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你的爱情》郝幸福

25、chapter 25

　　卢素洁恢复意识是在手术后的一个小时，麻药尽褪之后。

　　“素洁，你觉得怎么样？”

　　卢素洁的长发因为急救而被剪得参差不齐，她抚额，原本还有几分恍惚的神智因为聂亦恺的声音而立刻全部清醒过来。

　　“孩子是不是没有了？”她激动地想要下床。

　　聂亦恺扶住她，“孩子没有保住。有了孩子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又怎么样？！你根本不要我，记得吗？”卢素洁更加激动地挣扎下床，甚至把他扶她的手给拨开，“你走开！我现在不想见到你！走啊！”

　　聂亦恺知道自己真的深深伤了她。

　　他知道自己得用很长的时间，才能弥补这个伤痕。

　　他不想再在这个节骨眼上刺激她，何况现在的情况非比寻常。

　　聂亦恺平静地望着她，声音却多了一份温柔，“你不想看到我，我走就是了。”

　　他话一说完，即起身往门口走。

　　听到关门声，卢素洁的脸色立刻刷白，骤然转头望向闭紧的门扉。

　　她的心口陡然一紧。

　　他真的一点也不在乎她。

　　一点也不。

　　指尖微颤，卢素洁艰难地寻出手机，拨下一串号码。

　　她绝不容许任何人破坏她等待已久的爱情。

　　“过来吧。”对着手机，她幽然道。

　　叩——叩——

　　一名长相俊逸的男子推门而入，长腿徐缓而优雅地跨步而行。

　　“素洁，我没想到，你真的用一哭二闹三上吊来让我哥回头。”

　　聂靖远微挑起眉梢，唇畔绽放很浅的笑意。

　　“心都丢了，还在乎难堪？”

　　卢素洁看着手臂上的擦伤，容颜苍白。

　　为他痴，为他傻，为他神魂颠倒，可是他送给她的却是……

　　“我不会让任何人夺走我的爱情。”

　　她没有提高音量，只是声音铿锵有力。

　　“有情是我哥最大的无情。”

　　聂靖远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闪耀着的点点光芒。

　　“你打算怎么做？”卢素洁漂亮的脸蛋带着些许郁色。

　　聂靖远拿出一根香烟点燃，深吸一口，窗面上反映出他的脸，“你不用知道这么多，反而是你，卢老头知道你把万达金控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转给我了吗？”

　　“爸爸不会在乎的。”卢素洁黯然道。

　　“你对我哥还真是一片痴心。”聂靖远勾唇一笑，更添蛊惑之意，“我会让我哥回到你身边。”

　　他转过头来，按熄燃烧到一半的香烟，阴鹜得让人摸不透。

　　哥，世事如棋，局局新。

　　一天不盖棺，一天不定论。

　　云岩的夜晚，灿眼与不安矛盾的存在着。

　　聂亦恺将车停进车库。

　　他打开大门，一走进客厅，就听见电视机发出的声音，转眼，他看到蜷在沙发上睡着的叶小婉。

　　走到电视机前，关掉电视，他走到沙发旁。

　　她在等他？

　　他不禁心中一热，呼吸顿时紧了起来。

　　夜半的低温让她整个人瑟缩成一团，显得更加纤细。

　　脱下身上的外套，他动作轻柔地将外套盖在她身上，手指插入她的发，让青丝在指间缠绕，心情很矛盾。

　　他明知自己不该感情用事。

　　可是……

　　卢素洁在他面前倒下，被鲜血浸染。

　　他真的可以当作若无其事视而不见吗？

　　看着眼前已陷入熟睡的恬静脸蛋，聂亦恺纷扰的情绪，此刻仿佛也慢慢的沉淀下来。

　　他小心翼翼地抱起她，把她收进怀里。

　　一到他的怀中，叶小婉的小脸便下意识地钻进他的胸口，想汲取一点温暖，两只小手更是自动抱住他的腰。

　　怀中的人儿几乎没有什么重量，聂亦恺迈着长腿，抱着她一步步走向楼梯。

　　一个是爱他的女人。

　　一个是他想爱的女人。

　　同样的错误，一次就够了。

　　雨水浸润大地，丰沛世间。

　　这是一个需要晴天也需要雨天的世界。

　　卢生俊赶到医院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女儿，心中忐忑难安。

　　“小洁。”卢生俊在床沿坐下。

　　卢素洁偏头，不看他。

　　卢生俊在一夜之间显得苍老，“还是不理爸爸？”

　　“我把你给我那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全部捐出去了。”卢素洁看向卢生俊，“你不骂我吗？”

　　卢生俊小心地揉了揉宝贝女儿的头发，叹口长气，“捐了就捐了，你开心就好。”

　　一直意气风发的父亲，曾几何时，两鬓悄悄染上了白发。

　　“爸，我是不是太任性了？”卢素洁问。

　　卢生俊宠溺一笑，“傻孩子。”

　　“爸，是不是因为我太任性，所以亦恺才要跟我分手？”

　　卢素洁的眼泪忍不住就流了下来。

　　“小俩口闹别扭了？”卢生俊握着卢素洁的手哑声低语道，“我的女儿是全世界最棒的，为了一个男人哭哭啼啼可就太没志气了。”

　　卢素洁破涕为笑，“我会把他抢回来。”

　　卢生俊拍拍她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这才像我卢生俊的女儿。”

　　聂靖远一踏进办公室就看到桌上一叠厚厚的牛皮纸袋。

　　他大力撕开密封的纸袋，抽出数十张密密麻麻的报告。

　　看完资料，他将目光转移向一旁的照片。

　　以红色的宛秋新人钢琴选秀赛布条为背景，一对正在互相拥吻的情侣在大厦旁。

　　他捏紧照片一角，轻抿唇角，眸光抑郁，幽幽一笑。

　　该织网了。

　　在色调男性化的大办公室里，两个男人展开非生意的对话。

　　不认识聂亦恺的人往往会被他温文儒雅的外表所骗。

　　“亦恺，听说你跟小洁有点误会。”

　　卢生俊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卢老，我跟素洁不适合。”

　　聂亦恺让秘书泡来两杯咖啡。

　　“你们年青人的事，我管不了，但是小洁真的很喜欢你。”卢生俊道，“你也知道，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是舍不得让她流半滴泪，我希望你至少去医院看看她，这样不过分吧？”

　　“卢老——”聂亦恺平静的表情看不出他内心的想法，“如果我去医院看素洁，如果我依然给素洁希望，以后会给素洁带来更大的伤害，就这样让素洁恨我，反而是最好的，我希望您可以谅解。”

　　一阵弦乐恰巧响起。

　　聂亦恺接起，微扬唇。

　　“什么事？”是她的来电。

　　“你喜欢什么颜色？”叶小婉问。

　　“没什么特别喜欢的颜色。”他答。

　　“那……你不喜欢什么颜色？”她问。

　　“没什么特别不喜欢的颜色。”他答。

　　“这样啊……”她道，“那就算了。”

　　她挂断电话，连说话的机会也没给他。

　　聂亦恺拿着手机微怔。

　　“亦恺，我家小洁是哪点配不上你？”卢生俊的嗓调微微上扬。

　　“卢老，你也爱过，会懂我的心情吧，如果很多事都可以解释，这个世界就不会有这么多悲剧，你说是不是？”

　　聂亦恺一个手势，一句冷语，堵得卢生俊哑口无言。

　　马路上拥挤的车潮瘫痪了交通。

　　市街上到处都是熙来攘往的人潮。

　　叶小婉看着手中的水晶玻璃袖扣笑靥如花。

　　既然他什么颜色都不是很喜欢又什么颜色都不讨厌，那她就帮他买一个透明的好了。

　　路过电影院，她停了一下，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看一场。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她的心脏猛然一跳，拿在手里的袖扣也掉到地上。

　　她弯腰捡起袖扣，手忙脚乱地接起电话。

　　“在哪里？”不是他。

　　“有事吗？”叶小婉缓步向前走，把袖扣放进口袋。

　　“我有没有荣幸约到你？”聂靖远调笑。

　　“没事我就挂了。”浪费电话费。

　　“今天是我的生日也不赏脸吗？”聂靖远难得正经。

　　“你的身份证给我看过了，我就会相信。”

　　叶小婉走到站牌前，等公车。

　　“好，我承认是骗你的，但想约你是真的。”聂靖远无奈，“真那么不给面子？”

　　“约我干什么？”叶小婉皱眉。

　　“做朋友。”聂靖远笑道，“没人会拒绝当别人的朋友吧，而且还是在对方那么诚恳的态度下。”

　　叶小婉沉默不语。

　　在等红灯的间隙，聂靖远的手扶方向盘，因着叶小婉的沉默不经意地环望窗外，一个人影窜进他眼中，他看到站在对面马路公车站牌下正拿着手机的叶小婉。

　　“你说原谅别人也等于原谅自己，你是真的释怀了吗？”聂靖远炯炯的黑眸盯着叶小婉，他道，“还是你在口是心非？”

　　由于聂靖远注意着叶小婉而没注意到红灯转绿，后边车辆喇叭声频频催响。

　　“你说什么？”太吵，她没听清楚。

　　聂靖远调转方向盘，打了转向灯，“别挂电话。”

　　他将车驶向叶小婉所在的区域。

　　公车缓缓驶来，叶小婉挂了电话，上车。

　　在城市里无数人都无法对这少数的公交视若无睹。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公车会旧，人心难歇。

　　叶小婉走到车厢最后端，幸运地找到一个靠窗的空位。

　　她坐下来，公车又摇摇晃晃地开始行进。

　　她透过车窗望向窗外一闪而逝的人事物。

　　似乎不愿她这么惬意，手机不适时地响了。

　　“我不是说让你不要挂电话？”聂靖远道。

　　“我不想浪费不该浪费的电话费。”叶小婉好脾气地道。

　　又到了一站，公车停下来，车厢外突然响起喇叭声，而且就在她的窗下。

　　她随意地往外一瞥。

　　熟悉的笑容映着阳光，亮灿灿地反射出金光。

　　这样的笑容带着百分之十五的颓废味道，百分之十五的随意潇洒以及百分之七十的不负责任。

　　“下车吧。”挂了电话，他对她用口型。

　　叶小婉不想理他。

　　她最讨厌自以为是的男人。

　　公车缓缓驶动。

　　一路很平静，手机没再响，也没再听到喇叭声。

　　公车到站，叶小婉侧过隔壁的乘客，从狭窄的车位走出，按下车铃，走下公车。

　　没有乘客上车，身后的公车，继续驶向下一站。

　　“叶小婉——”

　　叶小婉疑惑地望向声源。

　　聂靖远的嘴角勾起势在必得的笑容，眼角则斜斜地睨望着她。

　　叶小婉犹豫了数秒，抬步走向那站在树木阴影下的俊帅身影。

　　她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面带不爽地看着他。

　　聂靖远看着叶小婉，然后沉默了片刻，像是在考虑着该如何开口。

　　“你和我哥在交往吗？”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是反复斟酌之后才问出口的。

　　叶小婉似乎没有料到聂靖远会问这样的问题，她的心紧紧一缩。

　　她和聂亦恺处在灰色的模糊地带。

　　没有人主动去点破。

　　或许这样，对她，对他，都是好的。

　　她不会太难堪。

　　他不会太为难。

　　“我……”叶小婉顿住了，仿佛一旦开口就会有某种变化。

　　“怎样？”聂靖远的口气俨然有一丝紧绷，“难道你要说你不喜欢我哥？千万别否认，上次在灵堂谈到我哥时，我就从你的眼睛里看出来了，你喜欢我哥。”

　　“我是喜欢你哥。”叶小婉暗暗吸一口气，“但是，我们并没有在交往。”

　　聂靖远嗤笑一声，他表情严肃地问道，“你不会真以为我哥也喜欢你吧？”

　　空气中隐隐汹涌着暗潮，叶小婉不禁绷紧神经。

　　内心深处，真的没有这么以为吗？

　　有的。

　　心中的声音如是说着，说着最真实的声音。

　　她神色不动，“我这么以为又怎么样？”

　　他凝定她，似笑非笑，“我一直想不透，我哥从来就不是那么冲动的人，为什么会为了一个女人跟我爸吵架，后来，在我看到你之后总算弄明白了，原来我哥是同情你。”

　　“同情……我？”她的声音犹如紧绷的弦，仿佛一用力就会断掉。

　　“没错。”他凌厉地下结论，“当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我哥一直有帮我收拾残局的习惯。我哥他这人总是把所有的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把什么都当作自己的责任，可他这种责任是不带感情的，不是因为你特别，所以才对你好。”

　　不是因为她，所以才对她好。

　　他只是同情她。

　　只是看她可怜才不能不管她。

　　只有这样吗？

　　真的只有这样吗？

　　“还有呢？”胸口好痛，喘不过气的情形愈来愈明显，她木然道，“你还想说什么？”

　　“卢素洁这个人你知道吗？”笑意的阳光从他眼底逸去，他用凌锐的语锋一刀刀割开她心房外的硬壳，“我哥觉得你比素洁更需要他，他跟素洁提了分手，我哥就是这样，总是同情弱者，却不曾想过爱情这个东西不应该跟同情结缘，在爱情面前，谁都是弱者。”

　　她的心肺倏地开始绞痛，被话里的刀锋割得一点一点渗出血。

　　“够了！不管你想说什么，我都不想听！”

　　叶小婉霍然转身，拒绝再听下去。

　　聂靖远却没有饶过她，挡住她的去路，魅惑人心的黑眸瞅入她心坎，“素洁很爱我哥，不能接受分手所以出了车祸，而且这一场车祸也带走了我哥的孩子，如果素洁告诉我哥她怀孕了，或许我哥就不会提分手，他就是这样，很温柔，但他的温柔也最伤人。”

　　叶小婉一动也不动地凝立，容颜似雪凝白。

　　聂靖远的话语很轻，但刻入人心的深刻度却一如致命伤。

　　她的心，血肉模糊。

　　良久，叶小婉终于扬起脸蛋望向聂靖远，瞳眸无神，“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因为我有私心。”他说得很轻很轻而他的眼神很认真很认真，低沉的声音之中带着一丝沙哑，“我要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