袍的男子神情慵懒地斜倚横栏上，白玉般修长的手中是一卷书册，他时不时地看上两眼，然后把目光投向了院中几乎荒芜了一地是药园。温文如玉般的容颜上，两道蚕眉微微皱起，墨如深潭锐利如剑的双眸中隐隐浮现出几丝迷茫。旁边，一身玄衣男子正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他说着什么，两人之间没有太多的默契，却也说不上尴尬。亭中，长平长公主和茗香苑中渐有名气的雨菲一起，两人似乎一起争论什么，声音低低的，很是专注。
　　当南宫景熟练地来到羿府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个情景。依然是那身衣服，似乎并没有易容，周身是气息似乎不一样了，却更让人感到亲近。只是，对着那张君子如玉的脸，南宫景终于知道，以前的羿凉为什么不以真面目示人了。如果说心影仙子是天山顶端绽放的雪莲，容颜胜雪，清冷孤傲，飘飘中带着遗世独立的伤感，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众人的视线，那么羿凉便是高天之上凛冽皎洁的明月，温润如玉，冷漠尊贵，满目的奢华之中透出的是亘古的苍凉与寂寞。这样的男子合该是红尘中冷眼相看的过客，是琼楼玉宇里清冷高贵的神邸，与生俱来便是用他的无情俯瞰人间，满心满眼的淡漠疏离，冷心冷清。南宫景心中一痛，正要上前招呼，就见雨菲一脸微笑地走到羿凉面前，轻轻地问：
　　“公子，我今天看懂了空魂路的曲谱，你听听对不对？”轻轻柔柔的声音带了些许期待，些许讨好些许自然而然流露出的珍视。
　　羿凉转眼，看了面前你的雨菲一眼，微微颔首。
　　南宫景来不及惊异，低沉的琴音已经暗暗地响起了来了，不似心影仙子弹唱的那般苍凉，却一点不差。听着这早已镂刻进灵魂的曲子，羿凉本有些迷茫的双眸竟幽幽地亮了起来，眸光深处漆黑的漩涡不动声色地汇集，然后慢慢消散，留下的一派雨过天晴，云淡风轻。
　　“独影飘飘人难驻，杨柳依依来时路，来时路，魂归处，空如故……”
　　你是跌落人间的神邸，不懂心不懂情，却会顾忌我的欢喜忧愁；你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在血色雾霭中匆匆而过，却相信了第一眼相见时我骇人听闻的解释，成为我在这个世界唯一的救赎；你是惊才绝艳的倾国红颜，却冷眼看待自己的命运，唯一一次抗争也是如此的决绝；你是无数百姓口中的神医，是权贵富豪眼中的叛逆，是江湖名流中仰视追逐的对象，却是我眼中渐行渐远的背影；公子，你可知道，纵使知你早已心痕累累，我却宁愿成为你的负累，只要还有一丝的可能都要成为牵引你停留的丝线，纵使束缚，也比得上空茫……
　　“公子，公子，这一世，真的只剩下你了，真的……”
　　一曲终了，雨菲缓缓站起，走到羿凉身前，轻轻地蹲下，头靠上羿凉的双膝，喃喃地说着。羿凉神情微动，眼眸中满是复杂是神色，良久，终是一动不动，由她去了。
　　“你起来，羿凉是我的。”原本在羿凉身边坐着的玄衣男子忽然出声，调侃是语气中透着隐隐的不悦。
　　“羿凉怎么会是你的，他答应了要做我的驸马。”旁边长公主赫连沁香也不甘寂寞地出声。
　　羿凉面无表情地斜睨了两人一眼，眼光又扫向了不等招呼就已经坐下的南宫景，视线再次投向了园中的满地荒凉。
　　“你怎么来了？”后知后觉的雨菲终于发现了南宫景的存在，睁大了眼睛，恶声恶气地先问道。
　　不去管雨菲为什么突然之间对他的态度变得如此恶略，也没有分析从进亭到现在所接触到的一个个惊人的信息，放弃了这么多天以来唯一可能找到的线索，南宫景直直地看着羿凉的脸，似解释，似陈述：
　　“我来这里坐坐。”
　　只是坐坐，不谈纷争，没有俗务，一片天空，只求安逸。
　　“哼，不是什么好人。”雨菲小声嘀咕了一句，却也没有加以阻拦。
　　收回远望的视线，羿凉看了南宫景一眼，还是没开尊口。雨菲拉着赫连沁香继续研究曲谱，南宫景被雨菲赶到羿凉的另一边坐下，羿凉还是谁也不理，径自想着自己的事情。南宫景安静地听着坐在羿凉另一边的男子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凤辕王朝的风土人情，羿凉没有回一句话，两人之间的气氛却很和谐，似乎自成一个世界，没有别人插入的余地。南宫景突然想起了景阳和自己说过的话“喜欢一个人哪管他是男是女”，又回忆起了玄衣男子刚刚说的话“羿凉是我的”，南宫景再次看了看羿凉，带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异样。直到一句话远远传来：
　　“羿凉，和我一起去皇城吧。”
　　等了这么长时间，聂飞终于把自己原本要说的说了出来。自从南宫欣琦从那场几乎失了性命的沉睡中醒来之后，所有人都在她面前小心翼翼起来，影王直接把暗影的事情一分为二，让他们两个共同处理。只是，南宫欣琦不管怎么说都坚决不再管事，又没人命令她非管不可，只好所有的事情都由他来，还要防着南宫欣琦时不时去找“泠羽纱”。
　　是的，唤醒南宫欣琦的“泠羽纱”是找人易容的。在南宫欣琦神志不清的时候暂时迷惑过去也是很容易的，只是，以南宫欣琦的心智，长期下去也不是办法。幸好泠羽纱同样是暗影的杀手，感情多不外漏，两人之间除了第一天，南宫欣琦还在迷茫中时，本能地抓住泠羽纱的衣角睡了一夜之后，也没有说过多少话。聂飞以“泠羽纱”身体不适需要静养为由，一直有意无意地阻止南宫欣琦和她多呆，南宫欣琦也在亲自诊断之后直接回到了羿府。几天来，不是抱着医书就是望着一院珍奇的药草，眼中翻涌的情绪让他不敢直视。
　　回想起南宫欣琦睁开眼睛的那句饱含感情的呼唤，聂飞甚至怀疑她是否早已被人替换，那一句呼唤让同样是杀手的“泠羽纱”直接落泪，让身后的雨菲失声痛哭，让影王下定了决心，严令暗影上下以保护有关影身世的秘密成为最高的任务，任何人任何事都必须以此任务为前提，也让他下定决心，她的心，他志在必得！此时，让南宫欣琦离开才是最明智的选择吧？
　　南宫景屏息等着，雨菲和风焰也停止了讨论，聂飞认真地看着羿凉，找不到一丝调侃,甚至有些紧张……
　　羿凉从每个人的脸上看过去，清冷的眼眸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南宫景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似乎也无话可说；赫连沁香却比聂飞更加期待，她站起身，走到羿凉身边，开口：“我也要回去了，你和我一起好吗？”她的语气太过郑重，似乎这一句话就是她最重要的事情，羿凉先转开了视线，看向了雨菲。
　　“公子，你该出去走走了，就当散散心好吗？”雨菲的视线闪烁，不敢和羿凉对视，却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来不及反驳雨菲，羿凉一直在外游历，南宫景已经看见了羿凉的眼，在雨菲说完之后刹那间迸射出尖锐的痛楚，似乎一个人最后的一凭终于被斩断，闪着寒光的长剑刺进的是心底最柔软的部位。一闪而逝，只一瞬间，羿凉的眼中已经平淡无波，如千年寒潭一样淡漠激不起一丝涟漪。还没有从震惊中回神，羿凉已经站起身，就要走出凉亭。情急之中，南宫景一把拉住前进的羿凉，惶急的话脱口而出：
　　“你不想去就不要去了，如果非去不可，也让我和你一起吧？”
　　羿凉呆愣了一下，看向南宫景的眼中有一瞬间的停滞，身后聂飞的话再次传来：“你去做什么？”语气之中似乎含着大大的不满，羿凉转头看了聂飞一眼，聂飞有些心虚地转头，再回头，羿凉的身影已经将要消失在视线里了，远远传来他满是疲惫的回答：
　　“好。”
　　不知道他答应的是去皇城还是让南宫景一起跟着，当四人回过神之后，已经看不到羿凉的身影，是去炼药房的方向，没有人有特权跟着。转头，南宫景和聂飞不期然地望向对方，微微一笑，同时开口：
　　“神仙公子，南宫景。”
　　“商府少主，聂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