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里的明亮》雨纤

1、初识

　　他，从校车挤下来，跑到旁边的公厕等车。正值日落，暖烘烘的日落从袁西大道落下，少年的脸上没有长斑没有长痘，他和别人不一样，不管从哪里看，都有一副久违的少年感。
　　“上车!齐暕!”齐暕顿了一下，转身跑上了车，车内也是一片乱哄哄，与刚刚暖阳下的他截然不同，他的少年感一涌而出，涌的一发不可收拾，但却丝毫没有傲娇的模样与感觉。车里大多都是些十一二三岁的弟弟妹妹，也算是一群烦人精，车里除了这些小屁孩，还有一位刚刚喊齐暕上车的大叔，大叔名叫栗战，被齐暕叫成栗叔。栗叔的脸上，啊不，还有身材，都有些发福，可能是因为自己儿子高考状元这几天高兴坏了。
　　没错，栗叔的儿子比齐暕大，叫栗坤廷，栗坤延今年高考状元，而齐暕，今年刚好高二。
　　“你拍一，我拍一!” “不对，你说错了，是你拍一呀…………”
　　齐暕看着车窗，看着窗外的日落渐渐落下，身边的亮度也渐渐暗下来，就这么看着，发呆，他在想，回家要怎么面临老妈？怎么面临奶奶？怎么面临街上的伙伴？两分钟后，齐暕猛地一抬手，一巴掌拍到车顶上道了句：“闭嘴！烦不烦！你拍一什么你拍一啊！我拍你啊信不信！”不知道怎么，车里的人像是没有看见齐暕这样过，所有脸都刷刷的冲向齐暕，“抱歉，心情不好，见谅” 栗叔见连忙接了句：“没事没事，诶呀没事，人大了也会想清静的，没关系，缓缓，缓缓就好啦嘛!听话!小齐。”
　　少年的心事重重，“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他很想清静，很想很想，没人理解他，没人懂他，没人知道真正的他是什么样的。
　　“喂喂!娃儿!你别跟叔这碰瓷啊!叔没钱!叔还有个小儿子要养!你放过叔!你醒醒啊!”齐暕听到这几声喊后下了车，看到地上的他，这是他们再一次遇见，他倒在地上，脸上有伤，似乎刚被打过，但却有满脸脆弱，让人看着心疼，林渊就这么倒在地上，没人敢碰他，没人。
　　等到齐暕下车后，栗叔看了一眼齐暕，叫他不要动，怕这人赖上咱，齐暕上前一看，才发现这是他的同学林渊，今天早上分完班后齐暕还一直压榨欺负他，可没想到他这么憔悴的想出出车祸这么二百五的想法，齐暕是想让他的同学们知道，他们惹不起齐暕，却又觉得挑逗林渊是个很好玩的想法，但他也一样，没有想过，没有体会过林渊的感受，林渊从初二开始，就因为长相很像一个伪君子，长的很像女孩子，被欺负。他水汪汪的大眼睛掉落出连串的眼泪，他也绷不住了，他向他一样，只是把自杀这种方式替换为发呆。
　　齐暕冲上去把林渊抱起来，栗叔喊他不要乱管，可栗叔不知道，齐暕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齐暕很喜欢林渊，不是友情不是爱，是他那今早柔柔弱弱把齐暕的书包仍在地上的样子，是可爱，娇弱，可林渊体育却很好。齐暕直到把林渊送进手术室都没有说一句话，他也不敢离开，他不知道他走后还会不会有人要林渊，但以他的长相，会有许多人想把他带回家欺负，齐暕为他买好了生活用品，准备照顾他，弥补他。他知道这样的弥补没用，更会激发他心中的黑洞，他会被一点点吃掉，会更脆弱，更可怜。
　　“家属，林渊家属”
　　“我。”
　　这是齐暕的第一句话。
　　“你是他的什么？你们什么关系？”
　　齐暕愣了愣说道，“同桌”
　　“那你最近可能需要好好照顾他，他现在情绪敏感低落，容易做傻事，好好照顾他，小伙子这么年轻肯定还没高考吧？这么好看，可惜了，老天爷非要屈才……”
　　“好” 齐暕打断医生的话，推开医生进了病房，看见酷似尸体的林渊，林渊少了生气，少了害怕，剩下的全是恐惧，他小声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我没死？为什么？”
　　“林渊，今早我对不起你，别做傻事，我会在这看到你安全为止，以后咱俩少交集。”
　　“为什么？齐暕？我那么轻的和你道友，你要这样对我？我？我……我……”话未止，林渊晕了过去，齐暕无话可说。
　　他说，“朋友，同道中人咯，做傻事干嘛？以后的日子不是日子了？少了谁活不下去？你看我，被爸妈丢弃我说什么了，家里还有个奶奶年年都需要钱，他们也不给，只能我次次的拼命兼职，拼命的想要奖学金。”齐暕嘴上说着一点不屈服的话，实际上，双手在颤抖，他给栗叔打了个电话说：“跟我奶奶说我有事没回去，照顾好自己，不用接我了，车祸的事有我”
　　栗叔一脸冷漠“哦，挂了，别给我惹事就好，别瞎说话，跟我丁点关系没有，麻烦了。”
　　这下齐暕更无语了，骂了一句后说道，“大爷的，我给你抗，你跟爷这翻脸不认人！”
　　齐暕把医院楼下的小卖部逛了个遍，也没买到点好东西能赔罪，他知道，这事不光他，还有他那之前的狗逼同学。
　　林渊林渊，渊，诶，深渊？
　　齐暕干啥啥不行，起外号第一名
　　这不，我们林渊“小妹妹”又有了个新外号，深渊……
　　其实这是深渊和他第3次遇见，一次是在开学典礼上，他是新转来的，齐暕记得他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样子，和现在扯不上任何关系，一次是今早，一次，则是现在。
　　直到半夜，齐暕都没敢睡，他怕林渊起来身边没人，一直守着他，齐暕第一次这么照顾除奶奶以为的人，还是个外人。他就这么等着等着，顺便还看了会学校贴吧，全是d他和林渊的，还有人在讨论到底林渊和他谁帅，更离谱的还是讨论他俩谁攻谁受！这下，林渊可受不了了，他登陆小号说了句：“别讨论了，无论如何都是齐暕最棒，齐暕最牛，齐暕最帅，齐暕最6！”
　　很快，底下一堆人回复，有说是个杠精的，有说林渊小小身子体能最强，齐暕看了后，笑趴了，笑的前仰后翻，当然，他不会翻跟头，会撞头，“哐”一声，齐暕以为把林渊吵醒了，吓得一身冷汗又做到了林渊旁边。
　　“神经病”一声传出来，更是把齐暕吓得半死，说：“深渊!你是想吓死人吗？嗯？”
　　“关我什么事，你也没死啊。”
　　“你还跟我犟嘴!要不是我，在大马路上都没人要你!”
　　对，如果不是齐暕那林渊现在还会躺在马路上，他不知道袁西城市有多少狠心的人，但他知道，他眼前的这个人，就是狠心的一个。
　　“哦，那你干嘛还要救我？让我被压死不就好了吗!”林渊突然吼起来，血红的眼睛成了黑夜中的亮点，可怕，可怕的很。
　　齐暕吓傻了，他不知道怎么哄人，他只知道拥抱，可以化解世间所有的嘶喊卑微和绝望。
　　他上前迈了一步，张开双手抱了上去，少年的怀里很温暖，和下午的暖阳极其相似，相似的要命，林渊心里所有的悲痛全被化解了，他哭了，林渊哭了，在齐暕的拥抱里哭了，齐暕不知道，他不知道他这一抱让林渊感觉到了更多的需要，他需要他，很需要。
　　“深渊，我不知道怎么哄人，但我知道，拥抱可以化解一切，包括你我的恩怨。行吗？别哭了，我都心疼了，不欺负你了，照顾你，照顾你大半辈子。”
　　“骗子!都是骗子!”林渊打着齐暕，那使劲的样子和嘶喊的声音，脆弱，感觉能被一击致命，可怜，想要照顾他。
　　“好，好，好，都听你的”林渊还是打着齐暕的背，直到齐暕受不了啊了一声，林渊才回过头想到，他立马“对不起对不起。”
　　齐暕说：“没事没事，深渊已经3点了，该睡了，我帮你跟老薛请假了，好好休息。”
　　老薛，是齐暕和林渊的班主任。
　　“好。”林渊有气无力的回答完，就倒下了，所谓倒头就睡，说的就是林渊。
　　累了一天的齐暕终于可以闭上眼了，眼睛都发酸了，他才想起来自己没地方可睡!他把林渊推了推，勉强和齐暕挤了挤说：“大爷的，我第一次跟男人睡觉!”
　　“齐暕!!!!!!”“谁给你的脸!和我睡在一个床上!还搂着我的裤子不撒手!!”
　　“别吵!睡觉”说着，一把把林渊搂了过去，压在身下就又睡着了。林渊知道自己没法拒绝，也不能把照顾自己一天的狗男人给丢弃，选择了妥协，又闭上了眼睛睡了。
　　俩人睡到大中午，齐暕揉了揉眼，发现林渊不在旁边，立马穿上鞋飞奔出去，路过一个问一个：“有没有见到一个跟我差不多高的男孩？长的特别好看，是513病房的，我是他亲哥哥，他最近容易做傻事，麻烦您帮忙找一下吧，谢谢了，好人一生平安”然后，退后两步，鞠了一个标准的90°鞠躬，然后敬了个礼，充分，充分，旁边的林渊在那笑傻了，蹲着，捂着肚子笑，抬头看了一样齐暕，俩人对视了一眼，就一眼，仿佛戳中了齐暕的笑点，齐暕也疯了似的躺在地上笑，俩人直到有护士来劝说的时候才停止。
　　“我就去买个早餐而已，至于吗？”
　　“你骗人!”
　　“你放屁！”
　　“明明已经中午了，你买的是午餐。”
　　“神经病”
　　“你!算了，你是病人，让着你”
　　“不需要”
　　昨天还娇娇弱弱仿佛能被一击毙命的他，今天变得憨里憨气，傻了吧唧，有了许多少年模样的碎片，仅仅是碎片而已，林渊就感到了很多的快乐，他没有想过，完完全全变成一个干干净净，无忧无虑的少年会有多么幸福，会找到友情，会找到爱情，会找到可以击败黑洞的方式。
　　“走吧。”
　　“嗯？走哪？”
　　“享受生活!”
　　“想死吧应该是。”
　　“呸呸呸，不能这么说话。”
　　俩人带着垃圾袋走出医院，林渊就像一个一直被囚禁的孩子，突然被解放，看到了一股暖流一股阳光照入了他内心的世界一样，说不出口的可怜，谁看了都心疼。
　　齐暕带他买了零食，回学校拿了复习考卷和作业，因为俩人的一起和行动，让班里很多男生看了很疑惑，堂堂不爱搭理人的校霸，和昨天他刚刚欺负的“小女子”一起回来了？还一起走了？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就已经下午了，又是这个时间，齐暕说：“日落马上就来了，你看吗？”
　　“看”
　　“那我陪你，你现在天台坐着，我去给你拿褂子，别着凉”
　　“……”林渊没说话
　　“谢谢你，齐暕”
　　“就只有谢谢吗？”
　　“啊？”
　　“行了，不逗你了”
　　“……”
　　齐暕下了天台，回病房拿林渊的褂子。等他出来，他才想起来，他把林渊一个人放在天台了!天台!天台啊!说时迟那时快，齐暕非一般的冲出来楼梯，开始大步上楼，等他到天台的时候发现林渊就在那里坐着，是他多虑了。刚好，日落也落了下来，这次既然出奇的好看，出奇的美丽。他看着他，他就像黄昏暮色里的一只倦鸟，坐在天台上，回忆往昔，回首往事，回忆着不知道回忆的什么。他并不知道，他在他身后就这么看着他，他没有他想的那么脆弱了，只是浑噩和一场闹剧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