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嘉丽塔》果灯阿珀

1、第 1 章

　　狗死了。死在马路上。路边没有树，光秃秃的，路灯孤单的影子闪啊闪，一辆车开了过来，兴许是没有看见路中央的狗——狗是躺着的，兴许是司机喝醉了，就这样开了过去。司机解释，说自己开出一段后觉得不对，立刻停了下来，下车查看，但狗已经死了。
　　玛嘉丽塔可以为司机作证，他急匆匆地回来查看，又拿出手机拨打电话，着急地在马路上转来转去。凌晨四点，除了他，没有一个人在，四下寂静得像所有生物全都死透了，他本可以放下不管，摄像头也不一定拍到了他，但他还是打了这通电话，这导致了一个后果：他遭到了讹诈。

　　电话并没有拨通，而是接到了另一个地方，很快赶来现场的工作人员给司机开了一张罚单，当场交钱，司机匆匆离去，没有再回头看一眼倒在血泊中的狗。

　　小小的狗，是黑色的，捧在手中，像一朵绵软的云，玛嘉丽塔没有为它掉下眼泪，也没有为司机动容一瞬，哪怕他并不知晓自己卷入了怎样的勾当里，成为罪魁祸首之一，恐怕死后去到地狱时他会扪心自问自己做过怎样的错事才来到这里，“我付出代价了，”他会说，“按照法律”。

　　当今世界，什么都要参照法律，出租房屋的收入、购买家电缴纳的钱款、坐交通工具的费用、借由劳动获得工资、一切金钱的一小部分都按照法律被算成税费；通过马路的时间，公共场合的穿着，能够到达的地方，还有话语，也都由法律规范，一旦发生背离，就可能接到电话、被敲打门扉。这个自以为碾死了狗的司机，一定认为自己交出的能让他成为良好市民，哪怕再重的罪孽都能够摆脱，他会在一觉后忘记这一切，按着略微发疼的脑袋，甩头将回忆抛诸脑后，直到站在不喜处地狱，他努力掏出心窝里的所有罪孽碎屑，将它们放往天秤之上，到了还是会在苦痛尖叫中将问题说出口。
　　他会得到回答的，会有一位狱卒，或是其他什么，总之是在地狱的存在回答他，“噢，你没有罪。”
　　“没有？那么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你当然会在这儿啦，”对方说，“不然你要去哪儿？”
　　“天……天堂什么的？”
　　“天堂？噢，那是给另外一部分人去的地方。”
　　“我为什么不是那部分人？”
　　“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
　　“当然是因为你供养的恶魔呀。”
　　司机，不，任何人都不会想到这个夜晚发生的一切，身穿制服掏出罚单收下钱款的并非公职人员，那通电话去往的是一个虚空，被截断的信号，停留在特定存在的手中。仅是将钱币和信用卡掏出交付，就已达成去到地狱的通路，人是一种多么容易受骗的生物啊，只要让他们心生动摇。

　　玛嘉丽塔是司机唯一的人证，在厚重窗帘露出的一角，透过白纱的遮挡帘，她看到了，她看到有一对黑色翅膀的存在将小狗放到了路的中央，那不知情的车随即开了过来，成为了舞台上的主角，玛嘉丽塔作为唯一的观众，所有一切映入她的眼帘，她默不作声地看完，默不作声的转身，默不作声地回到床上，合了双眼，于第二日八点被闹钟叫醒，知道今天又是和往日并无不同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