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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 中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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勉力憋住口中之血,尹唯梓揽住身后呆愣的素心飞出马车。尹陆廉拔出胸中利器,暗骂一声,没想到竟被一小妮子暗算,迅速点下几个穴道,步伐不稳的走出车厢。
二人两两对望,尹陆廉眼中闪着狼般幽光,冷傲盯着素心,素心被他寒光一慑,心中一颤,随即毫不畏惧的回望着他,尹唯梓手一托,将素心护在身后。正当几人僵持不下时,夜色中传来急急的马蹄声,蹄声洪亮,听着数量,来人应不少。
顺着车道远眺,借着微弱的月光,只见领头之人头戴垂纱斗笠,身着银色长衫,身后跟着一队人马,皆一身银袍。尹陆廉暗道不妙,千算万算没算到华夜山庄的人会赶来,他恨恨的望了眼尹唯梓,今日算他失策。不再犹疑,飞身攀上马背,马儿长啸一声向日曲山奔去,余下之人摆脱对手也跟了上去。
见人已走,尹唯梓终是撑不住,单膝跪倒在地,素心忙去扶他,刚触到袖角,尹唯梓扬手一甩将她大力推开,口中喷出一口鲜血。
“师父……”素心怔怔的望着他,欲上前扶他。
“别过来!”尹唯梓低吼一声,素心见他又咳出一口鲜血,受如此重的伤,怎能置之不理?无视方才的警告再次上前,尹唯梓怒吼一声:“我说了!不许过来!”此时不似方才的低吼,语中带着几分怒气与紧张。
素心不解的望着他,心中因他的两次拒绝渐感失落。
尹唯梓咳尽口中之血,察觉方才话有些过重,低声续道:“谁都不许靠过来,我无事。”
从怀中掏出一块绢帕,拭尽嘴角血渍,颤巍巍站起身,褪去染血的外袍,将绢帕与外袍丢在地上,堪堪罩住方才吐出的血水上。尹陆廉那怒中一掌很是厉害,看来心脉受了重创,幸好这掌没打到素心身上,不然素心只怕凶多吉少。
尹唯梓行了几步,一个趔趄,素心再也顾不得责骂,飞快行至他身边扶住他。
“师父……”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关切与自责,若不是她无能,他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
尹唯梓欲推开她,见到她眼中神采,顿了顿,终是放下了推拒的双手。
“唯梓……”华枫从马上跳下,银色长衫一荡,在月下泛着荧荧华彩。
尹唯梓看着华枫,感激一笑:“没想到你会来,来得可真是及时啊。”
“尹宗主病危,尹陆廉掌权,你只身前往怎么可能全身而退。若我晚来一步,你只怕……”状不经意的扫了眼素心。此时素心心思放在重伤的尹唯梓身上,并未察觉。
尹唯梓抚着胸口,秀眉微蹙,深吸几口气,直起身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吧。”
华枫盯着他许久,似是关切,似是暗讽:“马车已毁,我只备了几匹马,你确定要现在走?”
尹唯梓瞪了他一眼,不耐道:“现在不走什么时候走!”
华枫微微点头,遂不理他人径自上马,其他人也纷纷上马。一路上,素心时时瞟向尹唯梓,他正着身子驾着马儿,漆黑的夜色遮住了苍白的面容。
“不必担心,我无事。”
在素心第二十八次看他时,他若无其事的说出这句话,末了,嘴角一勾,给了她一个算是安抚的笑容,然而素心心中却愈发沉重。
下半夜,行至最近的城镇,拍开一家客栈,一众人陆陆续续将歇下来。素心跟着尹唯梓上楼,将将要进房时,尹唯梓转头,笑得不羁道:“跟着我作甚?难道想伺候我休息?”
素心脸上微红,指了指他的胸,细声道:“师父,你的伤……”
尹唯梓闲闲一笑:“我是你师父,我比你更清楚,不妨事。你先回房休息,明日我们还要赶着回双羊城。”
“可……”素心欲再言,尹唯梓伸手打断她,几丝疲惫道:“我的伤我自有分寸,无须多心,你且先回房,若有事,我会唤你。”
素心见他一脸淡定的摸样,又关切的看了眼他的胸口,便转身回房。
尹唯梓关上房门,靠着门听了许久,确定她已经入房睡下,身子一软,咚的一声倒在地上。尹陆廉那掌含着怒气劲力十足,当初他脑子里都是护着素心,自然挡的毫无防备,那一掌,近乎让他心脉俱裂,加之一路硬撑耗去他许多气力,终是撑不下去伏倒在地上。
好个尹陆廉啊,下手毫不留情。不过他也不见得能好到哪去,不说他下的那毒,素心狠力那一插都够他休养许久的了。一想到方才素心的举动,尹唯梓陷入沉默,他并不想把她卷入这些纷争中,可是事情往往事与愿违。
尹唯梓撑着地面,强自努力了一番,又倒了回去,伏在地上深叹口气,没想到他偶尔要回面子却弄的这么狼狈,可方才若不支走素心,她看见只怕又要难受许久。
忽然门缓缓打开,听那脚步之声,尹唯梓淡笑一声:“华枫,等你许久了……”
来人静静站在他身边,片刻,尹唯梓见来人许久都没动作,气若游丝道:“你要这样不管不顾多久?看着我倒在地上很有趣?”
华枫“哼”笑一声,俯身将尹唯梓扶上床榻。
“自作自受。”
尹唯梓扶着胸口,虽已虚弱至极,仍挂着笑脸:“你在此责备我不如帮我寻些药来,再耗下去,我只怕与你无二了。”
华枫立在床边静静看了他许久,声音清冷道:“你替她受了尹陆廉那掌就算了,作何还要瞒她?”
尹唯梓但笑不语。
华枫见他不回答,盯他片刻,转身出了房间,片刻,一名童子进来,手中端着一碗药汤,尹唯梓闻了闻,对童子道:“你家公子配的这药真是耐人寻味啊。”
童子垂着目,声无波澜,仿若背诵诗文般无感无觉:“公子说了,药只有一碗,喝了能救命,不喝,就与他无二。”
尹唯梓勾着唇角,闭眼将药喝下,不消片刻,便坠入沉沉梦乡。
再次醒来,意料之中看见素心坐在床边,只见她眼中湿润,显然是已哭过。尹唯梓暗叹一声,似早已预料般:“你来啦。”
素心清晨进来,见尹唯梓睡死在床上,如何都唤不醒,悄悄探得他脉象虚弱至极,原来昨日都是他强作镇定,不免自责之心再起。若不是她这般无能,也不至于连累他至此。
“师父,是徒儿无能。”语中潸然欲泣。
尹唯梓安慰道:“都是些不起眼的伤,动不了根本,修养几日便可,你也无须自责,先去帮我抓些药吧,正好看看近日所学是否有用。”
素心坐在床边未动,她深深看着尹唯梓,黯然道:“第三次了。”
尹唯梓不明她所言,素心补充道:“你已是第三次救我了。”
尹唯梓愣了愣,不置可否。
素心触了触微肿的眼,起身走出房间去为尹唯梓抓药。她无须多说什么,说感谢,是生分,话至此,便够了。他明白,她也明白,尹唯梓对她而言不仅有再造之恩,更有救命之恩,她知他不希望她将此情挂记,但她又何尝会淡漠此情。
尹唯梓很是疲惫,此时却不想入眠。他平日虽是洒脱之象,却是个心重之人。昨日华枫知道素心翌日会来,便在药中添了些嗜睡的药剂,摆明了让素心看到他这破败之相,好让她一番自责,他苦心强撑的掩饰便也荒废了。回想方才素心郁结的样子,真是,一个二个都不让他省心。
素心行至院中,一银衫男子头戴纱笠,负手而立,银袍闪着奕奕华彩,宛若夜中皎月。素心上前,微微屈礼:“见过华公子。”
华枫闻声转过头来,面纱之中晶亮的眼睛若隐若现,他看了看素心,半晌,指着身侧桌上的一张宣纸,道:“按这方子给他抓药。”
素心愣了愣,问:“这方子是谁开的?”尹唯梓此时抬手的力气都没有,而且并未找郎中看病,还有谁会开药方?
华枫淡淡道:“我开的。”
素心疑惑的拿过药方,据她所知华枫一直是受尹唯梓照顾的药罐子,莫非他也对医术略懂?转念一想,久病成医,何况他与尹唯梓关系密切,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自然对于医理也能知晓一些。
华枫见她神色,面上闪过一丝讥诮:“不信?”
素心敛目,平静道:“华公子误会了,小女方才只是好奇而已。”
华枫好整以暇道:“有何好奇?我与唯梓相交甚深,莫非会害他不成?若是我技不如人,自然不会擅自开方。”
素心将他话咀嚼一番,心中微苦,“技不如人”……不正是说她一文不值嘛。她幼时进华夜山庄至今只与华枫打过几次照面,印象中他浑身透着一种拒人千里的冷淡与疏离,话语更是暗里藏针。
他不喜欢她。
还是对谁都这般?
素心不欲计较,横竖都与她无关。对着华枫盈盈一拜,礼貌道:“方才是小女唐突了,望华公子莫怪。小女这就去给师父抓药。”
转身,华枫的凉薄的声音从身后幽幽传来,似自言自语般呢喃,却深深刺入素心心中。
“第三次了……还会有几次?”
素心一顿,深吸一口气,拧眉急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