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记》洛出

13、风水界

　　楼宇之间的霓虹，像是一条条银河在夜色中蜿蜒流淌。
　　高处的风有些喧嚣，席卷过宽阔的顶楼。李渡百无聊赖的蹲在墙角，手指夹着的烟不停的明灭，脚边一地烟头。
　　一口气抽掉最后一点烟草，吐出长长的白烟，把烟头按在墙上掐灭：“我说你都在这里站了快俩小时了，咱到底在等什么。”
　　李渡看着顶楼边缘的人影，说道。
　　那人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李渡。李渡像是习以为常一样，翻了个白眼：“再有一会，我都要牺牲在蚊子手底下了。要是让人知道我小李爷死在蚊子手里，估计能笑上几百年。”
　　黑影微微侧了侧身，似乎瞥了李渡一眼，仍旧站在顶楼的边缘。亏的是夜里面人少，否则早就有热心市民报警说有人要跳楼了。
　　李渡又点了一支烟，青色烟雾随着风倏忽而逝。
　　忽然，李渡眼皮一跳，猛地抬头。不只是他，那个黑影也是一动：“出现了。”
　　李渡站起身：“刚才不是我的错觉吧！我怎么有点不好的预感。”
　　黑影平平的开口：“感觉不错，值得鼓励。”
　　“付昶你个闷瓢，夸我就夸我，夸得这么不走心。”李渡提起脚边的背包，硕大的黑色背包看上去分量不轻，但李渡一只手就轻飘飘的拎起。
　　背好背包，李渡看向付昶：“刚才的是什么东西，我就感觉到一瞬间的气息。”
　　付昶看了眼城市的南边：“我也不清楚，但是，和之前的是一个东西。”
　　“你确定？”李渡皱眉。
　　付昶所说的之前，是他们半月前来这里办事的时候，付昶骤然察觉到的。连付昶自己都说不清楚是什么东西，那股气息强大到令人畏惧。但奇怪的是，他们按照气息追寻过去，却什么都没有发现。连风水界的至宝秦王照骨镜都没有找到一丁点的踪迹。
　　付昶点点头：“同样的气息。”
　　李渡望了望天空，半轮皓月高挂，洋洋洒洒的落进整个城市。但城市的喧嚣和霓虹，将清明的月色抵挡在外。没有人能察觉到月色的宏大，那一轮俯视人间的皓月，还不如一盏路灯明亮。
　　月色清透，照不清城市的黑暗，人们的喧嚣浮躁，让这个城市变成一个滋生晦暗的温床。愤怒、厌恶、嫉妒、暴力、血腥，无数负面的情绪汇聚在一起，被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吸收，滋养着它们慢慢变得强大。在黑暗的角落之中，他们慢慢的被滋养，也许一缕阳光普照就能够让他们魂飞魄散，但是总有一些漏网之鱼，在阴阳混沌的地方躲着，像是地下管道里面苟且偷生的老鼠一样，肮脏卑鄙。直到有一天，这些邪祟足够的强大，他们氤氲着自己身上强烈的负面气息，对这个世界充满的仇恨。就开始用令人恐惧的方式，去报复这个世界。
　　因恶而生，因恶而长，这些东西的存在就是邪恶。
　　而他们这些风水术士，干的就是这样的工作，说好听点就是救民济世除魔卫道，说难听点就是封建迷信，神神鬼鬼。但无论好听还是难听，他们都在默默的做着一些别人不曾知道的事情。
　　但无论什么时代，恶都未曾消失，他们这些风水术士，自然也不会消失。
　　可是时代不同了，风水界渐渐式微，新出生的年轻人一代不如一代，没有足够的灵气和天赋来继承风水界，邪恶和污秽在这片土地上滋生。
　　曾经袁天罡、李淳风之流的英伟之姿，早已不复。徐福、王阳明之流一句话就能左右时代流转的人，也早已经不存在。如今剩下的都只是一些空有风水术士之名的泛泛之辈。
　　人才凋零，才是风水术士最为恐惧的事情。
　　在风水术士一界无施展才能的人，渐渐的转入他业，成为源源不断供养风水界的存在。现在许多庞大家族的背后，大多都有风水界的影子。李渡就是其一，李家本就是李淳风的后人，传承千百年之后，人才落寞，渐渐式微，李家人从百年前就开始经商办业，以庞大的资金人力物力，来吸纳优秀的后辈，壮大李家的势力。
　　但如今的风水界，年轻人是一代不如一代，所以即便是强力支撑，也不免渐渐落魄。李渡的出生，无疑是给李家注入一剂强心针。少年成名，风采卓著，用那些恭维李家的话来说，就是颇有先祖之风范。曾经的李淳风什么样子，那是一句话就能决定朝代走向的人，是可以算尽天下因果轮回的人。
　　李渡从小也是在这样众星捧月的环境中成长，傲然自成目空一切，在凭借实力说话的风水界，除了那些老的快进棺材的老辈，其他的谁都不放在眼中。持才傲物，有时候也是一个褒义词，也只有有大才之人，才能够做到持才傲物。
　　但这样的局面，在几年前的风水界交流会上面，被一个默不作声的年轻人打破了。
　　这个人，就是付昶。
　　如果有人提起风水界付家，哪怕是风水界自己的人都不知道有这个家族的存在。付家在风水界微小到根本没有人知道。
　　谁也不知道付昶是从哪冒出来的，他就像是忽然出现的一样。
　　按照付昶所说，他们付家一直居于西南边陲，从来不参与风水界的世事，自然无人知晓。付家人丁衰弱，如今只剩下付昶这一个人。付昶也是因为要处理一些事情，一个人无法做到，所以才会出现在风水界的聚会上，想要找到一些同道中人相助。
　　他这一出现，就无人能挡，直接封神。即便是年轻一代之中最负盛名的李渡，都不能与之相较。李渡从来傲气，但是在付昶面前真的是输的心服口服。按照李渡的估算，付昶的实力，不要说在年青一代，即便是和那些老一代相比，都绝不会逊色。能在这样的年纪有如此实力，实在可怖。
　　付昶只身一人，各大家族看到有如此优秀的年轻人，无一不争相抛出橄榄枝，想要收入自己的阵营。青城山应允让付昶成为下一代观主，武当山更是直接拿出山主的位子来。那些有财团支撑的家族，更是重金相邀，李家甚至原意出七成家产，来聘请付昶作为顾问。
　　但付昶性子恬淡，对名利一切都不放在心上，一心除恶卫道，孑然一身自成一门，人都称西南付家。
　　风水界向来看实力说话，付昶一个不过二十多的年轻人，凭借自己的实力，立足于各大家族之间，丝毫不逊色于他们，甚至略略有碾压一切的态势。各大家族看到付昶不能拉拢，就只能与之相交，争取拉近关系，以防日后不时之需。
　　李渡算是做得做好的一个，能够和闷瓢似的付昶成为好友，甚至是过命的朋友。和付昶相交，并非全然是因为家族的任务，李渡更是欣赏付昶这个人，有几分强者相惜的意思。
　　经过相处，李渡发现付昶这个人品行高洁，和如今风水界浮躁攒动的那些人完全不一样，更是把付昶当做兄弟一般。
　　前几天他们接到一个任务，前来帮人巡风看水。这些任务都是中间人接手，再邀请风水界的人相助，风水界自诩高洁，从来不愿意和那些世俗沾染。但是归根结底，还都是一些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人。
　　这本来是一个十分普通的风水阴宅测算，只不过委托人那边有些权势，指明要德高望重值得依靠的大师来做。所以，这差事才落到李渡身上。付昶只不过是李渡硬拉来的。
　　如今想要请李渡出面办事，随便几句话都需要将近七位数的价钱。但如此求着他们的人还是如过江之鲫。
　　可见风水界如今浮躁之态。
　　两个人如同平常一样，公事公办，帮着打点好事务。却没想到就在任务完成之后将要返程之际，两个人同时察觉到一股强烈的气息。
　　作为风水术士，他们对于那些邪祟的存在十分敏感。尤其是像付昶和李渡这样的翘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