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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那个邻居 ...

  •   秋早,不知不觉就冷了下来,扫一眼手机上的天气预报,晏清在玄关处披了件风衣便出了门,也不管那沙发上的猫是醒着还是睡着。
      约摸是七八点,夕阳残照,街灯三三两两地点着,总有几家店舍不得电费,借蹭隔壁的余光或是山沿暮去的念想,勉强能看清屋内的模样。也至高峰期,路口乌泱泱的人群,压下了张扬的余晖。
      一身影避开喧嚣,隐入一家只开了半室灯光的咖啡店。
      店内就一人在收银台处懒洋洋玩手机,埋没在黑暗的那一半里,自个儿的手机亮度调得极低,看得颇为费劲。门铃轻响,店外喧闹瞬间涌入,又随着关门声被很快赶了出去。
      那人头也没抬,开了下一局:“六号桌。”带着浓重鼻音,应是感冒了。
      晏清望去,另半室极居内里的一张桌上已准备好了一杯咖啡,氤氲着秋日的温度。
      抬脚而去,所经之途均充盈着光,若非挂着打烊休息的门牌,同正常营业无异,显得十分古怪。

      入座,晏清迎着灯月浅光,露出本寓于暗夜的面庞。
      他生得清秀,肤白唯唇一点红,眸子似打碎的琉璃,将星光剪成薄片镶在墨色铺开的宣纸上,眼尾下垂,因这柔和的面部线条显得温润至雅,十足的斯文矜贵。
      晏清倚着小沙发背部,将目光施舍似地点了几笔路人的神情,又倦懒阖眸借这片刻安逸停歇心底的燥意。
      收银台里的男子赢一局游戏后眯眼伸懒腰,此刻露出乱绒绒的头发与邋遢的衣领,薄薄的月光也放弃救赎,逃也一般敷衍地套了个银边便消失不见,连他的脸都不愿意搭理。
      “都半个月了,你那位闹腾的邻居还没收拾完?这到底是装修还是造飞船了?”
      晏清复而掀起眼皮瞧他,半晌未在那片黑暗中分辨出轮廓来,加上疲倦得提不起精神,只是眯眼稍稍点头示意自己在听。
      那人按了按太阳穴,颇为头疼:“你这天天来,可是给我多拉了不少小年轻的顾客,搞得我这儿跟相亲场似的,连对面小区大妈都来牵线了。”
      晏清知他又在谈些无用的,抿了咖啡暖下身子,困意才掂量着轻了些。
      看自家发小每日蹭饭还如此理直气壮,仗着招揽顾客便日益嚣张,男子也只能嘴上吐槽两句,担心小少爷的脆弱身子骨又转身给他煮面去。
      撑着眼皮给一个备注“除草”的人发了个红包,晏清便趴在桌子上陷于混沌。

      忙活了半天的“贤夫”出来便是一副灯下美人岁月安稳的画面,于是脚步放轻将面双手端了出来。
      介于灯影边缘,又顿足细想了一会,秉承“扰人清梦等于谋财害命”与“节约粮食”的原则,坦然拐了个弯转身坐到一个没开灯的桌子上将碗里的面吃了个干净。

      等晏清醒来的时候,街旁再不情愿的小店也亮如白昼,天上堪堪拴着月亮与几颗星星睥睨车川人海。
      撑着酸软的手臂挺直脊背,风衣累了些褶皱,挤压灯光下潜入的夜色,勾勒流畅线条。晏清眯眼轻吐浊气,空气中残留的面香以及自己空瘪的胃部让他后悔一时心软的发红包行为。
      这会儿的男子倒是也撑不住了,还是在收银台里开了台小桌灯,点亮了胸口处的名牌:店长 楚早。
      楚早手机跳出一红包提醒的弹窗,一看是晏清发的,楚早内心还残存了一丝人性的愧疚,喜滋滋地打开。
      0.01元
      于是,为了这一分钱,一个人在后悔,一个人在愧疚。

      晏清初醒还有些反应迟钝,静静注视楚早关了多余的灯光,唯独给自己留了一条铺满灯光的道路,那灯如萤火一般在眸底攒着,似末夏的星,潋滟温柔。
      反应过来后的人拢了有些松垮的衣服,颔首示意后便径自离开。如他来时平静,如他来时波澜不惊。
      尽熄灯火的店内,楚早注视他匿于人海,方才轻叹:“抱歉……”

      夜深了,十一点之时,隔壁的装修工人也终于歇息下来,再没什么嘈杂声响。
      可惜经方才那么一睡,原本的困意也扫了七八,加上咖啡的提神,更是清醒了许多。
      晏清踩着感应灯一盏盏点亮的地板,扫过隔壁门上冷冰冰的数字后便冷哼一声转回目光。
      猫一直在等着,听到门把手的声响便赶了上去,细瞧步伐踉跄,尽管右后腿在快跑之时会蜷缩着离开地面,可这并不影响它的速度。
      猫,是白猫,没有名字,因为晏清不会唤它。
      它在晏清的脚边绕圈,用身子蹭着脚腕,靠出卖色相得到了一个敷衍的摸摸头。
      白猫与别的家猫不同,不娇贵也不吵;更同那些野猫不同,不孤僻也不尖锐。可能是从前被其他猫欺负得惯了,养了一怯弱温顺的性格,不过晏清很受用。
      在猫粮盆中添了些猫粮,它便去忙了,晏清听着房子里细弱的生气,倒也如听音乐一般多了种惬意。
      窗外灯火延天,又的一番不夜盛景,帘内静无杂音,晏清一直费解于无尽的欢闹,尽管午夜时分也仍有车流来往,莫不是同一城市也存在时差?

      “叩叩叩”敲门声突兀响起。
      十二点整,当真午夜凶铃,晏清想了会来人是人是鬼的问题,瞧见屏幕上呈现出带着墨镜口罩的男子,便转过身接了杯水抿着。
      那人不可谓不执着,仍然敲门,三下,节奏有序,耐心十足。
      晏清闲来无事,索性倚着墙看显示屏上的人。
      又是三下,那人仍没有选择门铃方式,似乎确信门内的人近在咫尺。
      一杯水都尽填了肚子,晏清不紧不慢地又接了一杯。
      终于耐不住了,门外的人刻意压低了嗓音:“您好,我是1102的住户,请问您在家吗?”
      哦?邻居?晏清将最后的水咽下,关了显示屏,迎接此时姗姗而来的困意,再不管那邻居的死活。

      翌日,晨露停歇,雁离天沿,恰是静好的,唯独漏了这一间。
      隔音再好也不能当聋使,准时六点的“起床铃声”十分刺耳。是从电钻开始的,偏生与卧室相连,晏清一大早差点没了。
      白猫在怀中瑟缩,怯弱地往晏清身上蹭了蹭,充当着暖宝宝。晏清兴许还在发懵,也任它将自己当做了猫窝。
      持续一分钟左右,晏清再无法忍耐,用床头柜上的手机发消息给楚早,下床洗漱。
      主要热源离开,被窝很快变得冰凉,饶是小小一片区域也不比一晚上寄存的温暖,巨大的落差让白猫没了困意,委委屈屈跛着脚迈向沙发脚窝下晒太阳。

      简白衬衫,晏清生得白皙,偏瘦,熨帖整齐的袖口勾紧了细腕,连带着抬眼撩睫的动作,都带着漫不经心的雅派。
      开门,察觉周遭骤然炽热集聚的视线,晏清不着痕迹皱眉,望去,一位陌生男子站在隔壁门口戴着墨镜看他。
      扫了一眼,晏清将那人的骨相解了个七八,还是个骨相美人。
      收回视线,晏清倚着门框又看向电梯方向回想方才的一眼惊艳,大致轮廓与昨晚来人重合。
      原来是那位半夜来访的邻居。
      不过这位邻居同一位明星倒是有几分相似,记不起来姓名,也懒得探索记忆深处不重要的字词,晏清没纠结那么多。
      “嗡——”
      熟悉嘈杂的装修声音再次响起,将那份惊艳粉碎干净。
      邻居看着昨晚敲了几次都没人理的门里出来这一清俊男子,墨镜后的眸中翻涌复杂情绪,却尽数掩着,仍是和煦颔首向晏清友好地打招呼。
      晏清自是未曾瞧到,双眼不曾离开电梯门分毫,多挪一寸都似奢侈一般定伫着,余光也吝啬收回,沾不到邻居身上。
      邻居未受到晏清态度影响,向他的方向迈了几步:“您好。”
      晏清撩起眼皮,视线浅浅掠过男子面庞,将那墨镜后虚伪的温度尽收眼底,不作回应。
      那人也许出于涵养,也许真的遇见了棘手的问题,将声线柔下许多,显得诚恳:“昨晚因为一些事情打扰到您,我很抱歉。”
      其实不只是昨夜。
      抬腕了解时间,不由无奈于楚早这磨蹭的性子,晨间片刻安逸也因部分原因被打搅,连同“吱——”“嗡——”的背景音也放大无数倍。
      此时晏清连眼神都不愿多给,而楚早似乎真的听见了他的呼唤,下一秒电梯门打开露出了楚早依然没有洗脸的模样。
      晏清便在楚早走出前先一步跨入电梯摁了一楼。
      迎着邻居终于崩坏一分的微笑,电梯门缓缓合上。

      “我这还没见着猫呢,你怎么就把我赶下来了?”楚早清了清嗓子,带着点儿怨。
      自是没有回应,电梯另一头的人仿佛没听见似的,连个眼神都没给,只盯着电梯下落的数字。
      “对了,方才那人…债主?”楚早找回重点,对着金属壁反射出来的人像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
      这会儿倒是有了反应,晏清拿出手机给他发了两个字:“阎王。”

      “你确定要搬家?其实这小区挺不错的……”两人从搬家公司出来,楚早嚼着泡泡糖,吹了个不大的粉红泡泡。
      晏清没理他,看了眼时间径自离开。
      楚早也早料到了他的反应,悠哉悠哉地迈着老人步开店去了。

      今天隔壁应该是搬一些装饰品了,晏清被迫同两个床头柜一起挤到了十一层,袖口沾了灰尘,虽不多,但在白色的衬衫上极为突兀。
      又是那个邻居,周围还有两个人,加上频繁进出的搬家人员,闹得楼道拥挤很多。
      本想着就这样井水不犯河水的无交集相处方式,晏清低首摩挲袖口迈向家门。
      然而那个邻居身边的人跟他一样令人困扰,晏清手抚上门把正准备开门,一个女孩刚好过来挡在门前。
      说是女孩,实在是因为她稚气未脱的娃娃脸,加上个子小小的,像是一个学生。
      女孩原本坚定的神情在看到晏清模样后,什么都没说先红了脸庞,尽管晏清无澜的眸染上了怒意,她也迷糊着,支支吾吾开口:“您好,我是…我是乔文疏,请问您现在…有时…”
      不等她说完,晏清冷着脸直接拉开门把,乔文疏后脑被门撞得一声闷响,待女孩吃痛弯腰捂头,晏清直接绕过她回屋关门,一清脆的响声。
      乔文疏湿着眼睛看向跑来的两个男子不由失落:“老板,我们还要再试一次吗?”
      被称作“老板”的那位邻居小心为女孩轻揉着撞疼的部位,笑意未增却是无奈勾唇:“这是节目组的意思,我不愿给工作人员带来太多麻烦。”
      “还是老板最温柔了!”有些害羞地低下脑袋,不由称赞。
      未否认,男子噙笑继续揉了几下后收回揣进卫衣口袋,小幅度用纸巾在口袋中将手指擦了个干净。
      当然没人注意他的动作,另一位男子突然发话:“等会儿我跟节目组联系,顺便把录宣传曲的时间安排好了,今天黎鸣休息一天。”
      被称作黎鸣的男人将口袋中的卫生纸拿出来扔进垃圾桶中,屈指抬扶墨镜:“谢谢成宇哥,辛苦你了。”
      赵成宇摆摆手:“没事儿,这是我的工作。对了,你最近注意一点私生,挺猖狂的,出入最好都带着保镖。”
      黎鸣的笑浮了几分凉意,继而被狠狠地摁入温柔墨潭之中,不再言语,沉默也算同意了。

      晏清将外衣挂在衣架上便回了卧室,没管那外面的七八。进了房间才瞧到白猫又转移到床上窝着晒太阳,好不惬意。
      床头放着昨日的旧画稿,凌乱的线条每一笔都显得仓惶,事实上这几张画稿的时间也是受装修噪音困扰之时随手之作,定没什么可观的。
      翻了几页便扔进垃圾桶中,又撕一张便签将“搬家”提上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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