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Chapter 30 呐喊（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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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岚没想到，在和孙苒打过照面之后，他会在她脸上看到除了悲痛伤心之外的另一种，有关绝望的表情。
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岚站在楼梯间，看向阶梯之上林齐他们在的方向，却迟迟没有再往上。比起此刻去询问林齐的情况，孙苒那边可能更糟糕。
早读过后，距离第一节课之间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此时守信楼和乐学楼的楼梯间，都热闹了起来。
有些早晨犯困的抢先奔向了小卖部，还有的皮猴子，为了准备第一堂课，特地跑出教室，在一楼绿化处打打闹闹。
似乎所有人都在忙碌着自己的事，自然也不会太注意到刚刚一位捂着脸跑过去的女生。
她会去哪里？
刚才沈岚从二楼追下来的时候，没想到只是一会的功夫就已经跟不上孙苒了。看着南北楼之间来往的人，若是此刻孙苒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那很可能就再也没有了回头路。
但看她当前的情况，估计也只会想着找一个安静没人的地方躲起来，最好谁也找不到。好在学校也就这么大，一想到林齐曾经和他说过孙苒很喜欢绘画，那便只有一种可能了。
“孙苒！”
沈岚猛地推开二楼美术室前门，一眼望去，整个教室里却并没有孙苒的身影。
这是沈岚第一次来到美术室，虽然说以前会经常去对面知礼楼的图书室，但也只是从图书室的窗户里看到这边，时不时会有正在绘画的学生拿着绘画工具走来走去。
沈岚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想到林齐就在这里画画，要是能看看他平常画的什么就好了。
就在沈岚环顾美术室四周时，透过置物架看去，在整个教室后门对着的那个角落，似乎还有一道门。
沈岚穿过讲台前的美术画架，却突然间被墙上的一幅画给吸引住。
他要是没有看错的话，那幅画右下角有些潦草的署名，应该是孙苒的名字。
“啪哒——”
暗门的方向突然传来了些微的声响，沈岚拉回思绪，没有丝毫犹豫快步走向了那个方向。
美术室的这个位置，是放置各种绘画用具还有一些课桌椅的杂物间，平日里因为担心会有学生需要，所以门没有门锁，只有把手方便关门。
沈岚透过门上的玻璃小窗，可以看到里面堆砌的各种杂物，但当他留意到角落的一幅玻璃裱装画框上的身影时，不由得心底惊惶。
“孙苒！”
就连孙苒她自己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找到她，而且这个人，还是她只在开学典礼上远远见过一次而已。
那时候，几乎所有新入学的女生见到作为高二学生代表的沈岚出场时，都忍不住在底下尖叫欢呼。
也正是那时候，她才真切体会到，诗里说的“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是何含义。
而现下，那位翩翩如玉的少年，就在自己的眼前，看着自己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沈岚推开门后，看到的就是坐在窗边摇摇欲坠的孙苒，而在她脚踩着的课桌下，四处散落的，都是她自己的画作。
只是那些曾经被她视如宝贝般爱惜的东西，此刻仿佛一文不值的废纸，被主人抛弃落尘。
“你别过来！”
孙苒见他想要挪动脚步，却刹那间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大叫着。
她似乎是已经哭了很久，一双眼通红。
沈岚看着她目前的这个样子，就像全身戒备防卫的刺猬，很明显已经走上了极端，要是再多刺激一下，说不定要做什么傻事。
“好，我不过去……”
沈岚只好停住了刚刚想要上前一步的动作，想试着先安慰她的情绪。
“我希望能陪你聊聊，好吗？”
沈岚一边安慰着，一边打量着整个杂物间的陈设环境。
原本每栋教学楼的这个位置都是洗手间，而只有仁爱楼的二楼和三楼南面位置的洗手间被改造成了杂物间。
所以按照本来洗手间的陈列来看，孙苒坐靠着的窗户正对着的下方，也应该就是一楼的洗手间。
虽说这里只是二楼，按照寻常建筑的高度，就算掉下去，也不一定会有重伤的情况。但由于知礼楼一楼大礼堂的原因，连同仁爱楼的一楼，屋顶设计都是高距离。
再加上当前孙苒坐上的窗台应该有一米多的高度，总体算起来也应该有至少五米，若是最坏的情况发生了，哪怕真要要安排救援，估计这个位置也很难从一楼洗手间的窗户够到。
孙苒坐在窗沿上，背对着外面的光，将自己埋在了阴暗里。在她手里还有一幅画，只是被她紧捏着，像是最后一根稻草般。
沈岚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一时间也没敢立马问话。
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吗？
还是要问她想要什么？
又或者，和她说还有很多值得的事可以做？
但往往这些东西，估计都不是绝望者第一时间想要听到的。
“林齐跟我说过，你很热爱画画。”
沈岚看着她只是靠在窗边，像个没有生气的娃娃。或许说说她喜欢的人，会更能牵引她，而从当前来看，她在学校里私底下接触更多的人，大概也只有林齐了。
“你的画告诉我，你渴望光，你也希望让自己成为更好的人，过上自己喜欢的生活。”
沈岚一边说着，一边慢慢蹲下身捡起脚边的一张画，再借机偷偷向前挪动了脚步，希望能在她没发觉的情况下稍微靠近一点。
“你是个聪明的人，只要你愿意，你可以用自己方式让欺负你的人受到惩罚，但不应该你一个人承受这一切。”
待沈岚又捡起一两张画，立身后再看，他和孙苒的距离，已经只有目测两米左右。好在孙苒一直盯着手里的画，眼神似乎是无聚焦的，并没有留意到沈岚这几步动作下的真意。
沈岚确定，在这个距离内，他应该是来得及的。
“……只要你愿意，林齐可以帮你，我也可以帮你。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们都会尊重你的想法。”
就在沈岚以为她会一直是这种状态，思量着是否可以靠得更近些，然后抢先一步拦她下来的时候，她突然捏紧了手里的画纸。
眼角的泪悄然顺着脸颊滑落，孙苒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相信眼前的这个人。
“没有人可以帮我。”
一直沉默的孙苒抬起头看着他，终于开了口。
只是她说话的语气，依旧夹带着失去生机般的虚弱和无奈。
“我不像你们这些人，天生就很聪明，做什么事都像散发着光一样有人围着转。我只是一个……一个特别普通的女生，我想要的，只是做自己喜欢的事……”
沈岚可以感觉到，她应该还是不愿意把事情弄到绝境的。现下的她，或许就像快要溺水的人，极其渴望能够有人再拉她一把。
只是他还不敢确定的是，孙苒心中的那些事，是否会让她最终决定伸出手。
“一直以来，我都希望她可以理解我、相信我。可是也只有她，永远只会说是我的错！我考得不好，她会要我多努力，仿佛只要我和别人多说一句话，就会多耽误一分。我考得好，她也只会说是我应该做到的……”
孙苒将自己的身躯紧紧向自我中心靠拢，双手扯着发丝，将头埋在双膝间，浑身微微颤抖。
眼泪无法停止，回忆就像利刃插在心头。
“……我真的不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他们要像影子、像恶鬼一样缠着我不放，就好像我去哪里，他们就跟到哪里。就算我每天回家绕得远远的，但是上学也总是能碰见。我跑去跟老师说，但老师却说只是同学间打打闹闹很正常，如果我足够勇敢聪明的话，那么就一定能处理好和身边人的关系……”
“吃饭多装一点，他们会笑你活该这么胖。”
“因为没钱买新的书包，他们会笑你寒酸像个乞丐。”
“体育课跑步体力不够，他们会笑你；睡觉的时候，枕着手臂额头有红印，他们也会笑你……”
说到这里的时候，沈岚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孙苒的情绪很明显从原本的死寂到克制冷静，逐渐过渡到了激动爆发。
“可是你知道当我问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的时候，他们说的什么吗？”
孙苒捏着手里的废纸，突然发出了自嘲般的苦笑。
沈岚由始至终都在充当倾听的角色，任由着她吐露心声，并没有回答她。
毕竟说到底，他也好，任何人也罢，是没办法与她感同身受的，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当一个树洞。而在她的这番话里，实在有太多的委屈、隐忍、无奈、愤怒和不甘等等的情绪。
如今这些东西，恐怕已经累积太多，终于在今天被点燃导火索，再也无法镇压心底。
“一开始，我以为他们只是不喜欢我，觉得我不漂亮，觉得我穷，觉得我傻。可是后来我才知道，那些都不是答案……”
孙苒原本“咯咯”的笑声突然变得有些骇人，她前倾着身子看着沈岚，眼角含着泪却嘴角又是笑着，无论谁看，都有些像失心疯的病人。
“他们说什么？”
沈岚是见过的，而那些人，通常都很容易偏向死亡。
“他们说……”
孙苒再次揉紧了手里的画纸，随后像是扔掉什么垃圾一般。
“好玩。”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Chapter 30 呐喊（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