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三十五章 黯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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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第一场雪来的特别慢，似乎睡过了千秋万载才等来冬日的一场初雪。
素心仿佛习惯了一个人关在绲园的日子，每日清晨便起，一直枯坐到傍晚，看着窗外日渐凋零的残菊，一如自己悲颓的人生，挣扎着等待花开刹那一场空，寂寞的坐守漫无边际的消弭之日。
她不明白万俟衷将她关起来用意为何，不闻不问，不管不顾，似要让她在这片空洞中自生自灭，压抑的活，然后憋闷的死。
回想往昔岁月，除了一事无成，没有别的词语可以形容。
她很无用，想当初信誓旦旦的说要报仇雪恨，到头来，全是空，空的令人难受，空的令人绝望。她想过死，却不敢死，死了，没脸见爹娘。
活着总归有希望，但是希望在哪里，她茫然不知。
白雪皑皑的绲园，漫漫雪花盖过了一院旖旎，白的刺目，白的心慌。
无门的院口，渐渐显出一个倾长的身影，似那雪片一点一点积攒而成的雕塑，静默而又沉寂。
素心淡淡盯着缓缓而来的身影，似那恒古不变的一场冬，静静而至终将默默离去的淡然。
莹白的衣袍载着疏落的雪子，卷着风，缠着一丝清冷的雪洙熏香擦过眉眼，曾经闻惯的香气今日竟显得这般陌生，似不曾铭记过的迷离。
“素心。”一声低唤仿佛埋藏在遥远的记忆中，难以寻辨。
素心默默的盯着眼前白皙朦胧的衣袍，脑中也似一片愣愣的白，不想打破。
一声轻叹，耳边是指尖冰冷的触感。“我知你怨我，你一直在怨我，怨我不支持你的决定。我不曾想过要将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你，但是有些事情，我不想你触碰。你曾问我你这样做是不是错，错也好，对也罢，总归没有个确切的定数。我只是不想看你这么辛苦，不想见你如今这副模样。”
如今这副摸样吗？若当初没有选择这条路，她又该是何模样？难道她还有别的选择？
自那夜开始，她便被血腥与梦魇断去了所有的退路，若不一直坚持走下去，又能何去何从？
她不想过复仇的日子，她只想像个普通的女子，终日依偎在娘亲温暖馨香的怀抱，每日磨着娘亲喝一碗莲子羹，缠着阿爹放下手中事务陪她折纸鸢，等到及笄了，许个踏实的好人家，跟着夫君过着举案齐眉的安宁日子。
可世事不饶她，那些安好的岁月莫名的将她抛弃，注定无缘过着普通的日子。她倦了，累了，可惜现实仍令她无法喘息，追赶鞭策着，让她无所遁形。
“素心，明日我便离开，你和我一起走吧。”
走......走了，一切已经回不来了，未来遥遥无期，她还期望能过什么样的生活？
他不要她，他只是让她跟他一起走而已，满心欢喜交给他却成空，难道让她带着枉然跟他继续走过将来的岁月？
素心缓缓抬眼看他，那么的静，似冬日寂寞的阳光：“唯梓，我喜欢你。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做不来伟大，不能默默站在你身旁看着我的情意变成对我的折磨，我需要你的回应，你能给吗？”
既然什么都不曾得到过，唯有希望这丝缱绻的情心能得到回答。
尹唯梓深深的看着她，眼中百般情绪交缠，最终化为一声默然的叹息。他不能给，即便是想给也给不了，既然给不了，就断吧。
人走院寂，鼻端仍萦绕着那一抹若有似无的雪洙香，原来这香味是那么的令人眷恋，眷恋到一种几乎窒息的绝望。
素心倚着窗棂，看着片片雪花落尽，一如那颗本就支离破碎的心，凋落无痕。
犹记第一次初见的雪日，他轻裘款袍，灼灼其华，毫无所忌的抱起一身狼狈的她，笑若暖春的唤她，素心，素心，似等待了千万个日夜才等来的一声轻唤。凉薄的命运之神无声的将他带来，又无声的将他带走，曾以为是命运吝啬的一次眷顾，送来她斑斓的韶年芳华，然而那丝美好期冀在萌芽伊始又给生生掐断，她，终不过一个可悲的尘埃，游曳与天地之间两手空空。
她好似一个多余的人，莫是批改天命薄神官一个酒醉在薄上添了多余一笔，将她抛入这个世事，天地之大，竟狭挤的寻不到一处容身之所。
人道，愁深不如醉死梦中，屋中逡巡一番，竟找不出一滴酒。素心讥诮一声，踢开门扉，屋外寒烈的冷风灌入衣襟，伸手抓起一拨雪，口口吞下。
冰冷的雪水划过咽喉，坠入腹中，一如她逐渐冰冷的心，这般契合。
周身都是冰冷的。她笑，笑的苍莽悲戚，冷，有如死尸的僵冷，她也不过一个活死人了，也许命数已尽却挣扎的看尽世间沉沦，厚颜无耻。
眼一闭，倒入雪泊。雪，与血，同音不同意，却是殊途同归。
口口口口口口口口
再次醒来，已躺在床榻之中。
房中一径的黑稠，浓的寂静，辨不清是醒是睡。
耳畔传来清浅的呼吸声，素心顿了顿，淡漠的眸子僵死的睁着。
“素心。”
素心一愣，循声望向出声处。
那人前踏一步，模糊的轮廓是熟悉身影。素心不由得坐了起来，张口半晌，却是说不出话。
这声音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陌生，陌生，是不似记忆中那般跳跃娇蛮。
“尹唯梓在回途路中遭袭，生死未卜。”
一句话有如惊雷，将她霹得半晌说不出话来，以为是幻听，却不敢开口求证。脑中不停涟漪着那句“生死未卜”，无法置信，却是痛入心髓。
“怎么......”久久，不敢问出下句，怕一问，便证实了她的猜测。
忽觉腰间一暖，已给人揽住。
“走吧。”
一时天旋地转，不知是纵身飞跃的旋，还是心中茫然的痛，意识已不受她指使，只念着尹唯梓，生死未卜......他的功夫是见识过的，他的毒计也是独一无二的，为何会落到如此地步？又是谁有此能耐和心思要将他置于死地？
素心突然不敢去猜，回想所经的一切，似乎所有的事情都与她脱不开干系。难道，是祸躲不过，终究是她将他拖入了这个泥潭？那又是为何，受伤的不是她，而是他？为什么是他？！
暗沉的夜色自她头顶漂移，那沉重的黑紧紧压着她，让她难以喘息。
不消片刻，素心又回到了许久未归的红秧阁。一如往常的摆设，唯有床上横躺之人换了个角色。
素心疾步行去，就见尹唯梓面色苍白紧闭着双目，唇角紧抿，似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颤抖着切上皓腕，心跳若有若无，似悬着一根颤颤巍巍的细线，随时都可能崩断。
“这是怎么回事？”话出，不知不觉带了几丝欲要崩溃的哽咽。
阿呆站在一旁，面覆冰霜，冷若深渊。
“回程的路上遭到歹人袭击，人数不少，都是身手了得之人，饶是他武功再好也寡不敌众，我是半路收到的消息，赶去时勉强才从众人中救出他来。”
“谁要置他死地？”
阿呆眉头皱的渐深：“来人很是奇怪，疑似江湖中人，可是据我的探子所报，期间夹杂了朝廷中的军部之人，所以他们行动十分有序，不然对付那些江湖杂碎自然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素心一听，突然镇静下来。
军部的人混入，与之有牵扯的只有万俟衷和万俟念，嫌疑最大的只可能是万俟衷。想当日她偶见他吐血当即就要杀她灭口，想来那病是不能与旁人知晓的，现今尹唯梓帮他治好了顽症，为了避免消息外泄，定是要杀人灭口。
一股怒火灼烧，脸上闪出愤恨之色！
好个万俟衷，不拿她开刀便从尹唯梓入手，千算万算竟没算到他有这一出。
素心又号了号脉，只见他心脉俱裂，若是阿呆拯救不及时早已驾鹤西去，可惜她学医不精，只能暂时保他一口气。若当初跟他学毒之时多放些心思在学医上，也不至于现在拿他手足无措。
“你先出去，我......力尽薄力，帮他吊住这口气。”
阿呆深深看了她两眼，便转身出房。
素心坐在床侧，凄然的看着眼前垂死之人，她已负了他太多，若没有他，她此时也无命站在他身前，这等恩情，哪怕穷尽一世也无法偿还。不能让他死，绝不能让他死，无论如何，哪怕是要了她这条命，也一定要救回他。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第三十五章 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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