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流水日记》椰椰雪糕

29、疯魔高三

　　1.听说她疯了
　　我高三租住的小区是周边最热门的学区房之一，小区里很多都是在我们学校读书的学生。有一次学校里搞了个职业分享讲座，我去得比较晚了，一时没找到我们班的人都坐在哪里，便就近坐下来了。
　　我身边坐着个短发的女生，栗色的头发超级顺滑，恰到好处的蓬松让她整个脑袋呈现出一种好看的弧度。职业分享讲座都很无聊，我三心二意地听着。可能身边的那个女生也觉得无聊吧，她小声地问我：“你是几班的呀？”我先报以友好的微笑，然后回答她：“31班。”她也笑起来：“优班呀，厉害。”她笑起来的时候我才注意到，她戴了一副牙套，许是已经到了整牙后期，牙齿看起来特别整齐、白净，好看极了，她的皮肤特别白嫩，脸上有恰到好处的红晕，眼镜也大大的，睫毛很长，和头发是一样的栗色。“好漂亮、好乖巧的女孩子！”——我在心里感叹道。
　　“你呢，你是几班的呀？”“7班。”听了她的回答，我一直在想，七班我有没有认识的人。我隐约记得，林一帆应该是在7班，我问她：“你们班有没有个叫林一帆的女生呀？”“有呀有呀！我和她关系挺好的，她是我们班文艺委员。”“哈哈哈，我们是小学同学，小学的时候也是很好的朋友，她好像一直是文艺委员。”“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叫左思远。”“我叫刘火火。”讲座在我们的聊天中不知不觉结束了。
　　“你也是骑车回家吗？”“是呀。”“那一起走一段吧。”“好。”
　　我们骑上车子，才发现两个人居然住在同一个小区，我们一边感叹有缘，一边进了小区大门，结果又发现我们居然住在同一栋楼，是挨着的两个单元，还都在一楼。我们开心地把自行车停在楼下，快快乐乐地告了别。
　　从那以后，上学的时候，我偶尔会遇上左思远，我们就会一起骑着车子上学去。还有一次我们刚把单车停在教学楼下，林一帆就从我身后扑过来，还是很热情地抱住我，眼镜笑得眯起来。左思远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我俩，然后我们三个人一起上楼去。7班的教室在二楼，我看着她俩一起走回教室的背影，不禁感叹：我的小县城可真小。

　　那只是一个寻常的午后，我骑车出了小区就看见走在路上的左思远，我叫住她然后下了车推着和她一起走。她问：“你最近有见过林一帆吗？”“没有呀，怎么了？我们不在同一个楼层感觉见面的机会不算多。”“她好像……疯了。”左思远的眉头微微皱起来，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才说出“疯了”这两个字。“什么！？”我猛地停在原地，“疯了？”我重复了一边那两个字，脑子里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把阳光明媚的林一帆和“疯”这个字联系在一起。
　　“她高二升高三那个暑假的时候，家里出了很多钱给她在北京请了一对一的补习老师。高三开学之后，我就感觉她整个人对学习和考试特别有自信了，第一次月考之前，她就跟我们说她一定能考全班第一，她还专门去找我们班那个一直考第一的男生，说自己一定考得比他好。”
　　“结果呢？她考得怎么样？”
　　“和之前差不多，甚至更差一点。”
　　“她原来的成绩怎么样呢？”
　　“在班里倒数吧，年级排名也有800多名。然后第一次月考感觉对她打击就很大了，从那之后，她每天都会问班里其他同学‘你觉得我哪里不好，哪里需要改正’，不管是和她熟不熟悉、关系好不好，她都会每天问这种话。她还总是觉得别人讨厌她、背后说她坏话，经常下了课就莫名其妙地随便在班里找一个人，然后声嘶力竭地质问那个人‘你为什么讨厌我！为什么说我坏话！’总之就是很吓人。”
　　“天哪，怎么会这个样子啊。她可能太想考个好成绩了是不是？”
　　“应该是的吧，我们几个关系和她好的女生也不知道怎么办，我们一直宽慰她、劝他，跟她解释‘没有人讨厌你’‘学习要慢慢来’，但是效果不大，上次期中考试她的成绩还是那个样子，后来她就不怎么来学校了，听我们班主任说她的精神状态越来越不稳定，现在在家休养呢。”
　　“天哪……天哪，她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回到教室之后，满脑子想的都是林一帆，想她小学时蹦蹦跳跳在前面领操的样子、想她和刘朝阳满操场跑着打闹的样子，想她每次遇见我都扑上来抱住我的样子……那么明媚的一个人，究竟是被什么折磨成了这个样子？

　　2.请问我做错了什么
　　高三期中考试之后，班里的位置进行了一次调整，我坐在了第一排，我的同桌是个短发、胖乎乎有些沉默的女孩子，叫颜肖茜，和她坐同桌之前，我们都没说过几次话。说起来这还是我自打上学以来，第一次坐在第一排的位置。除了偶尔上课一直抬着头看老师会累脖子，其实坐第一排也还不错。比如一下课我就可以马上冲去讲台一旁的饮水机接水，不用再排队了，或者第一个下课后冲去厕所，一排坑位，任我挑选。
　　因为我离得饮水机更近，常常一下课就拿起我和我同桌的杯子一起接水，熟悉起来之后，我们已经相当默契，下课前一分钟我看见她的杯子快空了，就拿起来小声问：“热的冷的温的？”她给出答案之后，一下课我就冲出去给两个杯子灌满水。这样的事情我做得不亦乐乎，每天开心极了。
　　平时我和颜肖茜相处得也很不错，平时的作业有不懂的地方我们都会一起讨论，我俩的成绩特别接近，也都不偏科，整体水平差不多。调整位置后第一次考试，成绩出来以后我比颜肖茜的成绩高了三四分，年级排名比她提前大概七八名，我突然发现，成绩出来之后她就不理我了。起初，我以为这是我自己的错觉而已，是长期在史渊的影响之下，已经形成习惯的“愧疚”心理。
　　按理考完试我们应该会像平时一样讨论一下题目、下了课聊聊天，可是她那几天出奇地沉默。快下课的时候，我本应该给两个人的杯子灌满水，她反倒把自己的空杯子提前拿到远离我的另一边。我觉得很受伤，却也不想直接问她，只好下了课只给自己接了水。
　　第二天她还是不理我，我主动跟她说话的时候，她给出的回答也是干净利落，绝无废话，而且绝不主动跟我说话。又是快下课的时候，我直接问：“要帮你接水吗？”她好像想起什么似的，赶紧又把杯子挪到远离我的一侧，也不扭头看我，还是盯着桌子上的书，冷冷地说：“我自己接。”热脸贴了冷屁股，我只好悻悻地闭嘴。
　　可是两三天之后，她又整个人恢复到了原来的状态，下了课会捏着我的马尾辫玩，会跟我讲一些趣事，会默契地告诉我她想喝什么水。其实我很想问问她前几天为什么那样，但想了想还是不必徒增烦恼，只好也当作无事发生，继续和她恢复到原本的和谐状态。

　　接下来的每一次月考，她都会犯这样的“毛病”，偏偏我每次都比她多考那么三四分，她便每次都会有两三天对我爱答不理。我已经习惯了，但还是会很难受，总是止不住地想：到底为什么不理我？就是因为我多考了一点分数吗？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是啊，为什么呢，为什么到了高三，就发生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呢。原本正常的、我以为的世界上最最开朗活泼的人，也在这疯魔高三里迷失了心智。原本和谐的友情，也要因为该死的考试、张贴的成绩而变幻莫测、飘忽不定。
　　我痛恨高三。

　　3.一场只有声音的闹剧
　　高三的周末，如果没有考试，那就上自习。有天我正安安静静地在教室里研究一套数学试卷，突然听见楼下不知道是第几层，传来了奇奇怪怪的声音。
　　先是，一个女生断断续续地尖叫了几声，接着好像还有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碎掉的声音，还有几个人跑步的声音，还有男生似乎在制止什么的声音，人好像还不少。我还疑惑，不知道是几班的学生这么大胆，就算周末看自习的老师比较少，也不至于上课时间在走廊里闹成这个样子吧？
　　下了自习，我还十分“八婆”地拉着张超凡下楼去，一边走一边说：“走走走，去看看下面是咋了，闹得那么大动静。”我们一路下到1楼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每一层走廊里都干干净净的，也没有什么东西的碎片，同学们正常地在走廊里来来回回地忙着自己的事情。看来就只是普通的打闹吧。我们略有失望地回去了。
　　这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快要被我完全遗忘的时候，中午上学路上我又碰到了左思远，在我们家的单元楼下看见了她，打了个招呼，我们就一起骑车上学去了。刚骑上车她就问我：“周六的时候，你们有没有听见地下很多人在闹？”我一下子想起那天那些奇怪的声音，立刻打起精神：“听见了听见了！有女生在尖叫，还有很多男的，好像还有摔碎东西的声音是不是？”
　　“嗯，是林一帆。”
　　“什么？她不是很久不来上学了吗？”
　　“是啊，一直在家休养，她家离学校特别近，那天我们上着自习，她突然披头散发地就冲上了我们班的讲台，穿着睡衣、光着脚，应该是从家里跑出来的，然后在讲台上很激动地说话。我也没听清她到底在说什么。”
　　“天哪！怎么会这样啊？那岂不是真的疯了吗？”
　　“对啊，那天我们班有几个女生都吓哭了。我们班主任当时就在班里上自习，然后赶紧上台轻轻把她控制住。过了一会她家里就来人了，她爸妈好像还有几个男亲戚吧，她后来又去了二楼的走廊上，在楼梯口比较大的那块空地上，当时围了很多人，我们班几乎都出来了。她爸妈一直劝她安静下来、让她回去。后来我们班一个和她关系最好最好的女生过去抱住她，她好像好了一点，突然说想拿着一盆什么花。那个女生就去教室拿了，应该是她俩一起种的一小盆花。然后林一帆接过去之后，不知道是没接住还是又情绪失控，那盆花就摔在地上了。”
　　“最后呢？她怎么样？最后怎么走的？”
　　“我们几个和她平时很熟的女生都过去安抚她，她后来直接躺在走廊的地上了，反正特别可怕，老是说什么‘我能考好’‘你们不能瞧不起我’之类的。其实我们从来都没有人瞧不起她什么的，就感觉她自从接受了一对一补习之后，整个人特别偏激，已经到了过度自负的状态，高三压力本来就大，她太想考好，但是又考不好……最后应该是她两个表哥和她爸爸，把她横着抬走的。”
　　我一边听着左思远的叙述，一边在脑子里凭着还原当天的画面，光着脚、睡衣、披头散发、失控喊叫的林一帆……我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吧这些场景和她联系起来。
　　“她爸爸在北京开公司的，听说把她接去疗养院治疗了，也不知道后面还会不会回来。”

　　我的心痛极了，我希望林一帆永远是那个戴着好看的发饰、蹦蹦跳跳的女孩子啊，希望她永远有值得我“嫉妒”的东西啊，希望再见到她的时候，她还能像个无忧无虑、叽叽喳喳的小鸟一样，扑上来抱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