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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1章2 ...

  •   士瓦本的车骑跟洛林的来客混杂在一起。洛林人几乎不说话,对于表示友善的致意只报以礼节性的简短回应。可阿尔伯特所骑的那匹烈火一般毛色的骏马却引起了所有洛林人的注意。
      这匹马身上只配着雕花银鞍,并没有象别的贵族的马那样披着锦绣毛毯,它非常高大、雄骏,毛皮光滑,亮得象上好的缎子,鼻梁雪白,火红的尾巴又粗又长。马头总是抬得高高的,双眼象发怒一样睁得大大的,长长的睫毛犹如茂密的丛林。它的四肢瘦长有力,马蹄精巧,步履轻捷,在泥泞中行走,如同在宫殿的石板路上轻踏。
      几个洛林贵族看到它后忍不住极口称赞。比起它,士瓦本伯爵那匹异常神峻的黑马都黯然失色了许多。
      “真是匹好马!” 鲁道夫的侍卫长目不转睛地望着那匹红马。
      士瓦本伯爵的总管正走在他旁边,听到赞叹,就对他说道:
      “我看,全德意志也找不到这么好的马了。这是香槟伯爵送给我们伯爵的礼物,那个时候他想跟我们的伯爵联姻。可马克西米利安伯爵已经有了心上人,他回赠给香槟那块名叫‘太初之光’的著名的水色宝石,可这匹马他一次都没骑过,就把它送给了阿尔伯特王爷。”
      听了他的话,侍卫长皱起眉头,冷冷地说:
      “可惜!你们伯爵真是太慷慨了!”
      “对,他一向是这样!” 总管也同样感到遗憾。
      “我们原本期待着看到伯爵骑上这匹马参加比武呢,您或许也听说了,他最喜欢比武和狩猎。” 伯爵的一个随从对侍卫长说道,他恰好经过两人身边。
      “是的,听说过。”
      侍卫长不打算再跟这些士瓦本贵族闲谈,他一催马,紧跟上鲁道夫,便不再出声。
      两方的人一起穿越茂密的森林,经过一具又一具的尸骨。成排的乌鸦默不作声地站在他们头顶的树枝上向下注视。
      他们在一处破败的农庄前停了下来。
      风卷起散落的木屑,几处低矮又损坏了的木屋在摇摇欲堕。
      木屋前架着一口大锅,翻滚着浑浊的汤水,看不出里面煮着些什么东西。汤的表面漂着一层灰绿色的苔藓般的浮沫。一股刺鼻的臭气迎面扑来,士瓦本的贵族中有许多人已经用厚厚的羊毛披风捂住了鼻子。
      鲁道夫走到锅前,用放在旁边的木勺搅动着那看起来异常浓重的汤汁。他用木勺舀出了一块让人毛骨悚然的东西。那是一只人手,现在它独立地呈现着,不再依附于谁。依然痉挛地伸张着,还在向上天乞求。
      看到那东西,骑士们不由向后退去,脸上都露出恐惧和厌恶的神情,马克西米利安却没有动,他望着那只手,紧咬着牙关,皱紧了眉头。
      这家人披着破烂的衣衫,木鞋中青紫的双脚正在溃烂。
      “这是从哪儿来的?” 鲁道夫向他们问道。
      他们垂着头,只有一个满脸稚气的小女孩望着鲁道夫,指着树林:
      “就在那儿,前几天,好几只狼拖来了一个人,就是那上面的。”
      鲁道夫双眼酸涩:“你们看到了吗,士瓦本的诸位贵客?狼居然给人留下食物。何须谈到将来、以后,明天该轮到谁?”他指着那些孩子,“她,他,所有这些人!来呀,我们不妨喝个够,诸公可以尽情品尝洛林‘富饶’的滋味!”
      人人都望着这个骄傲的正在乞怜的人,他的目光扫向每一个人,强劲的风鼓动着他,将他的披风高高扬起。汤已经沸腾,发出“咕嘟嘟”的死亡歌声!马克西米利安的目光凝重了。

      士瓦本的众人回到了城堡。黄昏已过,橡树、枞树和松柏高大的黑色剪影在暗蓝的天幕下伫立着。卫士们手持火把,火光在清冷的风中摇曳闪烁。士瓦本金色的旗帜在夜色中渐渐黯淡下来,上面绣着的黑鹰消失了。
      鲁道夫眼中的热泪已经干透。残酷的形势仍然紧逼着他,他一刻也不能放松自己,让洛林就此被敌方轻易击溃。身旁的士瓦本伯爵一直沉默着,神色严峻。
      或许洛林还有一线生机。如果真的还有,也许就取决于这位伯爵。
      一众领主和大贵族都聚集在阿尔伯特周围,他们有意拖在后面。阿尔伯特也在望着自己的哥哥,他身边的心腹压低声音对一个四十多岁、相貌精明的领主问道:“登霍夫伯爵,他们一定是打算在今晚私下会面,要不要想办法阻止他们?”
      身着银狐大披风的登霍夫伯爵在微笑,隐隐闪现出嘴角尖尖的犬齿。
      “就让他们好好谈谈吧。我们今夜不妨安心休息,他们两人无论谁都无法决定任何事情。”
      士瓦本伯爵头上的王冠,在火光的照耀下,在他金丝一般的卷发上,呈现出黑铁的光芒。登霍夫的双眼几乎定在王冠上。
      不错,士瓦本占压倒优势的兵力掌握在阿尔伯特和他,还有几个站在他们这边的领主手里,士瓦本到底谁说了算,人人心里都非常清楚。
      需要提防的只有一样事情,登霍夫朝周围瞟了一眼,然后将头稍微向阿尔伯特靠近些,悄声说道:“王爷,洛林公爵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要当心!”
      阿尔伯特也随之向鲁道夫那边看去,鲁道夫在凝神沉思。阿尔伯特的黑眼睛在黑暗中映着火光而不断闪动,嘴角慢慢浮起夷然而冷冽的残酷微笑。

      (注:本篇中的年代始于公元995年,历史上格里高利教皇死于999年。此处稍作变动。)

      城堡最辉煌最华丽的房间是为士瓦本伯爵准备的。彩绘的绒毯钉在墙壁上,隔绝开潮气和寒冷。又高又深的壁龛里,是镀金的基督和圣母像。在这个象宫殿厅堂一样宏大宽阔的房间之中,一张金色厚锦缎做顶的四柱大床已经铺好了,床帏是绣着金丝的猩红色织锦缎。大床铺着厚而柔软的羽毛垫子,金光闪闪的阿拉伯丝绸床单上面,覆盖着最上等的黑貂皮。
      大床一侧脚下的地面上,铺着一大块又密又厚的棕色狐皮,是用十多张狐皮联接在一起做成的。
      马克西米利安正站在这块狐皮上,他已经从头上取下王冠,正准备更衣就寝。那顶铁冠戴在头上已经整整一天,他皱着眉头长时间地望着它。
      这顶著名的铁王冠,是由极为罕见的色泽乌亮的金块雕琢而成,共有十二个面,每一面都刻着简练而粗犷的纹饰,镶嵌着由黄金圆环围绕的大块红宝石。这颜色如铁的王冠异常沉重,戴上它,将它保留在头颅上,需要的是勇气和坚毅。
      可是,却不仅仅有勇气和坚毅就够了,还需要由幸运来作保护。
      也许,即使有幸运也不够。一片苦恼的阴影进入了马克西米利安的眼睛。
      几个侍从环绕着他,捧着柔软的亚麻睡衣。
      这时有人轻轻地敲门。他没有转身,只是说道:“进来。”
      他的卫队长走了进来。他问道:“什么事,泰奥多尔?”
      “洛林公爵希望与您单独会见,现在他就在议事大厅。”卫队长回答。
      他稍显犹豫,但很快就说道:“请公爵稍候,我即刻就去。”
      卫队长刚转身,马克西米利安又把他叫住:“泰奥多尔,你带上可信的人,守住议事厅的各个大门,不要让任何人听到我们的谈话。”
      他重新戴上王冠,离开房间,经过象迷宫一般迂回的长廊,来到大厅通向内侧的门口。已有两个士兵把守着那里。他朝侍从们轻轻摆了摆手,让他们等在外面。

      大厅里空荡荡的,卫队长已经让无关的人全部离开。鲁道夫独自一人呆在那里,微微垂着头,思索着该如何提出恳求。他没有让自己的随从跟着自己进入大厅,那些人也根本就不愿再来到这个无限屈辱的地方。
      马克西米利安在门口停了一下,他的脚步很轻,因此鲁道夫并没有发觉他已经来到。对于即将面对的这个人,马克西米利安忽然感到自己几乎没有什么信心。
      不过,他还是朝鲁道夫快步走过去,一边走一边向鲁道夫含笑致意。
      “真是太好了,公爵,我一直就期待着能有这样的时刻,让我们能不受任何干扰地好好谈一谈!”
      看到他这副几乎称得上热情的模样,刹那间鲁道夫感到了一丝惊慌,一种冰冷彻骨的绝望顷刻间渗透了全身。
      对付虚伪的盾牌,再凌厉的剑也会有刺入羽毛枕的茫然感觉。
      有那么一刻,他简直希望自己与之交锋的人是阿尔伯特。
      他竭力使自己镇静,也同样微笑着,“表兄,您对我的冒昧并不见怪,我感到很高兴!”
      两个人面对面地站着,没有互相拥抱,在此时此地,这样的礼节未免过于做作。
      “请坐吧,尊贵的表弟。” 马克西米利安对他温言说道。他在长桌旁坐下,朝鲁道夫做了一个略显含糊的手势。
      隔着白天的那张长桌,鲁道夫在伯爵对面坐了下来。桌上放置着镀金的镂花大烛台,只点燃了两只蜜蜡。灯火幽暗,不过看起来伯爵并无睡意。鲁道夫的暗探还告诉他,士瓦本伯爵晚餐几乎什么都没吃。
      也许白天的一切让他倒尽了胃口。他能感觉到不舒服,他的心也许就还有一点柔软的易于打动的地方。
      一旦沉稳下来,鲁道夫确定,如果可以选择,现在的这个对手应该是他最好的选择。
      在他这里,鲁道夫不再感到丝毫紧张,他有信心说服士瓦本伯爵,取得理想的和谈结果。
      火炉里的火发出几下噼啪声。不过是深秋时分,城堡已经开始取暖了,鲁道夫瞥了一眼炉火,目光仍旧回到伯爵的脸上,探测着他的内心。
      马克西米利安也在打量着他。这位洛林公爵依旧穿着白天的那件灰色的披风,里面的铁甲皮衣换成了深青色羊毛短衣,束着牛皮的腰带,没有佩剑。他的外表很象一个普通的士兵,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虽然年纪还轻,可那双已经显现出一丝沧桑的冷峭、刚毅的眼睛却极其引人注目。这样的一个人若是作为对手,也许将是一个极有分量的对手。
      这个对手率先开口了。他的话,确实有着十足的分量。
      “相信您知道我是为什么来的,马克西米利安伯爵。” 鲁道夫的眼睛好象瞄准了靶子的箭,他完全明白自己的险境,决不能让自己的目标逃脱。
      “我们都需要对方做出理智的决定,而我,既然您已明了我的困境,我寄希望于您的善意。”
      鲁道夫从容不迫地说出了这些话,毫不费力,也不感到耻辱,连他自己也觉得惊讶。
      人往往在他们认为力量较弱的对手面前挥洒自如,也不吝于俯首。
      马克西米利安并不明白他的这种力量来自何处,鲁道夫的自信让他感到了巨大的压力。当鲁道夫展示洛林的荒芜情景时,虽是一个失意的人,在痛苦中那一分豪迈却让人很钦佩。
      “您所希望的善意代价是很高的,公爵。”
      “是的,这我很清楚。您的弟弟,您的领主们,他们的愿望,那些人自己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了我。现在,请您告诉我,他们的愿望是不是就是您的愿望?凭着您亲眼看到的一切,您也会向洛林提出同样的要求?”
      他的问题使马克西米利安有些发窘,他迟疑了很久,才说道:“并非如此。”
      “伯爵,请说得再明确一些。”
      马克西米利安一时踌躇不决。他不能轻率作答,沉默许久之后,他站起身,缓步走近墙壁上悬挂的羊皮地图,久久地望着它。他站在那里,长及膝部的黑色细羊毛上衣,其上的褶皱仿如雕刻,纹丝不动。
      这张地图上,洛林、士瓦本、法兰哥尼亚、巴伐利亚和勃艮第以及伦巴第象成熟石榴的果实一样紧紧挨在一起。士瓦本正在它们的中央,与五个毗连邻邦的关系稍有一点风吹草动,对它都是生死攸关的。这样一张描绘着数重危机的地图,映衬着马克西米利安的身影,士瓦本的命运显得格外脆弱。
      他能不能掌握士瓦本的命运?他的意志,在士瓦本诸臣中到底有多大分量,真的能够如同铁王冠那样重?

      仿佛经历了与许多个念头的凶险搏击,马克西米利安又缓缓地回到桌前坐下,望着桌上的灯烛沉吟着。
      屋外卫兵换岗的沉重脚步响起。已是午夜时分。对面,鲁道夫在等待着,也许早已等得不耐烦。
      他抬起头,刚要开口,却一下子顿住。在石桌的那一边,鲁道夫正出神地望着他。暗淡的火光不能给予足够的辉映,鲁道夫的双眼在阴影之中,犹如深青色的古玉,一线幽光在最深处悄然闪烁。
      他专注的凝视使马克西米利安大吃一惊,他奇怪地望着鲁道夫,想分辨他的这种目光,可鲁道夫的眼睛却蓦地闪向别处。
      马克西米利安内心顿时涌上了一丝极不舒服的感觉。他向后微微挪动了一下,让自己尽可能躲避开火光的照射。
      该表态了。
      他只能如此答复:
      “公爵,洛林的灾情令人震惊,即使是铁石心肠的人,看到这样的惨景,他的心也会被深深触动。在你的痛苦,在洛林的痛苦之上再加上一重痛苦,这样的罪,但愿我还有办法,不必将它背负在自己的灵魂上。”
      外面的风越来越大,从密林那边传来的呼啸,令人心神不宁。
      鲁道夫双眼望着窗外。
      窗外早已夜色四合。一片漆黑,仿佛这个大世界之中,只有这个房间还有灯火,还存留着光明。那灯火,在无边的黑夜里,还能给人一点希望,只是这希望太微弱,太无力,太遥远。也许,那本是另一个世界的不可际会的光,来自一线寻觅不到的裂隙。
      风声渐近,越来越高昂。
      鲁道夫转回目光,手指轻压着嘴唇,若有所思地望着马克西米利安。过了好一阵,他放下手,探身向前:“您不答应?”
      他的不动声色,让马克西米利安感到越来越被动,若要沿着自己的方向继续下去已经非常艰难。既然反复斟酌也拿不出像样的辩辞,倒不如索性将自己的处境向他明明白白地摊开。面对别人的难题,也许任何一个自负的人,都会忍不住把它当作是对自己才智的挑战。
      于是,马克西米利安说道:
      “公爵,也许我的回答会使你感到失望。可如果处于我的位置,你就会明白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在士瓦本的几面都是我们的对立者,是明确的和潜在的敌人,不必说勃艮第,法兰哥尼亚的腓特烈亦敌亦友,他的态度视我的胜败而定。他那样目空一切的武夫,已经几次试图踏进士瓦本,与勃艮第决一雌雄,我眼下的颓势正是他求之不得的。巴伐利亚就象秃鹫,等候着我失败时狠狠咬上一口。伦巴第那方面形势稍缓,它在暗暗跟巴伐利亚的亨利较劲,减轻了我的一点压力。”
      他略停了停,以便于对方有时间充分去咀嚼他的话。他看到鲁道夫请他继续下去的眼神,便简单地来到了结论之处:
      “公爵,在这样的险境之中,我不得不尽最大的力量保卫士瓦本。在你面前,我不想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可笑姿态,你非常清楚士瓦本所占据的不过是惨淡的上风,要捱过这个冬天异常艰难。是否能得到洛林的物资,对士瓦本是决定性的。我知道在这个时候要求洛林赔偿何其冷酷,可我必须这样做!”
      鲁道夫早已料到了伯爵会这样说。这样几乎无可辩驳的自利的坦白,他却依然能从中找到缝隙。
      “洛林的赔偿能帮助士瓦本支持多久,伯爵?一年?再长些,我看最多也不过两年。你若想要更多的赔偿,我根本就拿不出。还要再逼我吗?你打算把我逼到什么地步?”
      “不,别误解我,我决不想逼你。你只需要在今年的冬季先给我其中的一部分,只要麦粉、木柴和干草就可以。”
      “如果跟我决一死战,你的胜算是多少?”紧接着他的话,鲁道夫犀利地问。陡然急转的挑战使他内心一惊。
      “但愿你和我都不要真的去面对这个结果,无论谁最终能活下来,都算不得获胜!”
      这话鲁道夫就象没有听到,他仍接着说下去:
      “好吧,假设你已经拿到了赔偿,甚至割走我的一部分土地,两年后,你的局势难道就能有什么改变?没有!你的四面仍旧是敌意,你听着,至少是四面!”
      披风从他肩上滑下来,他手臂一挥,将它向后甩开。宁静的灯火在这一阵劲风中剧烈地摇动了。
      对面的那位伯爵再度沉默了,鲁道夫所说的每一个字都与他所担忧的局面暗合,因而带给他极大的震动。
      鲁道夫却不能因为他的沉默停下。
      “伯爵,你是孤独的,这我能感受到,因为这是我最熟悉的滋味!我从不奢望得到友谊,一点善意对我已经足够,这点善意你是能够给我的,而我会用千百倍的情谊,用洛林无所保留的情谊来回报,我们的联盟,可以挫败来自南北的觊觎!一切都在于你的意志,怎么样?”
      这是他最后的挣扎,如同网中鱼拼死的一跃。他烈火一般的目光急切地注视着马克西米利安,盼望着他能够被这阵猛烈的攻势所打动。
      他果然没有失望,那一颗阴云密布的心已开始在他描绘的希望中跃动。
      “在战争之后,你还要给我这样的情谊?”
      “对,这是你我最需要的!”
      “鲁道夫公爵,你保证与我结盟?”
      “是的,以我的生命起誓!”
      马克西米利安站起身,双眼闪闪发光,犹如夜空中的两颗明星。他的盟誓格外郑重。
      “以我所崇敬的一切起誓,您无所保留的友谊正是我最为期望的!”
      “答应我,伯爵!” 鲁道夫立刻跟着站了起来。
      “我向您保证,这次和谈的结果一定让您感受到我对您的真挚情谊。” 马克西米利安做出这个庄严的承诺,心情立刻变得格外轻松舒畅。良知的重压消失了。
      鲁道夫炽烈的目光一刻也没有放松,听到他的话,他内心忽然涌起一阵强烈的激情:
      “伯爵,我钦佩你的果断,你做出了了不起的决定,为此骄傲吧,我的表兄,这是你对士瓦本和洛林的双重拯救!”
      他快步绕过长桌,来到马克西米利安面前,向他伸出手,马克西米利安刚想紧握住那伸向自己的手,却被鲁道夫猛地抱住,紧紧地拥抱在怀里。他灼热的气息几乎是异样的。

      与士瓦本的马克西米利安缔结了这个决定洛林命运,至关重要的盟约后,鲁道夫带着侍卫长罗恩回到自己驻扎在城堡外面的大帐里,他的亲戚、领主和大臣已随后赶到。他们脸上带着浓重的忧虑神色,正在密切探讨着险恶而无奈的形势。看到公爵回来,宫相德洛格第一个站了起来,其余的人也随之起立,向鲁道夫深深地施礼。
      “今夜谁也不要拘礼,诸位!都请坐!”
      他们抬起头,看到鲁道夫容光焕发,冰蓝色的双眼闪耀着奇异的光彩,仿佛刚从一个酣畅淋漓的酒宴上归来。他身后的侍卫长罗恩和阿拉伯侍卫穆斯坦吉德也同样喜形于色。
      众人疑惑地望着他们,但也立刻被他们的兴奋所感染。
      “是好消息吗,鲁道夫?”他的堂叔蒙贡伯爵忍不住率先发问。
      “是的,绝好的消息!”鲁道夫笑着说,“士瓦本伯爵已经亲口向我做了保证,他接受了我们的一切要求!赞美天主的无上荣光,洛林得救了!”
      所有的人,连站在帐外的卫兵都激动得大声欢呼和呐喊起来。
      鲁道夫连忙制止道:“都安静些,决不能让消息外传!”
      可人们却无法抑制心中的狂喜,鲁道夫连连挥手,让他们能把声音压低些,他对众人说道:
      “让我们明天再来庆祝不迟。士瓦本那边仍会有阻挠,——看到那位王弟,看到士瓦本那些领主,我原以为马克西米利安也是同样的一个冷酷角色,可今夜到他那里去,我发现自己弄错了,他确实是个气度不凡的高贵骑士,远胜过其他的人!”
      说到这,他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做出这样的决定需要极大的勇气,我佩服他,感谢他!我祝愿他终将成为一位伟大的君主!愿天主赐福于他,永远保佑他!”
      几乎所有的人都点头赞同。在一片欢快愉悦的气氛中,谁也没有注意到德洛格那怀疑的若有所思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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