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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chapter 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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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大型黑色房车停在聂亦恺的别墅前。
“老爷。”一名穿制服的司机恭敬地站在车门边。
聂祖平下车。
略带杂乱的钢琴声飘入耳内。
聂祖平不动声色地听着,愈听眉头皱得愈紧。
“你就在这里等着。”几分钟后,聂祖平对司机吩咐。
他冷冷地扯动唇角,踱步往前。
聂祖平终于找上了叶小婉。
就在聂亦恺出国后的第二天。
“你就是叶小婉?”
聂祖平瞪着眼前模样清秀的女子严厉地问话。
叶小婉疑惑地看着眼前精神矍铄的老人。
她点头,替他倒了杯热茶。
茶突兀地在半空中,聂祖平并未接过,眼打量着她。
叶小婉把手中的茶放在茶几上,清澄的眸光回视老人。
“你的能耐倒是不小,能让亦恺丧失原则,竟包养起情妇来了。”
聂祖平气势凌人,不客气地羞辱眼前和他对视的叶小婉。
包养?
情妇?
叶小婉的脸色顿时雪白如宣纸,深吸口气,“对不起,这样的罪名太深,太重,我实在背负不起。”
聂祖平嗤之以鼻,“背负不起?我知道你是车祸事件的受害者之一,如今,在事隔一年后,车祸事件诸见报端,看来,你的野心比我想像的还要大得多!”
叶小婉的眸光没有移开,她温柔地答,“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逃避不能解决任何的问题。
是谁曾对她这么说过。
那个人在她耳边说了太多次,她不记住都难。
她目光坚定地和眼前这个说话咄咄逼人的老人对视。
平静的神情丝毫不受老人鄙视的神情影响。
“虽然我并不特别明白您的意思,但是也知道您一定是对我存在着某种误解。您误会我没有关系,但是,您连自己的儿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都不了解吗?豪门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我不清楚,聂亦恺他也有追求梦想的权利,但他毫不考虑地放弃了自己的权利。为什么?我想他是因为希望能讨您欢心吧。他不是个好儿子吗?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让您感觉荣耀过吗?”她淡淡地问。
“说得这么好听,你只是想要更多的钱吧?!”聂祖平轻蔑一笑。
叶小婉的嘴角忽然勾出一抹轻轻的微笑,“请相信我,太习惯用金钱来衡量一切,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
聂祖平恼羞成怒,“如果你是想进聂家的大门,我告诉你,除非我死,否则,我是绝不会同意亦恺放弃素洁而娶你这样的野女人!”
叶小婉愣了愣,她淡淡的微笑,然后摇摇头,“如果您真的在乎自己的儿子,了解自己的儿子,就会发现,渺小如我,其实无法撼动什么。”
聂祖平眯起眼。
“话不投机半句多,我想我该去练琴了。”
她轻轻说完,转身欲上楼。
“站住!”聂祖平喝住她。
叶小婉的脚步停在台阶前。
聂祖平从沙发上站起。
叶小婉平静地转过身。
聂祖平在叶小婉坚定的眸子里找到了神似另一个女人的痕迹,只不过是换了张脸,但两者竟然是那么雷同。
他怔住,花了几秒压抑心口蓦然涌出的温柔,目光凌厉地看着叶小婉,“听着!不管你心底打什么主意,最好在我失去耐心之前主动离开亦恺,否则,一旦等我动手,你的下场就会很凄惨!”
撂下狠辣无情的话,聂祖平大踏步离去。
直到大门砰地一声关上,叶小婉依然久久不动。
聂祖平对她说的话,可轻可重。
午后雷雨扫过每一片绿叶。
在阳光的照耀下,绿叶闪着纯然的翠绿,清新洁净。
“小婉,这几天,你都心不在焉,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卫子玉的声音唤回再一次走神的叶小婉。
“老师,我的右手始终跟不上。”叶小婉移下放在琴键上的手。
“小婉,不要小看自己,因为人有无限的可能,只要你勤加练习,一直复健,就会好起来的,慢慢来,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不要妄自菲薄,不要轻贱自己。”
卫子玉安慰她。
叶小婉再度抬高早已酸涩不堪的手臂,让手指搁落琴键。
卫子玉教她使用低位触键法。
只用手指的第一关节出力。
放松。
她告诉自己:放松。
她的手指慢慢地压下,尽量让其他肌肉都保持完全放松的姿态。
可是,好难!
这么重的琴键,不用力的话根本弹不出声音。
她抓不到要理。
“算了,小婉,今天你就休息一天,给自己一点空间。”卫子玉阻止叶小婉继续练习。
直到卫子玉离开了,叶小婉的手依然搁在琴键上,没有动作。
她做不到。
怎么办?
她真的做不到!
二十分钟后,叶小婉站起。
她要去一个地方。
她要去见一个人。
风雨后的阳光照着菩提树。
空气中,白色海竽的花瓣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徐徐的凉风拂动叶小婉的发梢。
看着墓碑上灿笑的照片,她的眼神中有不能抹去的哀戚。
没有下雨的蓝天,她的心却仿佛置身在雨季里。
脆弱的心紧紧地被哀伤抓住。
寂静的墓园中,她的身影站立在墓前更显孤寂。
“阿灏,我来看你了。”
叶小婉缓缓弯身与照片上的俊逸脸庞对视,眼眶就突然地湿润了。
“叶小婉?!”一个尖细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叶小婉站起,头有点晕,她侧头,隔着氤氲的泪光看着眼前的女人。
沈荷恨恨地瞪着叶小婉,她扬起手就给了叶小婉一巴掌。
“你还有脸来见表哥?!”沈荷恨恨地冷道。
泪水盈眶而落,濡湿了叶小婉的眼睫,声音卡在喉咙,她发不出声音。
“听孙一鸣说你跟了聂氏海运的总经理,也是害死哥的人,叶小婉,我真的没有见过比你更下贱的女人!你竟然还敢到表哥面前装可怜!”
沈荷忿怒,双手用力地推了叶小婉一把。
叶小婉踉跄地退了两步,脚跟撞到墓碑的台阶,往后倒,肩膀撞上墓碑的边缘,立刻传来一阵剧痛。
沈荷恶毒地道,“叶小婉,你妈是狐狸精,到处勾男人,没想到你比你妈更贱,你是怎么诱惑男人的?哦,我懂了!一定是用现在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骗男人上你的床吧,真是不要脸!”
“不是这样的……”叶小婉猛摇头,不禁哽咽,“不是这样的……”
沈荷突然冲上前,像疯子一样拉扯叶小婉的肢体。
当叶小婉抬手阻挡时,沈荷再次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都是你!你这个扫把星,不是你,表哥怎么会死?!表哥根本就不会死!都是你这个扫把星把哥给害死了!”
叶小婉突然间不再为自己抵抗,任由沈荷殴打辱骂,把怒气发在自己身上。
湛灏,对不起……
对不起。
聂亦恺回国了。
才下飞机就进了公司,坐在高楼办公室里,他处理着永远忙不完的工作。
“总经理,因为负面新闻,好几家公司要跟我们解约。”
张婧来到办公桌前递出手中资料。
未抬头,聂亦恺一边接过近百页公司档案,一边在刚阅览完毕的财务报表上签名。
两秒后,他放下钢笔,快速翻阅档案。
“交给法务部,一切按程序,只要对方赔得起违约金,当然就可以解约。”
十分钟后,他合上资料递回给张婧。
“董事长他似乎很生气。”张婧看着俊美如斯的直属上司,发出肺腑之言,替他不平,“明明是董事长自己信任李申学,在文件上签了字,公司因此损失了一千亿,为什么到头来,负责任的又是总经理?这又不是总经理的错。”
聂亦恺自桌上的烟盒取出一根长烟,点燃。
抽着烟,他淡撇薄唇,弹着烟灰,“张秘书,帮我把今晚的应酬取消。”
“是。”
张婧同情地瞥聂亦恺一眼,退出办公室。
聂亦恺取过一旁待阅的公文,捺熄烟蒂,低首继续工作,拂掉不该有的情绪。
时间已过十一点。
聂亦恺开门,屋里漆黑一片。
他捻亮电灯,光线瞬间充满屋内。
忙晕了头,错过了晚餐,他穿过玄关。
走过客厅,他打开双开式冰箱,里面空无一物,连冰水都没有。
皱眉,他打算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吃的。
厨房的灯亮着。
眼光一转,他发现在厨房墙角蜷缩成小小一团的人儿。
她的背靠着墙壁,脸缩在膝间用手臂掩盖着。
怎么了?睡觉吗?
怎么会睡在这里?
聂亦恺走到叶小婉身边蹲下来。
他轻轻推她。
她没有反应。
他用力推她。
她没有反应。
他的心突然一跳,边唤边推,“叶小婉?”
她慢慢抬头,茫然的双眼对着他。
她的额头被压得红通通。
雪白的脸颊有着严重红肿。
茫然的眼神里有着惊恐和忧郁。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忘了他们之间的不愉快,他一开口就是担心。
半晌,她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扑进他怀里。
“你回来了。”她过度快乐连声嚷嚷,“聂亦恺,你回来了。”
他回来了。
他回来,她就不怕了。
他回来就好了。
“为什么坐在这边?”他勾起她的下巴静静审视。
“心破了一个洞,我想找吃的,可是那个洞好大,我怎么填也填不满。”
一开口,泪水像断线的珍珠让人来不及接。
他用大拇指替她擦掉眼泪,把她的头压进胸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听着他笃笃笃的稳定心跳声,豆大的眼泪从眼角不停滑落。
“沈荷说我没有资格也没有脸见湛灏……”她的声音不禁哽咽,“湛灏的梦想,我没有办法为他实现,我什么事都无法为他做。怎么办?聂亦恺,我该怎么办?”
聂亦恺平静的心湖被震得荡起涟漪,再也无法无波无纹。
“你又迷路了。”他的黑眸中顷刻间闪过无数复杂情感。
抬指,他轻抚她红肿的脸颊。
“我迷路了?”
她茫然地看着眼前俊美不凡、五官分明的脸,胸口重重地扯了一下。
“你的琴声就是你的心声,这也是为什么你一直弹不出那清澈纯粹的音质的原因,因为你的心像压了几千斤的愁,让琴音跟着闷闷的。”他的心肺因为看到她的表情而疼痛,“叶小婉,你到底要作茧自缚到什么时候?你什么时候才能认清湛灏已经死了这个事实?!十年?二十年?三十年?还是永远这么下去?!你要知道,他死了,再也活不过来了,他死了!”
“不用你一直提醒,我知道他死了,是我害死了他,是你撞死了他!”
她不顾一切地吼了出来,泪水不受控制地肆意滑落。
他的每根神经都深切地痛着。
他想摇醒她,他想骂醒她。
但他什么都没做。
放开她,站起身,他没有再说任何言语。
泪水狂扫她的俏颜。
她迷失了……
她困惑了……
她茫然了……
湛灏的死狠狠地把她困住,她无力抽拔。
她仰视聂亦恺寻求帮助,像迷路的小孩。
他那深深的、沉沉的宛若跌落深渊的眼神震住她。
他的眼神让她的心口……无端拧痛了!
好痛。
她捂着胸口,站起,一阵晕眩,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痛楚。
不是那种强烈的、让人冷汗直流的疼痛。
而是一点点苦,一点点酸,一点点慌张和难受。
她伤害了他!
“对不起……”泪水还在不听使唤的串串落下,“我不是故意要说这样的话……你有了卢小姐……以后这里会是你们的家……大家都希望我可以消失……我的存在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负担……一直以来……我一直是那个被丢下的人……妈妈丢下我……爸爸不要我……湛灏离开我……我很害怕……很害怕那种被遗弃的无助……你给了我未来,可是我……抓不住……”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纠缠。
他们呼吸着相同的空气。
心酸了、心痛了、心隐隐地抽着、扭着,他轻轻地将她揽抱进怀里。
“抓住你的未来,不要松手,当你抓不住时,我会帮你一起抓住它。”
他深邃黝黑的双眸定定地凝望着她。
她抱紧他,然后一直哭,一直哭。
心鼓了,涨了,满了。
是他让断翼的青鸟有了飞翔的勇气。
哭累了,哭倦了,她的声音渐渐小了。
他的手酸了,胀了,低下头才发现她已经在自己怀中沉沉入睡。
这样也能睡?
他扬眉,勾唇,浅笑。
理所当然,他把她抱进房间,轻轻地把她放倒在床上躺好。
他的指腹顺势为她抚去已干的泪痕。
他就要退出房间,可是她的手却紧揪住他的衬衫不放,那孩子气的动作令他整颗心都卷痛了起来。
他把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扳开。
但是,他的衣服一离开,她柔婉的眉宇就往中间靠拢。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情绪能够影响到他。
她身上有父亲的骨髓。
他无法对她置之不理。
刹车失灵,她护住他。
他的心无法不生感动。
她对他的信赖,依赖。
他被无形的绳索牵绊。
他对她是一种怎样的情感,连他也开始分辨不清。
但是,他希望,他对她,有怜惜也好,有同情也罢,千万不要有爱情。
他有预感,他要的爱情不是她能给得起的。
将双手撑在她娇瘦的身体两旁,他情不自禁地缓缓弯下,轻轻地吻上她的额头。
叶小婉——
加油,我的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