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君怀袖》暮爱

4、年少无知莫张狂（三）

　　虽然我在慕然家生活了将近十多年的时光，但在一定程度上我并没有真正意义上接触到慕然家的核心机密，即使爷爷再宠我，提供给我的也只是优质的生活条件，而不是精心训练的护卫及家族埋在皇朝的势力名单。所以说慕然家唯一的主子只有爷爷一人，我目前拥有的一切都是他给与的，看似一干人等对我恭恭敬敬的，不过没有爷爷的话我将什么都不是。即使我有信心让爷爷永远宠着我，但爷爷现在身体还算硬朗尚能撑几年，可待爷爷上了岁数力不从心之际，如果那时连他都很难掌控住局势我又该怎么办？这种认知让我非常迫切地想要获得属于自己的力量，比如说掌控几个暗卫死士在身边，比如说拥有可以独立运转的商业机构等等。无奈身为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我总不能表现太过，万一被人当成妖孽就不好了，慕然爷爷一日没开口我只能按捺下来慢慢等着。

　　而这次皇帝爹爹确实做了件好事，即使我非常不看好他，念在因为他这么一闹慕然爷爷破天荒地拨给我一小队人马供我使唤，虽然仅仅十来个人对我来说已经暂时足够了，得了这么大的好处我自当对十来年没见的‘爹爹’产生一丝好感。

　　进宫前一天晚上慕然宇小朋友难得主动窝在我房间里替我收拾东西，说是收拾东西其实没有什么好整理的，一切都有专门人打点妥当，两个人就傻傻待在屋里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看到宇哥哥恋恋不舍地神情，我又感动又心疼，知道他真的舍不得我，我又何尝舍得离开呢？长期以来我们都形影不离从未分开过，也许我的心里不仅仅他一个，可他的心里里确确实实只有我一人，唯有慕然紫，如果可能的话我愿意和他永远生活在只有两个人的世界。但当慕然爷爷将我带进密室向我展示真正慕然家的面目时我就知道已经没有我说不的权利，或许说是我期待这些已经很久很久了根本无法拒绝，恨不得将其一下子全部掌握在自己手中，慕然氏族本身就是轩辕皇朝的开国元勋，跟随皇朝运转几百年时间而不衰，根基扎实人脉广泛更聚集富可敌国的金钱，就连当初爹爹也不得不仰靠慕然家帮助才登上皇帝的宝座，可想慕然家的实力是何等的惊人。

　　外人皆道慕然烈胆敢在圣上面前狂妄放肆无所顾忌完全是得益于圣上对慕然卿情根深种才容忍其的种种行为，其实不然，依我看来若不是这强大到可以颠覆一个皇朝的财富和力量作为支撑，皇帝爹爹对娘亲的深情和对爷爷的尊重要大打折扣。不需爷爷再多说什么，我立即明白为何他迟迟都未让我接触这些，因为他在顾忌，顾忌我身上有一半留着轩辕的血，现在要的无非就是一句话，我第一次正儿八经跪下向爷爷行礼承诺道：“我这辈子只姓慕然不会冠以其他姓氏。”慕然爷爷终于欣慰地点点头，在一干家族精英暗卫们面前正式了确定我为慕然家未来接班人的身份，不仅拿到了我想要的信息还给了我小范围调动人手的权利。

　　看着毫不知情地宇哥哥我心里实在复杂无比，当年娘亲毅然离开宫廷时他才四岁正处在什么都不明白的年纪，关于那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这么多年过来了估计连一点渣子都不剩，彻底忘得一干二净。而灵魂独特的我又不一样，只要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就能记得清清楚楚，连慕然爷爷都不会想到其实我知道很多不该知道的事情。

　　仿佛生怕爷爷反悔似地，第二天宫里就早早派人前来接我，看看外面天色我彻底无语，明明还是黑漆漆的还未到鸡鸣之时就登上门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生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呢？昨晚宇哥哥和我闲聊了大半夜直到实在撑不住才昏昏睡过去，不想让他过于伤心我轻手轻脚洗漱好，再深深看了沉入梦乡的面庞后才带着两名贴身丫鬟坐上马车离去。

　　本来我这个人不兴让人伺候，尤其爷爷先后给我挑选了不少贴身丫鬟都被我拒绝了，处处都有人看着的话哪有隐、私呢？而这次念在进入宫廷身边没有信得过的人不行，同时为方便和爷爷互通消息，我便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这两个丫鬟。一个名为蝶儿，另一个叫做晶儿，人如其名，两个小丫头长得清秀雅致，就连一身粗衣也难以挡住她们迷人的气质。不要看她们和普通十五六岁少女没什么区别，实际上这两人在慕然家精心培养出来的暗卫中算是佼佼者，心狠着了，更可贵的是识大体懂规矩办事牢靠，反正能被爷爷挑中就必定有她们的过人之处。

　　如今这两人到我面前没花多久时间就相当自来熟，一声声小姐叫地极为亲热，端茶倒水逗笑解闷，就连我自己都差点以为我们主仆三人相处了多年时间。就这样三人在一起聊聊天倒打发了不少时间，直到马车静止不动表示已经到达目的地，我们才停止了喧闹。掀开车帘一见，原来我们已经直接进入了内廷，这里的建筑与慕然家庭院走势有很大的不同，皇朝为显尊贵建造宫殿阁楼
　　时必取九九之数，层层叠嶂，一眼望不到尽头，不得不让人感叹帝王之家的威严和庄重，所谓深宫内院，无非如此。以奉天宫为界，再往里面就是皇后嫔妃们及皇子皇女们的住处，马车禁止通行，我只得下车在一群宫人的簇拥下向皇后所在的凤鸾宫走去。

　　想这皇后夜梦清我还有点印象，记得当初我娘亲圣宠正浓时她还是个青涩的小丫头，不肯和人说话也不爱笑，背后的娘家势力也不是很庞大，唯有两位哥哥参军镇守边关还勉强说的过去，不知爹爹哪根筋不对，偏偏就把这个不对自己口味的小女孩娶了回来。我爹爹后院一帮子女人中没有一人把她当成竞争对手，就从爹爹两三个月才去她房里一趟就可看出她的分量，可是谁能想到皇后的头衔落到这么一个看似柔弱无害的女子身上，真是走了狗屎运。此时天际尚早，我那皇帝爹爹想必上朝去了，接待我的自然就是身为六宫之首的夜皇后，多年未见，不知到时候我是否还能认出她来？

　　提到夜梦清外就不得不提到另外几名女子，想当初我娘亲嫁给三皇子轩辕澈时府上已经有五六个女人了，幸好我娘亲大度没有多做计较。其中有个名叫晓倩的女子已替我爹爹生下一个儿子，也就是我真正的大哥轩辕志，亏就亏在这晓倩地位过于卑微是个丫鬟，后因品行上佳有幸被指给我爹爹，算是我爹爹人生中第一个女人，自然亏待不了她，再想往高处也不可能，只不过娘儿两安安稳稳过日子倒是不用愁的。除此之外为了拉拢朝中各位大臣，我爹爹先后也纳了好几个朝臣之女为妾侍，玉家的玉姮仙、白家的白花语以及轩辕宇的生母桓玲玲，这些女子包括后来的夜梦清无不是因为利益关系而被送到我爹爹轩辕澈的身边。

　　奇怪的是数年下来，我爹爹也有过不少女人，唯有玉姮仙和我娘亲两人继晓倩后替我爹爹生下子嗣，玉姮仙生下一个女儿取名为轩辕枫，我娘膝下有宇哥哥和我一双儿女，其她人都未能有所出。桓玲玲当然不算在内，该女妖娆多情，被我爹爹无意冷落之际竟不堪寂寞另寻他欢，硬给我爹爹带了顶绿帽子，哪怕被逮个正着也无所畏惧道：好歹作为女人在这世上真正活了一回。其实对于这样该爱敢恨的女子我还是十分欣赏的，起码她将宇哥哥生下来就足以我对其感激万分，因此众多女子中我对她印象是最深。至于白花语就不用多说了，作为家族的牺牲品恪守三从四德跟着我爹爹一天一天的过日子，该封妃的封妃，跟我没有多大的干系。唯有皇后夜梦清需要我提高警惕来，记得当初娘亲和爹爹决裂毅然带着宇哥哥和我离开皇宫时她作为夜家的筹码刚被送进宫，是以我对其印象不太深刻，就这么一个不惹人注意的小女孩却脱颖而出获得皇后殊荣，更先后诞下当今太子轩辕络以及小皇女轩辕茹，这两个孩子在血脉单薄的轩辕皇室中占据了重要的地位，甚至有人说她就是第二个慕然卿。

　　就在胡思乱想之际凤鸾宫已经到了，蝶儿晶儿身份不够进入内殿，只得留在外面等候，我用眼神示意她们不必着急，就不信光天化日之下有谁能吃了我。随着宫侍迈入这原本应该属于娘亲的凤鸾宫内，终于见到了母仪天下的夜梦清，只见已过三十的她却娇美如月，一双凤眼媚意天成，身着繁丽雍容的皇后礼服，上面绣有金凤衔珠寓意吉祥，手上戴着上等的翠玉手镯，时时彰显着自己尊贵的身份。

　　自小到大我还真未向任何人行过礼，就连最重视规矩的慕然爷爷都容许我随意，但是进了宫后就不能像在家般那样自由，表面功夫该做的还得做足了，我跟着前面的宫侍有模有样学着：“小女拜见皇后娘娘，娘娘金安。”

　　“免礼，没想到紫儿丫头都长那么大了，记得当年看见你时还在蹒跚学步，”夜梦清泯然一笑，让人如沐春风；轻声慢语，又让人软了半边身子。幸好我不是男人，还能在美色之前把持住心弦，头脑里忽然就冒出怪不得这家伙能超越其她嫔妃当上皇后，皇帝爹爹没有看走眼，试问有那个男人不爱柔情似水的女子，而第二个想法就是夜梦清再不让我起来的话，我这膝盖就快碰到地面了。

　　还好夜梦清倒没多少废话，见我把礼节做足了，也慈善地向我招手道：“何必那么生分呢？快起来，到本宫这边坐，让本宫好好看看你。”

　　等的就是这句话，我咻地直起身来，窜到夜梦清身边，撒娇道：“皇后娘娘最好了，皇后娘娘也最漂亮了。”说完自己都不由自主的鄙视自己。

　　事实证明是个人尤其是女人，她就喜欢听好话，特别是夸自己漂亮的话，夜梦清用手点了点我的额头娇嗔道：“那么小年纪就油腔滑调的，也不知跟谁学的。”

　　“娘娘，紫儿从来都是实话实说的，才没有油腔滑调的了......”

　　“好了，好了，你这小家伙就晓得哄人开心，待皇上见了你后还不知有多高兴了，只不过皇上现在忙着国家大事一时半会还过不来，要见皇上可能要等到傍晚，你也不要急。本宫待会先带你去你住的地方看看，你年纪小又刚进宫，有什么不懂的或者不顺的地方就来找本宫说，不用过于害怕。”

　　“谢娘娘，”我乖巧的回道，心中却嗤之以鼻，感觉就好像我巴着到宫里来见皇上的了，摆脱，是皇帝爹爹非得要见我好不好。

　　宫廷制度严谨尊卑有别，皇后嫔妃以及皇子皇女们都有自己专门的地方居住，夜梦清贵为皇后，拥有单独的宫殿，名为凤鸾宫，位于宫廷正中寓意为正宫之首。其余几位贵妃都居住在重华宫里，德妃（白花语）处在毓灵阁、贤妃（玉姮仙）选了依雪阁居住、惠妃（晓倩）留在岱妍阁、华妃（乔玉娇）受宠时得以搬进撷绮阁。至于官阶再低几个层次的淑仪秀女们又有另外专门的地方供其居住，只不过想像皇后或者贵妃们拥有独门独院的话是不可能的。

　　按照轩辕皇朝的祖宗律法，后宫嫔妃们可以抚养自己的孩子，除非这个妃子犯了大错被打进冷宫或者有失德行才会被剥夺做母亲的权利，孩子送给其她有能力的嫔妃代为抚养。即使这样每位皇子皇女们都拥有自己独立的居所，太子占据东宫位置（景阳宫），皇子们的居所多为小的宫殿，直到成年后便可出宫拥有自己的府邸，而皇女们居住的大多是阁楼一类的建筑，房间大小装饰条件要根据其母亲的受宠程度和能力来定，不过再怎么说也比宫女侍从们的生活条件好多了。

　　就是因为宫中那么多破规矩，讲究这个讲究那个的，才把事情弄复杂的，其实我是一个很随意的人，只要有个像样的房间和舒软干净的床铺休息就可以了。偏偏负责此事的皇后就为难了，虽然我是轩辕皇室的血脉众所周知，可毕竟没有入轩辕族谱，反而跟了娘亲姓慕然，要是按皇女的待遇安排，名不正言不顺，难免有人说闲话。但要委屈我半分的，就怕皇帝老儿不高兴，觉得她不够大度贤惠，真的拿捏不准。估计破费了一番心血才选中了建福苑让我居住，坐北朝南，阳光充足，离皇女居住的阁楼有不小的距离，可靠宫侍女官们居住的云岘馆较近，刚好便于我接受内命妇们关于妇容妇言妇工方面的教导。只不过我越看这名字越不对劲，建福苑，建福苑，乍听感觉就像是贱福的呢？实在是不好听，看来得什么时候撺掇皇帝爹爹金口玉言把这名字给改了，免得寒碜人。

　　手脚勤快地蝶儿晶儿早就把我的行李给收拾好了，皇后还拨了十来个宫侍供我使用，怎推也推不了，我也只好留了下来。皇后原来还想带我好好逛逛，但见我用完餐后趴在桌上动都不想动，终于想到我年纪尚小才刚刚入宫还是先行歇下等精神恢复再慢慢熟悉宫廷事务的好，是以一同用过中饭后终于大发慈悲地让我单独喘口气。

　　就在皇后摆驾离去不久，第一个找我麻烦的掐准时间上门来了，相信我的判断，要不是她那三寸金莲太过软弱的话，恐怕这门都能被踹飞了。皇后拨给我的十来名宫侍见到此人，纷纷跪地行礼道：“恭请华妃金安，华妃娘娘吉祥。”

　　我明白了，眼前这个打扮浓艳跟个妖怪似地女子就是我的头号仇敌贵妃乔玉娇，记得她那不争气的侄子因为我的原因直接被咔嚓了，在一定程度上来说乔家和慕然家可谓势不两立。

　　“大胆，见到华妃娘娘还不下跪？”好一个狗仗人势的家伙，没待乔玉娇出声了，后面的宫女就先发制人训起我来。

　　“哼，我凭什么要给她下跪，”开玩笑的事情，今天早上刚给夜梦清跪下行礼，心里老大不爽的，可再没心思曲意逢迎其她人物。再者乔玉娇和我横竖改变不了死对头的情况，明摆着就是上门找茬来的，对她示好或示弱都没有好处。

　　“华妃娘娘您不在您宫中好好歇着，跑来找我麻烦，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我可记得皇后娘娘说过，这里是特意提供给我居住的院子，其余闲杂人员不得擅自打扰，若是有谁敢欺负我或者找我麻烦的话，我不介意麻烦皇后娘娘替我解决一下。”

　　“你？......竟然敢威胁本宫？”凤眼怒瞪，一脸不可置信，乔玉娇咬牙切齿道：“果然没大没小缺乏教养，不教教你这宫中的规矩，还真以为这天下都任由你胡乱作为，翠儿，好好教教慕然小姐怎么向本宫行礼。”

　　“是，娘娘。”先前呵斥我的那名宫女出列，看来她就是乔玉娇的心腹，明明二十左右的年纪却让我想起万恶的容嬷嬷，尤其当她露出恶毒的笑容向我逼近时，感觉两人更像了。或许这厮仗势欺人惯了，到我面前扬起手来不知是想给我一巴掌或是想强行按住我的头让我跪下，可惜连我一根头发都没碰到，就被较为活泼的蝶儿飞快地给卸了手肘，立马倒在地上疯狂打滚发生杀猪般难听地嚎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